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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刀尖马背上行走的土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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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书籍名:《玩命——刀尖马背上行走的土匪传奇》    作者:徐大辉




真相大白,谁也没注意大柜表情的变化,听到单久英和警察合伙杀死一脚门时,愀然变色。

大柜老君仁说:“容我寻思寻思。”

夜深人静,老君仁像只猫,灵捷地翻过赵村长那丈高的院墙,直奔单久英的家。

稔熟的令他梦牵魂萦的土屋近了,踹门的脚铅一样沉重抬不起来,拔出的手枪重新掖进腰里,颓然坐在满是豁口的院墙上,凝视寂然小屋,一段往事从心底涌起——

几年前,胡子老君仁的绺子被打花搭(溃散),他腿负伤躲进高粱地第二天,云消雾散风停,晴朗朗的日子。伤腿开始肿胀,本想待天气转好爬出高粱地,找到村屯,先弄口水喝……但他只能静静地躺着,荒郊野外难遇人搭救,透过浓密的深绿色的秋阳小虫一样从头爬到脚,显然太阳从东转到西,夜幕悄然降临。

现在他满脑海熟悉的村落,他骑在马上向朋友们抱拳告辞,满褡裢的食物,还有很冲的二锅头酒……突然,他听见高粱地边有了脚步声,一盏豆油灯飘飘忽忽蹿蹿跳跳,巨大的黑影时时挡住灯光。他在没弄清那人一切前,悄悄爬向油灯,隐蔽在一墩红毛柳树后窥视。

一个穿着素花布衫的女人,长跪在一块摆着馒头和一只烧鸡长木板供案前,泣诉道:“狐仙爷,救救我吧!民女单久英去年由爹做主,嫁给宗发,办喜事那天,公公暴病身亡,三日后婆婆也突然死了……宗家连摊横事,一个算命先生说我恶鬼附身,先是残害宗家老少,再克我自己。要化解此难,我必须找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冲邪。我到哪里去找啊?请狐仙爷指指明路,让我遇上……”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啊!”单久英骇然,她望着柳条通里那团黑影,仗着胆子问:“你是人,还是鬼?”

“胡子,狐仙爷派我来的。”

世间有种种情缘,苦是缘,甜是缘,扯不到一块是缘,挣不断的依旧是缘。总之,缘分将他俩连在一起。她为他治好腿伤,他给她冲了邪——他骑她滚圆的身上舒坦、惬意,任意驾驭,颠儿颠儿地痛快。如此冲邪,但愿一生一世。冲了邪,她如释重负,满脸苦痛的褶皱在他舒服的呻吟中抚平展来。倘若,他不是胡子大柜,他就毅然留下来,绺规如山啊!

土屋火炕上分手再未见面,偏偏绺子中粮台一脚门是她勾结警察给杀害的。为死去的弟兄报仇……缘分就这样残忍对待我吗?

是夜,大柜老君仁拎着包裹血淋淋人头的布包,连夜带胡子赶回老巢。

次日,大柜老君仁向众胡子宣布,猫冬期间杀害粮台一脚门的凶手已查获,是长岭村妇单久英。他指指包裹道:“核头(首级)我请来了。”

砰!砰!二柜占山河开枪击毙大柜老君仁,怒指尸体,说其罪状说:“他带领咱龙兄虎弟聚在一块,起局开山已四载,面对达摩老祖,老君仁发誓遵守五清六律,今天他犯了,我不杀他就不仗义,上对不住祖师爷,下对不起众兄弟。”

经二柜占山河查明,大柜老君仁因徇私情,暗中放走仇人,竟然偷梁换柱,提回来的人头不是单久英,而是一个替死鬼。

故事20:血字

拉拉屯儿村长麻国柱收到胡子大顺绺子飞来的海叶子(信)是在旧历九月初五。内容如下:

麻国柱先生台鉴:

敬启者。现给一信,事情是这样,大雁南飞,冬天将至。弟兄们穿戴单薄,需要更换。故耳望你备足如下物品,务于初九前送到乔家村输坷垃。皮暖墙子、直毛插裆子、顶天、骚龙、踩壳各中神;宽帐子、关帐子、摸头子月足。你痛痛快快如数交上项,不然莫怪喷子不长眼,老兄你斟酌。专此。初五大顺俱。

麻村长遇到当村长以来第一件棘手的事情。这种事情需慎重对待,胡子搭上眼的东西,拼死也要弄到手。何况,时下整个关东大地被胡子搅得一团漆黑,乌烟瘴气。他们杀人越货,打家劫舍还觉不够威风,新添了勒索财物和抽捐为生财之道的恶行,极其荒唐地向村民按户摊派钱物,胡子自称为递片——捐大界。

“叫郝印章来。”麻村长吩咐下去。

胡子的信满纸隐语黑话,村长如看天书,必须找一个懂得江湖黑话的人翻译此信。

“唔,”看罢胡子的信,郝印章说,“他们要你在本月初九前,把信上所列物品如数送到乔家窑村胡子住过的大院里。皮袄、皮裤、帽子、裤腰带、鞋各五十六件(双),褥子、棉被、枕头二十套。”

