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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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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书籍名:《萧十一郎》    作者:古龙


他忽然站起来,大声道:“梅子、小雯,我知道你们就在外面,为什么不进来?”

只听环响叮当,宛如银铃。两个满头珠翠的锦衣少女,已带着甜笑,盈盈走了进来。

雷雨一手搂住一个,笑着道:“这两人都是我的妻子,但你们无论谁若看上了她们,我都可以让给他的。”

沈璧君面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变得苍白如纸。

雷雨瞪着她,道:“你不信?好。”

他突又放开了左手搂着的那女子,道:“小雯,你身上最美的是什么?”

小雯嫣然道:“是腿。”

她的身材很高,腰很细,眼睛虽不大,笑起来却很迷人,无论从哪方看,都可算是美人胚子。

雷雨笑道:“你的腿既然很美,为什么不让大家瞧瞧?”

小雯抿嘴一笑,慢慢地拉起了长裙。

裙子里并没有穿什么,一双修长、丰满、结实、光滑而白腻的腿,立刻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沈璧君也不知是为了惊惧,还是愤怒,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小培育还是笑得那么甜,就像是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手提着长裙,轻巧地转了个身,裙子扬得更高了。

主人微笑着,举杯道:“如此美腿,当饮一大杯.请!”

萧十一郎手里正拿着酒杯,居然真喝了下去。

雷雨拍了拍右手搂的女子,笑道:“梅子,你呢?”

梅子眼波流动,巧笑道:“你说我最美的是什么?”

雷雨大笑道:“你身上处处皆美,但最美的还是你的腰。”

梅子眨着眼,兰花股的手,轻巧地解着衣钮。

衣襟散开,她的腰果然是完美无瑕,盈盈一握。

主人又笑道:“雷兄,你错了!”

雷雨道:“错了?”

主人道:“她最美的地方不在腰,而是在腰以上的地方。”

腰以上的地方,突然高耸,使得她的腰看来仿佛要折断。

雷雨举杯笑道:“是,的确是我错,当罚一大杯。”

梅子娇笑着,像是觉得开心极了。

沈璧君垂着头,只恨不得能立刻冲出这间屋子,只要能逃出这魔境,无论要她到哪里都没关系。

她觉得甚至连地狱都比这地方好些.

雷雨又向萧十一郎举杯,笑道:“你看,我并没有骗你吧?”

萧十一郎表面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淡淡道:“你没有骗我。”

雷雨道:“不只是我,这里每个人都和我同样慷慨的,也许比我还要慷慨多了。”  萧十一郎道:“哦?”

主人突然叹了口气,道:“他说的并不假,人到了这里,就不再是人了,自然也不再有羞耻之心,对任何事都会觉得无所谓。”

他凝注着萧十一郎,悠然接着道:“两位现在也许会觉得很惊讶,很看不惯,但再过些时候,两位自然也会变得和别人一样的!”

第二十一章  真情流露

萧十一郎和沈璧君被带进了一间屋子。

到了这种地方,他们也绝不能再分开了。

他们只有承认是夫妻。

屋子里自然很舒服,很精致,每样东西都摆在应该摆的地方,应该有的东西绝没有一样缺少。

无论任何人住在这里,都应该觉得满意了。

但沈璧君却只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这屋里的东西无论多精致,她连手指都不愿去碰一碰。

她觉得这屋子里每样东西像是都附着妖魔的恶咒,她只要伸手去碰一碰,立刻就会发疯了。

过了很久,萧十一郎才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她,道:“你睡,我就在这里守护。”

沈璧君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萧十一郎道:“你看来很虚弱,现在我们绝不能倒下去。”

沈璧君道:“我——我睡不着。”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你还没有睡,怎么知道睡不着?”

沈璧君目光慢慢地移到床上。床很大,很华丽,很舒服。

沈璧君身子忽然向后面缩了缩,嘴唇颤抖着,想说话,但试了几次,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萧十一郎静静地瞧着她,道:“你怕?”

沈璧君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你在怕我——怕我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沈璧君目中忽然流下泪来,垂着头道:“我的确是在怕,怕得很,这里每个人我都怕,每样东西我都怕,简直怕得要死,可是——”

她忽又抬起头,带泪的眼睛凝注着萧十一郎,道:“我并不怕你,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变的。”

萧十一郎柔声道:“你既然相信我,就该听我的话。”

她突然奔过来,投入萧十一郎怀里,紧紧抱着他,痛哭着道:“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难道我们真要在这里过一辈子,跟那些——那些——那些人过一辈子?”

