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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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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军人大院》    作者:漫林




“现在呢,现在他们呢?”

“都已经走了,全国各地都有。”

“真叫人羡慕,我为什么那时不在呢?”

皇甫忠军就只是笑。

“你说如果我要是在,你会怎么办?”

“如果?”皇甫忠军说,如果你要在,我就……”他突然从后面一把搂住朱丽莎的腰,他冲动地把朱丽莎向自己的身子上拉紧。“我爱你。丽莎。”

朱丽莎挣扎着转过身来,举起了自己的脸,“如果我要在,我就要嫁给你,做你的老婆。”

突然,皇甫忠军松开了手,背对着朱丽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朱丽莎一句话也没说,她知道皇甫现在在想什么,她也坐的了地上,把头温顺地放在皇甫的腿上。

“其实,一个人是不可能从来不做错事的,”皇甫说,声音像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一无所有地等着遇到你呢?可是,事实上,在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种叫历史的东西。在那一段历史里,没有你的名字。”

说到这,皇甫用手轻轻地抚摸朱丽莎的头,朱丽莎就仰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在皇甫忠军的眼里,眼前这个女孩的生活还是白纸一张,干干净净。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一种叫人性的东西应该放在我们生活中的什么位置。但是,我们依然在长大,从一个孩子长成一个青年,再长成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人性无时无刻不存在在我们的身上,可是我们却不能去进行关于它的思考。因为思考是可怕的,会使人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我七岁的那一年,我知道了我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那是一个我一直叫妈妈的人告诉我的,那时她得了血吸虫病,很快就要死了。我的亲生母亲在一五八医院的妇产科生下了我,就把我抛弃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她有她不要我的理由。我的养母,也就是我的妈妈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去处,那时她就要死了,她的肚子大得不得了,把被子顶得高高的。在她死后,我就被送到了北京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男女主人都是妈妈战争年代的战友,他们有过生死之交。我在那里生活得很好,我甚至已经忘了许多不幸,我叫他们爸爸、妈妈。他们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已经很大,我几乎没有和他接触过,因为没有多长时间,他就当兵走了。还有一个女孩,比我大两岁,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住在一间屋里,我叫她姐姐。”

“后来,我参了军,上了医大。我的姐姐几乎和我走的一样的路,她比我早一年大学毕业,分到了北京,我毕业以后也分到了北京,那一年,我的养父母对我说,希望我和我的姐姐结婚,我当时就懵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她结婚,她是我的姐姐呵。”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过还是没有想过的,当两个在你无依无靠的时候收留你的老人为你想好一切以后,你就只有服从他们的想法。可是,结婚以后我才知道,我还是不行,我无法把她当成我的妻子,我甚至无法和她过夫妻生活,我有心理障碍。”

“其实,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渐渐知道了心理障碍这样的问题,她很痛苦,她说她是爱我的,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长大了要当我的媳妇。这无疑是在我已经有痛的心上又割了一刀,我告诉她我要回一五八来。她知道我在逃避,对我说,等老人都走了以后我们就离婚。就在上火车的时候,我仍然在心里叫着她姐姐。她只能永远是我的姐姐。”

“可是,我不希望他们死,他们是非常好的老人,如果不是军装和他们的头衔,他们就像一对乡下农民一样,辛勤的播种,欢乐的收获,永远待人真诚,永远同情弱者。"

皇甫忠军说完许久没有动一动,像搂抱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朱丽莎的头发,那是一头柔软如绸缎的头发,是他从来没有摸过的。其实,皇甫忠军在没有经历过一场爱情时,就直接进入了婚姻。此时他感到一种从没有有过的幸福。

“你怎么有这么多的过去?”朱丽莎的眼睛看着挡住天的树冠,她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对皇甫说。

“你是我的天使,是上帝把你派来的。”皇甫说完,就又把嘴唇放到了朱丽莎的脸上,起先他小心地亲吻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子、她的耳朵,他伸出舌头轻轻地添它们,把它们搞得痒酥酥的,后来他把嘴移到了她的唇上,后来他把她的唇紧紧地含住,使劲地吸,他感到了她的舌头,一会儿是他吸住她的舌头,一会儿是她吸住了他的舌头,他们像是在享受玉液琼浆一样。

后来朱丽莎就感到皇甫整个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她有一种向上迎的冲动,她想要他压得狠一些。她感到血液一下子像汹涌的波浪一样,从她的胸滚滚向下,一浪又一浪地推到她的腰部,她的腿部,一直到她的下腹深处……

