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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刀尖马背上行走的土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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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书籍名:《玩命——刀尖马背上行走的土匪传奇》    作者:徐大辉




若干年前,彭寡妇与阳痿不举的丈夫结婚后,暗地和一个长工偷情,这个长工因偷了东家的二升芝麻,跑到山上当了胡子,并当上二柜。

那天,明为善人暗为土匪的廖善人,到赵老狠绺子,接待他的是二柜。

“二爷,我村有个财神,你们请不请?”

“当然请,你要几码?”

“这次我一成都不要。”

“你为报仇?”

“这个我不便相告。”廖善人不肯说其原因,胡子二柜也没深问。

一桩绑票的计划就算定下来。

同前几次一样,廖善人向胡子提供了目标家的详细情况,直到胡子准确无误地绑走“票”后,他便充当中间人——花舌子,游说于胡子和受害者家属之间,事后胡子分给他几成报酬。这次不同的是,廖善人看中彭寡妇的容貌,又知晓她的刚烈,才利用胡子绑她独生儿子的票,迫使其就范。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次栽了,栽得很惨,绑票绑到了胡子二柜的私生子头上。

下面的故事不说,谁都会猜到,廖善人偷鸡不成,反倒丢了性命,尸体撂在五间房屯头。

昔日的大善人,今天成了屯人唾骂的罪人。一位老者给廖善人做了极为准确的评价——黑白脸胡子。?《玩命》N卷

作者:徐大辉

西北悬天一只鸡,

绿林不把绿林欺,

绿林若把绿林欺,

伤了绿林好和气!

——土匪歌谣

故事46:最后一杯血酒



辽河草原沉入深深的寒夜之中,断续的几声狼嗥后,夜又归于死一样的沉静。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胡子藏身地——张家窑传出,二十几名荷枪的土匪,恶狼扑食一样向耿家围子扑去。

先前老巢张家窑里,砰砰砰三声枪响,打破了四合院的静谧,划破草原的夜空,屋檐麻雀被惊飞。

一个身材矮小,留着枯草一样胡须的小老头,飞起长筒马靴踢开干裂的木板门,拎着尚未散尽弹药味儿的七星手枪,被众胡子簇拥着步入餐厅。

数支蜡烛悬挂梁柁间,烛光明亮如昼,几张黑色八仙桌上,摆满关东特色的佳肴:全鸡、全兔,大碗肥肉和一只全羊。面向东处摆两把椅子,靠背覆盖毛管发亮的火狐狸皮。大柜草上飞将枪搁在面前,正了正银制小酒壶,干咳了一声后坐下来。

二柜大黑鱼坐在草上飞身旁,此人体魄健壮,紫红色的脸膛,头戴蓝色“六合一统”帽,青色的长袍马褂,宽布带束腰,斜插两把净面匣枪。他挥了下手,站在两旁的胡子们才各找位置入座。

胡子们坐得笔直,不敢交头接耳,不敢大喘气,像被捏死一样。秋风吹着窗户纸呼哒呼哒地响,平添几分惊恐。

草上飞的眼里闪着凶残的光,坦然地巡视。从高悬的蜡烛,到蛛网密布的棚顶;从大肚酒坛子,到胡子们的脸,一张面孔接着一张面孔地看,每移到一张脸,那脸便立刻挤出几丝笑,勉强的、恐惧的、迎合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门。迎笑者的心却提吊着,惴惴不安,如坐针毡,板凳像似少了条腿,直劲地摇晃。入伙的胡子们都知道,每回宴席前,草上飞都要杀死活的动物,或者犯了规矩的人。

胡子们都深深地反省着自己,有无犯规矩的地方,几十双眼睛像扑火的飞虫,随着草上飞眼珠子转动。最后,那道狼眼一样绿色的目光,落在梁间垂丝而下的硕大蜘蛛上,胡子们才出口大气。提心吊胆的心才落下来,板凳也稳了,酒肉诱人的味道也钻进鼻孔。

草上飞用大拇指绕胡须,这是他的特殊手势“杀!”,有几个胡子被杀时,同样是如此绕胡须。他朝大黑鱼伸出另只手的二拇指,做个勾动状,大黑鱼会意,抽枪射击,蜘蛛被打中,零碎的残体落在蜡烛上,立刻爆起星星火花。

“弟兄们,”草上飞端起酒杯,说,“痛痛快快地班火三子,别听他妈的中央军要来,又是解放军闹土改,吃走食的爷爷们管他妈的那屁些。今晚,踹(端)了耿家围子,为二当家的报仇。干!”

众胡子举杯过顶,一饮而尽。

“弟兄们跟我数年,有仇有恨,”酒过三巡,草上飞说,“我舍命为你们去报。干!”

大黑鱼与耿家有仇,众弟兄们都知道。具体是啥仇?又都不知道。踢(攻)了耿家围子,为二当家报旧仇,这就足以使众胡子们为之亢奋。酒肉成了缩小的耿家围子,胡子狼吞下去。

酒席间,院外响起马蹄声,大黑鱼拎枪出去,听炮台上有人用暗语盘问:

“白天住的?”

“风扫地!”

