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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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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书籍名:《缚石》    作者:君芷锍


        啊,亲不提醒我我都忘了,首页的曲子叫尘埃落定的时候,我看见那第四十九个人胸前的沙袋。

        当菲琳雪!!!

        我以前从没看见过当菲琳雪的兵器,就在今天,我看见了。

        那是把□□,一人高的刀柄,一人高的刀身,有独特的金属光芒在日光下闪烁。那□□明显有战国时兵刃的特征,刀柄有我的手臂粗,刀刃厚而坚实,当菲琳雪一身银白的盔甲,单手拿着□□,那刀,少说也有百来斤重。

        校场上响起一片惊讶声,声音里同时也充满了敬佩和期待。

        水匕銎突然感应到了后方的来人,猛然起身回头,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微微有些抖动的背脊。

        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个时候起风了,隔着一层楼高的距离我听不清他们的话语,只看得见站在黄沙中的两个人。

        风停的时候,□□划开了黄色的沙屏。

        我盯着前方冷声说:“你故意的!”

        莲白色的人影晃了一晃,却没有声音。

        当菲琳雪的神力绝对不是凭空捏造的,她挥动□□,就像那把刀是塑料做的一样,毫不费力。惊人到恐怖的力量。

        接连三天的比试,刚才所受的重伤,水匕銎早已是强弩之末。何况当菲琳雪又不是只有力气而已,她施展出来的一看就是一套很奇特的刀法,专门为□□而有的刀法。

        □□,是古时沙场上的刀刃,刀长且重,意在一刀斩马,是单纯的力量型的兵器,一般是由力大无比的战士所拿,用法都是一般的劈砍,常见的都是一刀把敌方的战马拦腰斩开,连同战马上的人。而刀法,一般人连提起□□都不太可能更谈何刀法!

        而当菲琳雪现在的确是在施展一套刀法,□□长而厚重,注定了刀势不快,可是在当菲琳雪手中,却犹如游龙惊凤,猛鲛出水,鹰击长空。刀的重量注定了速度快的结果就是惯性奇大,刀势难收,可是当菲琳雪并不收力。她手上一加劲道,□□便回转过来,当菲琳雪一弯身子,□□在她背上回旋了一圈又回到当菲手中,这个原理可以参照日常的转笔,不同的是,当菲琳雪转的是过百斤的□□。只看那□□不住的回旋着,饶着当菲琳雪的背,腰,甚至是腿,当菲琳雪又在不断加力道上去,刀的速度越来越快,回旋的巨刀像直升飞机的螺旋浆一样,一刀一刀全部斩向水匕銎。水匕銎的鬼头刀是一般长度的刀器,全部伸展开也够不到当菲琳雪近身,而当菲琳雪的□□又太过霸气,厚重强韧不说还速度奇快,水匕銎根本不敢用鬼头刀去硬接,一来根本没有当菲琳雪的力大,二来兵刃想交,水匕銎手中的鬼头刀必定折损,失了鬼头刀,水匕銎连最后的胜算也是落空了。

        当菲琳雪挪移的速度没水匕銎快,水匕銎近不了当菲琳雪的防御圈,表面上是相持不下,实际上是当菲琳雪有胜无败!

        刀所激起的黄沙向四周奔散,黄色的空间里,那个血迹斑斑的人影越发狼狈。

        当菲琳雪的刀速越来越快,水匕銎在几场恶战后的体力却越来越跟不上当菲琳雪的速度。在当菲琳雪又一次握住刀向水匕銎斩去时,水匕銎向后急退却终于没能避了开去,鲜血四溅,沙包早已一分为二,而水匕銎的胸口也被伤出了一条吓人的裂口。

        胜负已分。校场的看座上一片叫好,欢呼的,呐喊的,称颂的,一片沸腾。

        当菲琳雪为了停来飞转的刀而没有停下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水匕銎拖着流血的身体一步一步向我的方向走来,对于天主教最是威武的赏罚堂主人,在众目睽睽下的惨败会是多大的打击?那些对胜利者的欢呼和赞美在此时的水匕銎听来又是怎样一翻滋味,他慢慢走了过来,屏弃了潮水般袭来的屈辱和讽刺,无视身上汩汩的血流,一步一步,那周围震天的声音好象全入不了此刻步履坚定而泄怠的来人的耳朵。

        水匕銎慢慢走到我的下方,仰起头来看着我右下手的人儿。在他的身后一条夺目的血带,从沙场中间延伸到我的下方,像一条幸福的红地毯,或者是安谧的黄泉路。

        水匕銎流汗的脸上沾满了黄沙,他的脸上很平静,没有表情,那些从他胸口喷薄的血液像与他无关一样。

        我看着那个莲白色的人影,他没有看慢慢走过来的人,但是他的颤抖却明显起来,只是面色如常,仿佛那只紧紧抓着衣衫的手不是他的。

        只是一个仰望的角度……

        变故突如其来,我没看到水匕銎是怎么跃起的,等我看清的时候,水匕銎的鬼头刀已经对准了我。我大惊,应该后退,应该后退,可身体的反应哪里跟得上思维?