皇甫突然把她翻到了上面,她感到自己仿佛骑在一条热力穿心的火龙上,那火龙正驮着她直飞九霄……

第四章

17

星期一的早晨是出操的日子,清晨六点三十分的时候,军号声就清晰地响彻在一五八的上空、乍一听好像是一个来自遥远的声音,飘扬着靠近一五八的天空,然后很固执地拨开一五八的黑夜。开始了一个军营的早晨。

戴天娇对这样的声音最敏感,应该说最熟悉,她唿地坐了起来。床边的椅子上有条有理地堆放着头一天睡觉时脱下的衣服裤子,这时即便是没有一点灯光,她也能准确无误地穿好衣服,这是每一个女兵的基本素质。对于出早操这样的事,戴天娇似乎没有什么反感,相反她会因为不出早操。而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兵。从小生长在军营里的她,在听到军号声、看到站岗的士兵时,都会感到激动,似乎在他们的身体里面已经深深地埋下了这样的激动因子。

她坐在床上,看了看夏冰和王萍平的床,没什么动静,就大声喊道:“起床了,出操了。”

不一会儿,医院的大球场上,就响起了跑步的脚步声,随着院务处管理员的口令声,“喳喳喳”跑得很整齐。这时天还没有大亮,所有一切都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这种朦胧衬映得这个山沟里的医院很有军味。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热爱这种出早操时的军人感觉,在医院这样的单位已经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抱怨出早操这样的军事化行为,但是,不管怎么说它还是一个姓军的医院,是由一些穿着军装的人来管理和履行职责的地方。

队伍一散,立刻一片凌乱,女人们都匆匆地朝医院大门口走去,那里有一个临时菜场,每天早晨有附近的农民挑着新鲜的蔬菜,齐排排地在门口摆着,几乎是上班号一吹,农民们也就挑着担子走了。

戴天娇回到宿舍,拿起漱口杯,在牙刷上挤上牙膏,把她那条淡黄色的毛巾往背上一搭,就到了宿舍外面的公用水龙头跟前。天已经大亮了,一开水龙头,冒着气泡的水流了出来,原来,一五八的用的水是温泉水,这也是一五八人向城市里人炫耀的一个资本。洗漱完后,跑着进宿舍楼,在脸上胡乱抹一点宝宝霜,抓起床头的英语书,又跑着出了宿舍楼,不论是出操还是不出操,戴天娇的生活总是如此,她弹动着轻盈的身体,来到医院竹林边,对着一泓清澈的水背英语单词。

王萍平在另一个养鱼池旁边,在一棵老柳树下面,她也是每天必记英语单词,随着天气的变冷,这时的水面上冒着一片热气。王萍平的脑子里在机械地重复着一个个英语字母,她希望她有一天这些英语字母会变成一个阶梯,使她能顺着这条阶梯走向她向往的地方。她清楚地知道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但是,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要做一个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强者。这是她由一个中学生变为一个解放军战士后知道的道理。她常想如果她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该多好啊,在她像一朵花蕾一样的年华里,她居然轻易被别人采摘,现在想来,这无疑是她永远的心痛。

她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见了甩头,她想她应该抛弃一切,尤其是现在,她惟一能想的就是字母,字母是她人生的阶梯,是拯救她心痛的良药。

可是忘却有时比记住更难,来到一五八已经是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过得极其平静,就好像眼前的这一潭水,没有一丝涟漪,生活按照生活的轨迹在运行,没有按照王萍平的思想来运行。王萍平就想,那么还是顺其自然吧,看来轰轰烈烈的人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追求不凡竟这么不容易,可是生活难道就不能发生点变化吗?

如果说五队的学员大都是军队干部子女的话,那么像王萍平这样的家庭出身倒是与众不同的。她没有幸运地生在她的同学们那样的家庭。这是她经常想的。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父亲,她的父亲太普通、太平凡、太容易被人忘却,作为一个工作能力平平的部队职工来说,他只有把军队这个地方当成他的寄生地,他惟一的愿望就是让他的全家都能寄生在这里,他卑微地做人,似乎任何人都能决定他的命运。王萍平从小就看惯了父亲在外人面前那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在她的眼里,父亲似乎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站着说过话,当她懂事的时候,她为此偷偷地哭过,她曾经在心里暗暗的发誓,有一天能让父亲在大院里风光一次,让父亲抬着头在大院走走、让父亲听听别人叫他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