“夜晚睡的?”

“月照床!”

对答如流。

“报报迎头。”

“大沟子蔓。”来人姓江,是大沟子蔓。他说,“大当家的,摸清了,耿家围子有七把大抬杆(枪),碱土围墙一丈多高。”

“鞴马!”草上飞下命令,胡子马队立刻倾巢出动。

夜幕笼罩,荒凉的原野上,嗖嗖冷风中一种小鸟悲怆地鸣叫,浮云中透出微微的月光,朦胧可见的村落眨眼间被远远抛在马队身后。

前面又是一个村落,没有一丝灯光。马队要从小村中穿过,令人惊悚的马蹄声,踏碎沉睡的村子,狗叫、鹅鸣、牛马骚动。庄稼人骨碌爬起,抄起枕下的菜刀、板斧之类的家什,凑到窗前,舌头舔破窗纸窥视外边动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穷乡僻壤间胡子活动猖獗,夜里突现的马蹄声,叫人们感到恐惧,如听见虎啸狼嚎。


马蹄声消失了,狗吠逐渐消停,人们才钻进了被窝,叹道:“老天爷有眼!胡子只是打此路过。”

马队隐蔽在耿家土围子附近的树林里,草上飞下令全体弟兄下马,叫来四梁八柱,商议如何攻打耿家大宅。

耿家高墙深院,大门紧闭,挑起的红灯笼上可见两个黑大的“耿”字,两尊石雕狮子坐立堡垒式19的四合院大门旁,显示出耿家富有、威严、权势。此刻,土炮台窄小的射孔透出昏黄摇曳的灯光。

突然,马蹄声传来,有两个人催马直奔耿家大宅前。

炮台上的人影晃动了一下,有人问:“谁?”

“五少爷回来了。”骑在马上的另个人回答。胡子们看清,是两个穿军服的人。

“还不麻溜开门。”五少爷等不耐烦了,在马上高喊。

“五少爷,”大门打开,管家迎出来,点头哈腰说,“没听清楚语声,不敢开门。”

“先别忙关门,我还有个弟兄在后头……他妈的一路上老是尿尿,挽个疙瘩系个扣得了,省得总尿。”五少爷骂咧咧地,连马都没下直接骑进大院去。

“眼下解放军和胡子活动都挺频繁。”管家一边关大门,一边说。

“老子队伍距离这儿就五里多地远,谁他妈的敢来找不自在(麻烦)。”五少爷声音很高地说。

“叫爷爷的号儿?”隐藏在耿家大院附近的胡子大柜草上飞,听到后大骂道,“姥姥个粪的,压!”

胡子马队发起进攻。

炮头封住主要火力——正面的两个炮台,大柜草上飞身先士卒,带领马队朝大门猛冲过去。

激烈的枪战也只几袋烟的工夫,耿家大院被胡子拿下。活着的耿家人被集中到大院中央,那燃着的火堆旁,摆着各种刑具。秧子房当家的手持二龙吐须鞭子,在失魂落魄的耿家人面前来回走动着。

大黑鱼在耿家的人中,寻找着一张他思念已久的脸。没有!他开始到每个屋子去找,空荡无人,他心里说:

“淑珍,你在哪儿啊?”

“老家伙,听说你拉屎用满洲国票子擦屁股,钱老鼻子啦。”秧子房当家的将二龙吐须鞭子甩个响说,“今天你敢留下半个子儿,就尝尝吃面条的滋味。”

“我说,全说。”耿家当家的耿二爷惜命,忍痛割财,交出全部家私,红账先生一一过目,装入马褡子内。

草上飞对受伤不轻的五少爷冷笑几声,说:“你是个营长,过去我的兄弟没少叫你打歪了(打死)。”

“那是共军干的,我们是国军……”五少爷狡辩道。

“啥兵都与爷爷们有仇,自古兵匪如水火,哈哈。”草上飞忽然一阵大笑,拔出手枪,拇指绕胡须三圈,说,“听说你的子弹比我兄弟脑壳硬,哼!你的脑袋和我的子弹比一比吧。”

砰!五少爷命归西天。

耿家人纷纷磕头求饶,耿二爷吓得哆嗦成一团。草上飞用枪嘴托起他的下巴颏,说:“你怕死,也免不了死。不过,你能多活一会儿,我二兄弟有话要问你。”

“耿二爷!”大黑鱼站在他的面前,“还认识我吗?”

“你……”耿二爷见是大黑鱼,惶惑地看着,想到胡子规矩万万不能说认得他们,说,“不认识,我不认识爷。”

“混蛋!”大黑鱼骂了一句,说,“我们有二十年没见了吧?我问你,淑珍在哪里?”

“她,她和石匠走了,走……十多年啦。”耿二爷吓得有些口吃。

“石匠?”大黑鱼急着想知道淑珍的下落。打下耿家宅,却没见到她和石匠,他抽出手枪,对准耿二爷脑袋,问:“她和石匠去了哪儿?”

“过日子,到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大黑鱼明白,淑珍嫁人了,嫁给一个石匠。朝思暮想,得来却是这样的消息,他感到像似压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在众胡子面前,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饶了我吧,那年都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