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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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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卧底清贫》    作者:老辛


这回何舍之多加小心,总算没有再磕着腿。两人过街,在瑞龙大酒店小酒吧要了两杯咖啡,一边喝一边等人。

席君山和何舍之是瓜州大学校友,两人同系,都学新闻。何舍之比席君山早毕业三年,毕业后就直接分配在瓜州颇有影响的《瓜州晚报》,八年来一直没有再动过窝。席君山则先是在某工矿企业主办的一家报社干了两年,五个月前才调到现在的早报社,这其中,还有何舍之的不少功劳。

要按席君山的话说,在那家行业报的二年,算是白混了,屁也没捞到,屁也没学到,整个儿一个青春虚掷,浪费。席君山和何舍之的关系很好,对何舍之很巴结,赶前赶后师哥长师哥短地喊他。席君山是不肯做赔本买卖的,他希望将何舍之的丰富社会经验和广泛关系为我所用。这一点何舍之心里也清楚。他和席君山想法一样。

他们在瑞龙大酒店的咖啡厅等了没多大工夫,要等的人就来了。这个人是席君山刚钓上的一个“鱼儿”。何舍之发现席君山找的这条“鱼儿”是个女的,年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长相还说得过去,化着很浓的妆,两只黑眼圈描得跟熊猫似的,如果是在黑夜里,冷不丁能吓人一哆嗦。

隔着半间屋子,何舍之就闻到了这女人身上散发的香味。何舍之感到鼻子根有点儿痒痒,好像有只蚂蚁在那里爬。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边扭过脸去不敢再看那女人,因为这女人走路时,两只大奶子颤得让他有些受不了。

席君山起身给两人作了介绍。何舍之很客气地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那女人双手接过他的名片看了看,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很惊讶很天真的样子,嵌在长睫毛下的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说:

“咦,何舍之?何先生,你要舍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舍。”

何舍之笑笑说,一边也低头看着这女人给他的名片。名片是加香味的,上面印着三个花体字,是:白可心。何舍之觉得好笑,嘴上却啧啧连声:“啊,白可心,好名字。白小姐是人如其名。”说完才觉得这话有语病,看了白可心一眼。白可心很愉快地笑,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何舍之却以为她是城府深,暗暗告诫自己要小心,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他说:“你的事小李都跟我说过了,白小姐,你想上哪些报纸?”白可心说:“我对报纸没有研究,也不知道哪些影响大?”何舍之略带挪揄地说:“要说影响大,《人民日报》影响最大。”白可心一派天真地摇头,摇得耳边两个大耳环子乱晃:“《人民日报》我不想上。我们圈子里没有看《人民日报》的。”

何舍之摸不清她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想笑,又不敢笑,憋着笑小心翼翼地说:“白小姐不会是只想在圈子里打知名度吧?”白可心认真地说:“当然不是。在演艺圈里我已小有名气,不必再打知名度。你们不要见笑,我说的全是真话,不信你可以随便问。你在演艺圈里有熟人吗?”

白可心一边说,一边用纤纤食指很优雅地笃笃敲了几下桌沿。

一直在旁边做听客的席君山插语说:“我何哥连广电部部长和文化部部长都认识。”他掰着指头给白可心数了十来个演艺圈里的人物,其中有几个是眼下最当红的歌星和影星。席君山说:“这些人都是在我何哥和我何哥的朋友一力举介下成名的。”

何舍之看见白可心听了席君山的话,眸子突然亮了一下,敲桌子的指头也停了下来,认真地看了他两眼。何舍之从白可心的表情看出她对席君山的话还有些怀疑。他也不表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上刚才的话题,问白可心想上哪几家报纸——他知道,这样才更有效果。

果然,白可心眼里怀疑的神色消失了。她把她想上的报纸举列出来,何舍之一个一个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记完他数了一下,发现白可心想上的报纸一共是八家,都是些在瓜州甚至全国都颇具影响性的报纸——这使他对白可心的看法略略有了一些改变。因为他心里想,能点出这些报纸的女人,说明多少还算有些眼力。

何舍之将笔记本合拢,收好,说:“没问题,这些报社我都有朋友。杂志和电台你想不想上?”白可心说:“杂志电台你也有认识的?”席君山说:“我何哥哪儿的人不认识?我何哥连克林顿都认识。”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何舍之一眼,见何舍之没有什么反应,才又接着说:“即使我何哥不认识,他也能找到认识克林顿的朋友。”白可心点点头,认真地想了想说:“杂志和电台这一回就算了,等有机会再说。”何舍之点点头:“随你。”他虽自认非生意人,却已习惯了遵守一般的生意原则:决不强人所难。