        刀尖逼近,突然得,在离我鼻尖不到一掌的地方,刀,停了下来。

        下一秒,我听到血肉被贯穿的声音。定睛一看,旁边的年殇不知什么时候握了把长剑,剑柄没入水匕銎的左胸,与此同时,水匕銎松开了握刀的手,或者,他在长剑即将刺入自己身体的同时就松开了。

        鬼头刀和一个人跌落的声音同时响起。

        “水护法!!”年殇大惊,赶忙去扶起那个倒地的人。

        水匕銎面白如纸,呼吸微弱。他没有理会四面的惊呼,他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一直没有动的白色身影,直勾勾的看着,在那一双炽热的眼睛里没有仇恨,没有不甘,没有伤心,只有留恋,为什么惟独只有留恋?

        时间会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一个人停下,停留在这一刻,并且只在这一刻,忘记数年的你争我抢,忘记数年的勾心斗角,一如当年,当年看到那个丫头的一刻。

        突然,水匕銎虚弱的声音说:“你……早知道……我……不……不会杀……圣女……是……是不是……”

        易扬身子一颤,却依然没有抬头,他看着脚边的地面,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是。”他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出来。

        水匕銎看着他,突然地,笑了,很轻很轻的笑,却是笑到极深的地方:“你……也早……早就知道……知道……”话只说了一半,他的一口血就涌了上来。

        “水护法!!!”年殇悲鸣。他怀中的水匕銎却再没了回应,只是慢慢闭上了眼,他面容安详,嘴边还是那抹舒心的微笑。

        你也早就知道,知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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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是否又会多一颗星星,当你仰望天空的时候,我就正在和你对视。你从来都像流水,潺潺流过红尘却不染风华,不着片缕却最难猜透,曾几何时,我化做你的杯皿却成了你的禁锢,我想当你的渠道却成了你的约束。

        或许我该走,只留下一片天空给你,当你抬头,我就告诉你我还在这里。

        一直很想知道,如果我说出口,你是否会改变对我的态度?看你衣袖飞扬,看你面容沉静,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却只化做一个热望的眼神。

        你也早就知道,知道我爱你……

        《天历.年纪》——“空年十八年六月初三,司罚护法水匕銎甍,损于十三校场上,时年三十九。”

        回天颜殿的马车上,我冷冷得看着对面的易扬,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早就被我凌迟了。

        易扬没有看我,除了嘴唇有些翻白,他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马车先到天颜殿,易扬向我行礼,送我下车。我还是冷冷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易扬低头垂着眉眼,他的身子好象有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又好象没有。

        这样对峙着,直到汀兰出声唤我,我才转个身走掉。一个字也没说。

        “什么!不许祭拜!无名下葬!”我手里的茶碗险些没有拿稳,震惊得看着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汀兰。

        水匕銎行刺圣女,这是昨天在十三校场上的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所以水匕銎没有被厚葬。但是,他行刺的事情却被强行按压下来了,不许外传。

        水匕銎的尸身就葬在赏罚堂的高墙外的潇湘竹林,任何人不得前去祭拜。

        汀兰点点头。

        我冷笑:“谁下的命令?”

        “天师。”果然是这个答案。

        “当真是任何人都不得前取祭拜?我便是去了又是如何。”

        “主子……”汀兰一脸为难,张口欲辩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急得一张小脸都红了。

        我看着汀兰,突然明白,即使是汀兰,是天颜殿的侍女,是我近身的唯一丫头也不过是易扬一句话的差遣,我不知道以前的圣女是如何个形势,但是到我这里,空了十八年的圣明牌,圣女年幼,少不更事,天师早已是大权在握。五旗是天师的,圣明军是天师的,如今,赏罚堂也成了天师的!圣女就算登冕,也不过是个替天师挥动圣明牌的傀儡,自始至终。

