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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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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籍名:《军人大院》    作者:漫林


那是一种既紧张又甜蜜的体验,皇甫忠军每每激动地拥抱朱丽莎时,总是内疚地说:“我真想完完全全属于你。”朱丽莎就轻松地说:“现在不是吗?”朱丽莎知道皇甫忠军说这话的意思,就说:“我什么都不要求你,我只要现在和你在一起。”

一天,皇甫忠军对朱丽莎说:“过两天我要回一趟一五八。”

“我也去。”朱丽莎几乎想都没有想,就这样说了。她知道一五八是皇甫忠军的医院,她还知道在那里有皇甫忠军的一间单身宿舍,她还知道一五八医院是皇甫忠军的出生地。她想去,她渴望了解皇甫忠军的过去,一个还没有她的过去。

于是,在一个夏天的黄昏,皇甫忠军带着朱丽莎回到了一五八医院。到达医院的时候一样已经是天黑了,等车站安静下来后,皇甫忠军带着朱丽莎像搞地下工作的人一样,悄悄潜入了医院,第三天的早晨,他们离开了一五八。

11

王萍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挤着爬在戴天娇床上向外看的夏冰和任歌,她还看到了一地的阳光,她不知道自己居然会睡了这么大的一个觉。她想也许太累了,想到这昨天的旅途情景又历历在目,看来一五八的确不怎么样,她想,自己是不是太冒险了?难道为了达到一个不成熟的目的,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她不由自主地一阵发冷,用两个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肩。

她没有立刻起床,她也没有大动作的翻身,但是她大睁着眼睛,她看到新白的夭花板,是用石灰水刚刚刷过的,白得可以晃她的眼睛,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这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的这么白的墙壁,可是,在这样的白色上竟莫明地挂上了那种旧黄的、带着水渍的、挂着黑色蜘蛛网的墙壁,她太熟悉那样的情景了,那种陈旧和破烂就像植人她身体的细胞,并且在她的体内迅速地繁衍、生长,让她永远也无法摆脱。是的,那是她的家,是她生长的地方。想到这,她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她进了军医学校,走进了那些“八旗”女兵们,她就有了最大的自卑和最大的自尊。她在黑夜里莫明地羡慕着她的这些“八旗”同学,她满脑子想象着她们的家庭,她想象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做她们的爸爸该是多么地幸福,她想象着她们家里的餐桌上摆放的大碗的肉和金黄色的芒果,她想象着她们小的时候,灯芯绒的衣服兜里装着上海奶糖。可是,到了白天,当她出现在她夜里羡慕过的人的面前时,她总是高抬着她的头,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笑容,她在她们感兴趣的对象前投以轻蔑的目光,她在别人坐她的床时铺一块花布,她用开水烫她洗好的内裤,她用的毛巾总是那么干净,她把她的东西整齐地放在一个地方,她在做每一件的时候,都似乎在告诉别人,她是一个有着极好教养的女孩……

这一切她都能做到,人们、她的同学们相信她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可是,惟独有一件事让她在想起时,就不敢再用目光看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那才是她最大的自卑,是长在她心上的一块疤痕,是永不脱落的疤痕。

她的心一阵绞痛,她翻了一个身,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她的心脏,突然,她看到了放在地上的行李包,那是她们还没有来得及整理的行李,她突然再次明白了自己现在的位置,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地方和那个可怕的人,是的,这是在一五八,陆军一五八医院的单身宿舍里,这应该是一个让她开始一切的地方。

想到这,王萍平坚定地坐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她尽量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说道。

爬在窗户台上的两个人同时转过了头。

“你终于醒了。”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后两个说话的人都奇怪的看着对方笑了。

“快起来看,风景可美了。”任歌忍不住喊道。

夏冰一脸的骄傲,“我就说嘛,一五八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可怕。”

“现在还不能这样说,我们还没有开始呢?”王萍平边穿衣服边向窗户这边走来。

“怎么样?”夏冰赶快把自己的那个位置腾了出来。

“哦,树真多。”王萍平说道。她用手系着扣子,“哎,那是什么树?”