“哼!我不交!流贼草寇也敢顶风呲(撒)尿。”麻村长很硬气地说。

并非村长率尔而对,他认为胡子是填不满的无底洞,今天给他升米,明天就要斗粮,没头到脑地勒索,即使捐光了村里的一草一木也满足不了胡子胃口。

“报官。”麻村长说。

“不妥。”熟谙匪道的郝印章直言利害。胡子有规矩,如果不接受他们的条件,村必遭洗劫。他详说他曾参加的一次抽捐,海叶子送到连珠村覃村长手里,向该村民户按19?14?5元等级逐户摊派几千元巨款。村长悄悄报了官,十几名警察埋伏交钱地点,足足等了两天两夜,未见胡子来取钱,警察空手而归。次日夜,胡子突然杀进村,见人就砍,见房就烧。覃村长一家九口,八口人被胡子杀死。郝印章不忍看杀绝覃家,一脚将覃村长五岁的儿子踹下白菜窖,才幸免一死。

“唉,我身为一村之长,自家遭灾倒没什么,村上百十口人如遭杀戮,那怎么对得起家乡父老对我的信任。”

麻村长是村民推举当的村长,公认的善人。连珠村惨案,他早有耳闻,忽然觉得肩头分量很重,一头担着全村人的性命,一头担着官府的信任。为胡子纳物,官府必治罪,蹲监坐狱杀头;倘不纳物,难逃胡子焚烧和杀戮,他处在两难之中。

“村长,咱村名叫啥?”

“拉拉屯儿。”麻村长一时不明白郝印章的用意。

村名的来历直截了当,稀稀拉拉的几十户人家,黄羊子粪蛋甩落在荒坨子里一样,人们较为形象地称为拉拉屯儿。

“咱拉拉屯儿远离官府,兵警鞭长莫及,这才遭胡子算计。”郝印章出谋道,“胡子很讲信用的,如数交物,可保全村安全。不然……”

“际期甚严,刻不容缓,真是死逼无奈,立即就办。”麻村长到底改变了主意,按胡子的要求积极筹措,物品备齐后,派郝印章带一挂大马车给胡子送去。

如期如数送来所索之物,大柜大顺甚是满意,设宴招待郝印章一行人,并让他捎话给麻村长,表示感谢表示不再骚扰拉拉屯儿,遇到江湖上的事可派人找他。

“老天爷,但愿此事顺利过去。别出什么枝杈。”

平息胡子抽捐,拉拉屯儿安安稳稳一段日子。可麻村长坐不垂堂,心里空落落的没底儿,忧虑一旦为胡子捐物传到官府,“通匪”要招来杀身之祸。

拉拉屯儿远离城镇远离公路,村人大都没见过汽车,农历十月初三突然开进村那辆警用吉普车,村人像见到稀奇怪物叫不出名,只叫带轱辘的铁盒子。

“铁盒子下来的警察把麻村长捆了。”目击者气喘吁吁跑到南洼地去告诉捡苞米茬子的郝印章说,“挎匣子枪的警尉说,麻村长为匪纳物,犯了大罪。”

“嗳,我真糊涂!”郝印章莫名其妙地自责。

他二话没说,连夜骑马到了亮子里镇,打听到了麻村长的准确消息,关押在警局的秘密监牢里,如果罪名确定,必处极刑。

警局几次提审麻国柱,他据理申诉,言村地处偏僻,官府不派一兵一警到村,防务空虚,胡子趁虚而入,进出如履平川,猖獗异常。大顺绺子鹰视狼步,嗜杀成性。且勒物期短,并以血洗村庄相胁迫,纳物保村民安全,虽然轻率荒谬,违其法纪,此举乃属不得已而为之。

“为匪纳物,助纣为虐,重惩不恕。”警察局陶局长在麻国柱案卷上批示:“为正视听,极刑后悬首级于城门示众三日。”

消息传出,拉拉屯儿民在郝印章带领下,联名上书县政府,为麻村长申辩,因无结果无说法无答复,集体上省……警务处派员到亮子里处理此案。最后也有了说法,麻国柱通匪无疑,只是此案惊动伪满上层人物,七日后将押解省城监狱关押待审,再由高等法院判决。

县警局为押送麻国柱做了周密安排,选定了行走路线,调集骑警两个班,指派警务李科长率队。此人是个门槛精,眼高于顶。他对陶局长说:“胡子大顺如得知我们行踪,会不会拼死相救?况且这个绺子马壮枪精弹足,咱们都是短枪,一旦遭遇难以对抗。”

“多虑啦,李科长。”陶局长自以为做事很老辣,深谙胡子。他说,“胡子就是胡子,递片、捐大界家常便饭。虽然麻国柱因为他们纳物捐款而受惩罚,胡子要的是钱是物,麻国柱何用?”

“但愿胡子眼皮浅些。”李科长心里说,他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可在局长面前疑疑其貌是犯忌的,于是装出弩顽不敏,逢迎道,“局长高见,高见。”

“不过,还是要倍加小心。”陶局长永远比属下聪明。即令李科长连夜出发,天亮前赶到公主岭,那一带有关东军守备队巡路,十分安全。

翌日午后,亮子里警局接到报案,在离镇八十多里的地方,一队骑警被不明身份的人消灭,暴尸荒野。

很快,一队队全副武装警察直扑出事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