萧十一郎的脸也已发白,缓缓道:“总有法子的,你放心,总有法子的。”

沈璧君道:“可是你并没有把握。”

萧十一郎目光似乎很遥远,良久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我的确没把握。”

他很快地接着又道:“但我们还有希望。”

沈璧君道:“希望?什么希望?”

萧十一郎道:“也许我能想出法子来破天公子的魔咒。”

沈璧君道:“那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

她仰起头,流着泪道:“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做一件事。”

萧十一郎道:“你说。”

沈璧君道:“求求你让我去做那恶魔的祭物,我情愿去,莫说要我在这里待十年二十年,就算叫我再待一天,我都会发疯。”  萧十一郎道:“你一一”  沈璧君不让他说话,接着又道:“我虽然不是你的妻子,可是——为了你,我情愿死,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无论叫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这些话,她本已决定要永远藏在心里,直到死——:  但现在,生命已变得如此卑微,如此绝望,人世间所有的一切,和他们都已距离得如此遥远,她还顾虑什么?她为什么还不能将真情流露?

萧十一郎只觉身体里的血忽然沸腾了,忍不住也紧紧拥抱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

在这一瞬间,荣与辱、生与死,都已变得微不足道。

生命,也仿佛就是为这一刻而存在的。

良久良久,沈璧君才慢慢地,微弱地吐出口气,道:“你——答应了?”

萧十一郎道:“要去,应该由我去。”

沈璧君霍然抬起头,几乎是在叫着,道:“你——”

萧十一郎轻轻地掩住了她的嘴,道:“你有家,有亲人、有前途、有希望,应该活着的;但是我呢?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流浪汉,什么都没有,我死了,谁也不会关心。”

沈璧君目中的眼泪又泉涌般流了出来,沾湿了萧十一郎的手。

萧十一郎的手自她嘴上移开,轻拭着她的泪痕。

沈璧君凄然道:“原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一点也不明白,否则你怎会说死了也没有人关心?你若死了,我——我——”

萧十一郎柔声道:“我什么都明白。”

沈璧君道:“那么你为什么要说——”

萧十一郎道:“我虽然那么说,可是我并没有真的准备去做那恶魔的祭物!”

他凝注道沈璧君,一字一字接着道:“我也绝不准你去!”

沈璧君道:“那么——那么你难道准备在这里过一辈子?”

她垂下头,轻轻地接着道:“跟你在一起,就算住在地狱里,我也不会怨,可是这里——这里却比地狱还邪恶,比地狱还可怕!”

萧十一郎道:“我们当然要想法子离开这里,但却绝不能用那种法子。”

沈璧君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因为我们若是那样做了,结果一定更悲惨!”

沈璧君道:“你认为天公子不会遵守他的诺言?’

萧十一郎道:“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个圈套,他非但要我们死,在我们死前,还要尽量作弄我们,折磨我们,令我们痛苦!”

他目中带着怒火,接着道:“我认为他不但是个恶魔,还是个疯子!”

沈璧君不说话了。

萧十一郎道:“我们若是为了要活着,不惜牺牲自己心爱的人,向他求饶,他非但不会放过我们,还会对我们嘲弄、讥笑。”

沈璧君道:“但你也并不能确定,是吗?”

她显然还抱着希望、

大多数女人,都比男人乐现些,因为她们看得没有那深,那么远。

萧十一郎道:“但我巳确定他是个疯子,何况,他说的这法子本就充满了矛盾,试想一个人若为了自己要活着,就不惜牺牲他的妻子,那么他岂非显然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他妻子重,他既然将自己性命看得最重,就该用自己的性命作祭物才是,他既已用性命做祭物,又何必再求别人放他?”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说到这里,停了半晌,才接着道:“一个人若死了,还有什么魔法能将他拘禁得住?”

沈璧君沉默了半晌,突然紧紧拉住萧十一郎的手,道:“我们既然已没有希望,不如现在就死吧!”

“死”,无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极痛苦的事。

但沈璧君说到“死”的时候,眼睛却变得分外明亮,脸上也起了种异样的红晕,“死”在她说来,竟像是件很值得兴奋的事。

她的头椅在萧十一郎的肩上,幽幽地道:“我不知道你怎想,但我却早已觉得,活着反而痛苦,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