夏冰忙扯了扯任歌,“别告诉她。”又对王萍平说:“你猜。”

“不猜,我最不爱猜什么了。”王萍平已经爬到了夏冰原来的位置上了。

“听她卖关子,其实就是花红树。”任歌说道,接着她又说道,“我们别老在这里了,我们出去走走,她们俩早都跑了。”

说完就得到了其他两人的同意,接着她们就忙洗漱、梳头,任歌回到了隔壁的房子。

一走出宿舍楼夏冰就说:“我带路。”

夏冰还能清楚的记得一五八的线路,尽管那时她是一个战士,并不经常到单身干部宿舍来,可是她们女战士在路过单身干部宿舍楼时,总要对一些干部议论几句,有不知道的她们就爱向班长打听,班长总是一虎脸,说:“不要去管那些事。有时间到炊事班帮帮厨。”夏冰心想怎么又想到了班长?自己偷偷笑了。

出了单身宿舍楼,如果向右转很快就能到一条大路上,向左转就是另一栋一模一样的单身宿舍楼。夏冰征求她们俩的意见时,两人都说向右转,到大路上走走。

这是一条直通医院大门的路,也是全院最好的一条路。从里向外走是呈上坡状,相反一进大门就是一直下坡。她们走到了大路上,又向左拐,那是通往医院中心的路,走不远在路两旁各有一个养鱼池,是很大的那种,好像是自然形成的一样,因为在养鱼池的四周长满了垂柳,很有诗意。任歌的心自然又不平静了,她左右看了看,轻轻惊叹道:“真美呵。”这一切让她感到满足,一五八的环境的美丽超出了她的想象,确切地说,她就从来没有想象过,在她看来有一个地方能接纳她就不错了。

过了养鱼池,在路的左手边立即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竹林,铺天盖地,视野里是一种从地下到天上的墨绿,这是一片有一定年代的竹林了,长得蓬勃充满生机,使走过它的人都忍不住要从它的脚底一直看到尖尖,这时已经把头抬得老高老的了,如果戴了帽子,帽子就会滚落在地。

走过竹林,一股清香又扑鼻而来,在一个拐角处,也是路的右手边,一片桂花树就进了看不过来的眼睛,鼻子被香味吸引。凑近桂花树一看,小小的桂花挂了一树枝又一树枝,就只剩下惊讶,这么小的花却这么大的香。


还是看路的右手边,和桂花树紧挨着的是一片山茶树,现在山茶花已经开过了,可是树的叶子却健康的绿着,看上去质地很坚硬,很像一群山里正在比武的年轻小伙。

再有什么牡丹花、玫瑰花、腊梅花、菊花,那都在更里面了,不靠近大路,只觉得到处都是绿色,把眼珠子都染绿了。

“咦,怎么没有见到人呢?”走着走着,王萍平突然问道。

此时,正是上班的时间,大院里静悄悄的,的确没有见到一个行人,就是有人也不一定能看得到,随便走在一条林荫小道上,真是一点也看不到。

“这里就是这样的。太大了,这是全区面积最大的医院。记得当新兵的时候,在洗衣班那边,停满了乌鸦,看上去黑黑的一片。后来,我们那一年一下子来了96个新兵,乌鸦也都一下飞走了。医院的人说,我们这些人阳气重。听说这两年医院的人又少了好多,都调走了,到大城市去了。”夏冰一开口就有一种自豪感。

“这里多好呵。”任歌说道。

“院内环境不错,但是周围环境不好。”王萍平说。

“主要是孩子上学问题、工作问题不好解决。”夏冰说。

“哦,最好不要说这些了,离我们太远了。我们还是继续走吧。”任歌说道。她在18岁的时候,不需要谈论关于上学问题和工作问题的话题。

于是她们继续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医院的中心位置,在大路的右手边出现了一个花坛,似乎在所有单位的中心位置都能见到那样的建筑,一个圆型水池,在水池的中央用石头水泥乱七八遭地堆砌起一座假山来,由于时间的久远,假山上会长出一些青苔样的藻类物质。她们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东西,不过一五八的花坛与别的地方的不一样,就在于在它的周围是一片茂盛的绿色植物。站在花坛边上,仰起头来看,一栋巨大的房子就立在眼前。宽阔的大门,气派的立柱,明亮的落地窗户,一切的一切都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一种有别于曾经见过的建筑物的感觉。

姑娘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扭转着头向右看,向左看,然后仰起头向上看,把脖子都仰酸了,脑袋里还在嗡嗡响着。不用夏冰介绍,任歌和王萍平就猜出了眼前的这个大东西就是让一五八人引为自豪的飞机式住院大楼。对于这个建筑物的背景材料,早在学校时,她们就听到了很多很多,人们提到一五八必然要提到它。因此,在任歌和王萍平的脑袋里,立即出现了这些词汇:苏联、专家、俄罗斯、风格、建筑等等。

恢宏的大楼向见到它的人们解释经典的涵义。

其实站在地上,是看不出大楼的飞机样式的。关于飞机的样式,必须在天上往下看,生活在大楼里的一五八人没有一个在天上看到过它,可是这丝毫不妨碍她们津津乐道地谈论这个大楼。

夏冰知趣地没有吭声,她觉得一旦站在了大楼前,所有的解释和介绍都毫无味道,在她看来什么都比不上大楼本身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