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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刀尖马背上行走的土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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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书籍名:《玩命——刀尖马背上行走的土匪传奇》    作者:徐大辉


常言道,民不举官不究,宋船口数人联名告你到县上,警署受上峰钳制,只好秉公办理啦。”

署长办公室本无别人,王署长还是起身将已关得很严的门又狠劲推了一下,这个动作的内涵丰富,精明的贾今声悟性很高,当即愿出一千块大洋,请署长费心通融、摆平,私了此事。

“唉,难呀!”关子还是要卖的,难色在王署长脸上短暂的停留,人情还是不能少要的。他说,“县长过问了此事……凭我老面子靠吧,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

警署以证据不足,具保放人。

从县警察署大牢中放出,没想到来接他回家竟是上山为匪的弟弟贾鸣声。

“你在绺子,该知道那日胡子咋不抢咱们家?”路上贾今声问。

“哈哈,”贾鸣声拊掌大笑,说,“我就在那个绺子里当粮台,胡子讲究,从来不抢蛐蛐的财物。”

蛐蛐,是胡子的蛐蛐?贾今声激凌一下,脊背丝丝发凉。官府知晓这一秘密岂能饶过贾家?他一半委屈一半埋怨,说:“沾了你们不抢的光,差点让我蹲大狱,倒搭上一千块现大洋闹个取保候审,还莫不如让你们抢一下痛快,贪得无厌的王署长从此就要无休止地敲诈……”

“大哥,这年月哟!谁是官谁是匪长六只眼睛也看不明白,现今洮南镇守使吴大舌头当过胡子呢。我这次回来,就是劝说大哥的,起局吧!”

铤而走险,起局为匪,贾今声一时还难以接受。回到家中,积极筹措一千块大洋,因事先定好王署长亲自登门来取,吩咐家人备下酒席,好生招待客人。取保候审,并非无罪,今后用着署长的地方还多着呢。

完全出乎贾家人的预料,王署长收下一千块大洋,酒足饭饱之后,突然翻脸道:“贾今声,我们得到密报,近日你弟弟常常夜里回来,你们密谋……”他的话音刚落,随来的警察将贾今声捆绑起来,押着出屋未等上马,贾家四角炮台伸出黑洞洞的枪口。

“王署长,”贾鸣声双手持枪道,“恭候你多时了!”言罢一弹出堂,王署长毙命马下,另几个警察旋即饮弹而亡。

月升中天,贾家大院火把通明。

在此之前,家中妇幼已被分散到外地亲戚家,屯中愿当胡子的几十人聚到贾家大院。

晓通匪道的贾鸣声主持起局仪式:一尊泥塑的达摩老祖神像前,数十个人随着贾鸣声三叩头,端起掺着自己手指血的血酒,对天盟誓道:

“拜过老祖拜四方,咱哥们今天就起局了……我要是横推立压,我不得好死。一枪打死,一炮轰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

拜罢达摩老祖,接着,祭拜武器,贾鸣声说:

“大炮好比一只船,打遍了河北打河南;梁子花子好比一只鸡,打遍了河东打河西。大家同心协力,绿林英雄讲义气……局红管亮,人强马壮。老哥哥,小弟弟,托福泰和!”

“托福泰和!”贾家大院一片祝福声。

按照起局的仪式程序,翻垛先生用掌中八卦来推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他振振有词道:

坎居一位是蓬休,

芮死神宫第二流。

更有冲伤居三震,

四巽辅杜总为头。

禽星死五心开六,

柱惊常从七兑游。

惟有任星居八艮,

九寻英景问离求。

“惊门开,西南方!”翻垛先生朗声说。

砰砰砰!贾鸣声朝惊门西南方连发三枪。顷刻间,鞭炮点燃,人们再次相互祝福。往下进行是报号,贾鸣声姓贾蔓子是天下响,就索性报号:天下响,贾今声也报了号……同其他刚起局的绺子一样,确定了绺子的四梁八柱。这个绺子的四梁是:通天梁(大柜)、托天梁(二柜)、转角梁(翻垛先生)、迎门梁(炮台)。八柱是:扫清柱(总催)、狠心柱(秧子房当家的)、佛门柱(水香)、白玉柱(马号)、青天柱(稽查)、通信柱(传号)、引全柱(粮台)、扶保柱(一是崽子、二是皮子),还设有九龙十八须……

轰轰烈烈规规矩矩挂柱仪式直到东方现出曙色才接近尾声,太阳大红的裸脸带着一种暧昧神情,复杂的目光投向这些即将成为胡子的庄稼汉们,一只藏在院外大榆树枝桠间的猫头鹰,怪叫两声飞过,没人去想它预示着什么。

大柜天下响按惯例用黑道的套话讲起了成立绺子的要义和要求:“弟兄们,我们起局开山,龙兄虎弟大家要同心协力,绺子要替天行道,杀富济贫,除赃官恶霸……有钱同花,有福同享,有马同骑!”