        就像和我同回天山的检杨,那个很是精明的灵旗黄衣管事,我对易扬说我允诺过他要提他当灵旗的副旗主,易扬倒是恭恭敬敬得顺了我的意思,一个转身又把这个刚上任的副旗主发回了静水镇。圣女亲手提拔上来的人,天师怎么会让他留在天山?防微杜渐,这么浅显的道理易扬自然清楚。

        想到这里不禁苦笑,莫说一开始我就不想在这其中搅混水,就算我真有野心,易扬又怎么会给我机会?不管我想不想当个米虫,我都无从选择。

        易扬啊易扬……

        “主子……”身边的汀兰还在踌躇着不知说什么。

        我摆摆手:“罢了,你把去潇湘竹林的路指给我,我自己去,易扬不会怪你的。”

        汀兰苦了个脸:“主子……”

        “别的暂且不说,这么多年天主教的赏罚分明,教众守规自律,戒条清晰,这有条不紊的秩序水护法功不可没。就算偶有纰漏也是我教堂堂的大护法,就这么无名下葬?”我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也该去给他上柱香。”

        汀兰知道不可能说动我,忖度片刻,小声对我说:“主子,那我帮您备轿……”

        我摇摇头:“走着去吧。那些近天侍者就免了,反正也会有暗卫跟着,就你跟我走吧。”

        已是晚饭时间,出了天颜殿,看到的人也不多,偶尔遇见的人看到我来都是远远站开,在一旁行礼等候我走过。

        “汀兰,”我早就发觉跟在我旁边的汀兰一直言又欲止,等了半天也不等不出她开口,我便先问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汀兰怔了一怔,圆圆的眼睛眨了眨:“主子……你怎么知道我……”

        “快说吧。”我微笑着转了下头,看着她。

        “主子,您是不是和天师吵架了?”

        我转过去,看着延伸着的道路,“没有。”我说。

        “那为什么您和天师这些天都怪怪的?”汀兰这三天并没有去校场,之前礼书泉来的时候她也不在场,很多事情她并不知情,她只是看见过易扬和我在广临城那次的亲吻,至于她是否以为我和易扬之间有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汀兰是暗自喜欢易扬的,我突然想起了这一点,不知道背地里又没有为那个吻掉过眼泪?可是,那只是易扬,想收服我的手段……

        看我沉吟不语,汀兰忍不住又说:“您失踪以后,天师大怒,几次都想用护主不周的罪名降罪水护法,都因为年护法和礼护法的求情而作罢……那一个多月来,天师把全天山的近天侍者都发下了山,自己就寸步不离得守在天测殿等飞来的信隼……后来真的有一只信隼来了,大半夜的,就听得天测殿那边人声喧闹,不一会儿,天师的马车就下了天山……您不知道,那些日子,天师有空闲的时候就来主子门前的庭院,在院子里一待就是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腿受了伤,还那么半天半天得站着,我又不敢去劝……”

        “可是您一回来,天师就再没来过天颜殿,每次我看您和天师见面都礼数有加,可是总是感觉冰冰冷冷的……”

        我一直没有说话,汀兰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汀兰明明喜欢易扬,却来当我个和事佬,想来总是让我心里热乎乎的,不管在哪里,总能看见善良的人。就像在某个遥远的清晨,有个人衣黑如墨,眼若星辰:“姑娘你醒了?”,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却烙下个深渊如海的痕迹……

        一路默默走来,一回过神,面前已然是郁郁葱葱的潇湘竹。

        潇湘竹林不大,甚至比不上天颜殿的侧殿大。

        我站在林子的外沿,穿过一根又一根的翠绿,看着那一抹本白色的衣衫静静矗立在竹林深处。

        我没有再走,也悄然立在那里,汀兰聪明得停下响动,守在不远的地方。

        青深绿浅,白衣袂袂,修竹茂林,孤身傲影。我不知道易扬为什么下令不准其他人来后自己还会出现在这里。

        隔着层层叠叠的翠叶秀枝,那个云缥尘缈的白色背影一动也不动,只是立在那里。偶然有风摇晃出声,潇湘竹林在低低吟唱,白色的人影衣角翻滚却依然静如明月。

        我凝视着那个背影,那么洁然超脱,那么绰而不群,那么剔透凝华,翠竹白衣,入眼成画,浓墨淡彩,清雅怡然。然而透过纯纯美美的表面,有谁看过他悲惨屈辱的禁脔生涯;有谁看过他殚精竭虑,勾心斗角;又有谁,真正可以看到他心里去呢?

        他只是站在那里,还依然要靠手杖的支撑,可他却倔强得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在想什么,我只是看见一个本白的人影,在夕阳洒落的时分,一个人,立在那里,立在世俗的这头,红尘的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