接下的半个多小时里,双方讨论了一些细节问题。这些问题很简单,可以说都是老生常谈,无非是由白可心提供自己的生平素材和照片,文字由何舍之找人负责。何舍之没有提醒白可心他需要的都是高质量的艺术照片。他知道这一点不必他来提醒。拍艺术照虽然很费钱,但他想白可心一定不会在这方面节省的。

一切细节讨论完毕,双方才开始讨论费用问题。这是所有问题中最关键的问题。何舍之给白可心开了一个价:按照各个报纸覆盖面和影响力大小,价钱分几等,最便宜的,一个字二三元就能上,贵的,一个字则要七八块钱,照片按实际占版面计算。

何舍之刚报完价钱,白可心在心里算出了总得数:做一次推介活动需要七八万块儿。她有点儿吃惊,也有些肉痛。

白可心不满地说:“怎么比做广告还贵?”

面对白可心的不满,何舍之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样的问题用不着他来回答。这样的问题通常都是由席君山负责回答的。

果然白可心话音未落,席君山就跳了出来。他冷笑着说:“广告是什么影响,新闻是什么影响,你怎么有将两者相提并论呢?你们圈子里哪个人是靠打广告打成气候的呢?打广告有谁会信你?”

席君山的语气不太客气。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喝了口咖啡,才接着说:“我们不是想赚你的钱。这点儿钱哪儿赚不到。我们一是看在你真的有些才气,浪费了可惜;二是看在推荐你来的那位朋友的面子上,帮你忙。要不然,我们才不愿揽这事呢,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费力不讨好!”

席君山说完,拿眼睛去看何舍之。他看见何舍之听了他的话,使劲点头。

一席话将白可心弄得无话可说,只好同意了他们的开价。实际上,何舍之和席君山根本就没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何舍之间她款子是准备一次性付清,还是先付一半,见报后再付另一半。白可心说,眼下她手头有些紧,先付一半,等稿子见报后,再付另一半。

何舍之点头同意,这事就算敲定。何舍之是老报人,知道什么新闻都有个由头,否则,领导那里不太好通过。为了找个由头,他问白可心现在手里有戏没有。白可心说她正在拍一部二十八集的电视连续剧,叫做《汉武帝与阿娇》。何舍之猜想是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史记》里面写过这个故事。

他问了白可心,果然是这个故事。他不禁饶有兴趣地问白可心在剧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否扮演汉武帝的意中人阿娇?白可心听了他的话,显得有些忸怩。她咬了咬嘴唇,才说:“不,我扮演的是阿娇的妹妹阿媚。”紧接着又说:“其实阿媚才是这部戏的女一号。”

何舍之正捧着杯子喝咖啡,一听白可心一话,扑哧一声,将咖啡喷了坐在他对面的白可心一身。何舍之慌忙喊小姐拿纸巾给白可心擦衣服,同时连声对白可心道歉。白可心有些心疼地看着刚上身的新衣服,嘴里却说没关系。小姐过来给白可心将衣服擦干净。

何舍之才说:“阿娇还有个妹妹吗?”白可心严肃地说:“阿娇有个妹妹的,她的妹妹叫做阿媚。汉武帝同时爱上了这姐妹俩,这姐妹俩也同时爱上了汉武帝。但是阿娇的妹妹阿媚想独霸汉武帝,两个人因此产生了剧烈的矛盾和冲突。《汉武帝与阿娇》讲的就是这么个故事。”

何舍之听了再一次想笑而不敢笑,直憋得肚子痛。现在他已认定白可心是个二百五,戒惧之心全去。

他问白可心此片是否是港商投资。白可心摇头说不是。

“这部电视连续剧是由香港和内地合拍的。”

何舍之说:“那这部戏的本子一定是香港人写的。”白可心摇头说:“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何舍之扭头吩咐席君山,写白可心的这篇人物通讯,就以白可心正在拍摄的《汉武帝与阿娇》作新闻由头。说完,他叮嘱席君山将白可心拿来的材料去瑞龙大西店附近的文印部复印了十份。他将其中一份留给席君山,其余九份都装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他嘱咐席君山说:“各家的稿子各家写,如果由一人执笔,那就成新华社通稿了,让人一眼瞧破,影响不好。”一面说,一面转头问白可心照片带来了没有,白可心说已经拍了,但是要等到明天才能取。何舍之就吩咐她明天将拍好的照片交给席君山。白可心点头答应。

最后这次喝咖啡的钱是由白可心结的账。白可心付账的时候,何舍之还知道客气几句,席君山却连屁都没有放一个。他坐在那里东张西望,对白可心的付账视而不见。可能他心里认为由白可心付这顿咖啡钱完全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