三十多年后,三江县志对这个绺子做了扼要地记载:宋船口富户贾今声、贾鸣声兄弟二人,被逼弃耕为匪,置枪百棵,马百匹,啸聚乡民百余,起局拉绺,确立山头报号:天下响。然,起局之夜,得此消息的驻军出击致使全绺夭折而殇。

故事26:凶年暴月

脆炸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子弹嗖嗖地飞,喊杀、怪叫声镂刻在苍凉的夜空里。

嘭!一颗燃烧弹在湍急的河里亮起片火光,被剿匪部队追得走投无路的胡子,扑通跳入河去,企图泅水到对岸逃命。呼啸的机关枪和汹涌的河水就对这些溃逃者的命运做出决定:无情地吞噬他们。

顷刻,茶色河面上漂浮一层尸体。曾经为非作歹十几年的张大下巴绺子,在这个皓月高悬的夜晚覆灭了。

也有极少数胡子侥幸逃脱,二柜平东洋便是其中一个,豕突狼奔中,他跳河即刻划拉到手一块炮弹炸飞木船的舢板,靠它游到对岸,踉踉跄跄扎进树林子,幸而剿匪部队没发现他,跑呀跑,朝树林深处钻。

不久,散发血腥的河流,被血浆抹糊寒光的骑兵战刀远远抛在身后,林间空气寒冷、潮湿,树干支撑着摇晃的身躯,喘息,充斥耳鼓的恐怖的厮杀声渐息,战栗驱出心底,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脚、腿、胳膊多处便有了痛觉,直到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丝无挂。

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短短一刹那间,事先没一点迹象,同往常一样,小河汊子的匪巢夜里有固定的岗哨和流动岗哨,因此都放心脱衣大睡,睡梦中被端了老窝,仓皇逃命中没来得及穿上裤子,手枪、马都丢下。他凄楚地自语道:

“完啦,绺子灭啦。”

星光已经暗淡下去,树梢在渐亮的天色里醒来,舒展着筋骨——微微摇曳。平东洋很清楚自己处境,单枪匹马,确切说身无寸铁,更难堪的是赤身裸体,因此在树林不能久留。他折把带叶子的柳枝左缠右拧,捆绑成个罗圈样的东西,胡乱地遮住男人的隐秘处。

林带蛇一样在荒坨间缠了缠、盘了盘,没有多长和多宽,他沿着蛇道闯出树林,脚下是一道陡陡的坨壁,往前看坨洼处矗着黑黝黝几座土房。这么快地遇到屯子令他兴奋不已,屯落对于杀人越货的胡子就是家,来去自由,拿啥用啥随便,进屯就意味着走出窘境。

屯头两间土房仍在沉睡,半人高土围墙,挺紧称的小院儿。平东洋走太空步一样移近外屋门,顺门缝伸进手去摸,半天未找到门闩,却触到根顶门的圆木头。他窃喜道:“妈的,爷爷我真有命!”

关东农村使用顶门杠夜里顶门的是寡妇人家。

“谁,你是?”黑屋黑暗中,女人手持剪子,对突然钻进屋的人影喝道。

“大嫂莫怕,遇劫道的把我的衣服扒光了,求你给件衣服穿。”二柜平东洋手里没枪没刀就豪横不起来,于是撒谎,编造出让人同情可怜的情节。

“我老爷们死时衣服都烧了,你走吧!”

“能穿就中……”

箱柜响动,胡乱翻腾,一套女人气味极浓的衣服扔过来。他往身上套,女人的勉腰裤14太肥,觉得裤裆里空荡荡,立马想到这女人屁股一定很大,由此推断很白很胖……淫邪的念头顿生,他朝女人凑过去。

“滚!”

“听话语声,你岁数不大,一个人睡被窝多空!”平东洋死皮赖脸,向女人扑去。

那把剪刀刺过来,被他钳住夺下扔到炕沿下,趁势搂住女人,毛茸茸嘴巴牛犊子吃奶似地拱她的奶子、脖子,哼起淫调儿:

二人协手欲作为,

含羞带笑把灯吹。

银针刺透透花镜,

不敢高声直皱眉……

那女人力气满大,挣扎腾出只手实实在在扇了平东洋一个嘴巴,很响。他一仄楞,双眼冒金星,差点栽倒。他被激怒了,凶狠地喊:“我是胡子,不老实叫爷爷干,就杀了你。”

胡子?听到这两个字她心一哆嗦,腿打颤险些瘫倒,眼前立刻浮现上次胡子进屯那一幕:刘老尿子刚过门的小媳妇不肯就范,结果太惨啦!胡子扒光她的衣服绑在歪脖树上示众,大柜用两块银元干她一次的悬赏,四十多个胡子配马一样轮奸她,那鲜血、污物顺着雪白大腿流淌的情景,皮冻一样凝在记忆里。

“脱裤子,赶快脱!”二柜平东洋声音有些凶横。

脱!男人猴急地催促逼迫如锥子猛扎猛戳她的心,一个来自遥远的令她恶心的声音,勾起深埋心底里的悲酸往事回想,十多年前,她十三岁时爹娘为还债,把花骨朵儿似的小姑娘折成大洋五十四块,抵债给地主王大眼的傻儿子做童养媳。这对死拉硬扯到一起的鸳鸯,她羽毛越长越美丽;他越长越抽抽,一个棺材瓤子。圆房两个多月,傻子晚上睡觉竟没脱过衣服。她除了用眼泪浸润悲苦命运的坎坷外,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