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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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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籍名:《菊花的刺》    作者:古龙


劳您驾及破费,未亡人感铭五内。”说罢微微祝福。

“嫂夫人过谦,是我莽撞。多年前我与燕大少曾为一笔生意而认识,也就时相往来,最近两三年因大家都忙且又不在一处,因则而疏许多,闻讯来迟些许花果不值几何,嫂夫人你客气了。”

“敢问台甫?”

“不敢,铁成功。”

“铁先生又怎知蜗居于此?”

“这……听一友人提及。”

“贵友何人?”

“这……嫂夫人未必认得,他只是一江湖人。”

赵氏一双眼睛似欲看透“鬼捕”铁成功般,弄得铁成功窘迫不安。

说谎的人,心都是虚的。铁成功明知道这一道理,却不敢面对这词锋犀利的大少夫人。

“我想你有什么话就请问吧!只要我能答的,我一定告诉你,‘鬼捕’铁先生。”

霎时面上一阵青红,铁成功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遭人这般言词相对,而且人家早就知道了自己。

男人的谎言被拆穿,那种感觉好像没穿裤子在人面前一样,如果对方又是个女人的话,这世上好像再没比这更“糗”的事了。

话说回来,如果这个人有点暴露的习惯,那又另当别论。

或许“鬼捕”铁成功就有这种毛病吧!

“公事上我是来查证一下事情的始末,私事上,我与燕二少为旧识,想为他尽些微薄心力。”

“罪证确实,铁案如山。铁先生你有疑问可调衙门里的案卷,再不然也可去问那人面善心的畜牲,我虽一弱女子,‘鬼捕’这两个字吓不倒我,你请吧!”

“嫂夫人,事情的真相你最清楚,我也实在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那就是你会武,尚且不弱,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吗?”

“我不会武功燕家的仆人以及认识我的人全知道,你以为你看出了什么?”

“这是我的听觉上的感觉,当然我现在就能试得出来,诚如你说的,如今铁案如山,就算证明了你会武,也阻止不了什么,不过这件事并不会因为二少伏法就作罢,我仍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是吗?只希望你这‘鬼捕’的招牌莫砸在这平阳县。”“请问你,一个寻常妇道人家又怎知我是‘鬼捕’呢?”“这就是我的问题了,你也可以去查啊!”

“嫂夫人,莫忘了还有四条人命,恕不奉陪。”

“好了,我逐客令已下了许久,恕不奉陪。”

“很抱歉,打扰了许久,我会再来的,而且很快,希望下次来的时侯,你能换一双鞋子,这双鹿皮小靴,好像不太配你这一身的装扮。”

***“鬼捕”坐在茶楼里,他在等着小果和李员外。

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燕大少的夫人。

一个女人真会为了家产而陷害自已的小叔?燕二少既不会做那种事,又怎会不加辨白?一个女人会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燕大少又是怎么死的?这个女人并非如外传那样不会武,这点燕二少知道吗?方才去的时候,她哭过,又为了谁而哭?这些事情如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鱼线,要想解开恐非一时之间能办得了的,他只希望王果或李员外早些来,共同研究伤脑筋的问题。

***还剩三天。

一代武林名人,最年轻的江湖侠少就要在平阳县,因案就斩。

这消息终于传了出去,怎么传了出去的?没人知道,也没人去查证,反正消息传开了就是。

于是乎——江湖沸腾了。

武林喧嚷了。

一夜间这小的可怜的平阳县热闹了起来,街上每一家客栈全住满了从各地来的武林人、江湖客。

得到消息晚的,仍大批大批的朝这里赶着路:就像赶着投胎般,那等惶恐急窜法。

这些人里,大多数全是赶来看热闹的,当然也不乏怀有其他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人有一种共同的通病,那就是喜欢瞧热闹,“隔岸观火”、“隔山观虎斗”,这都代明了人类这一种毛病,还真不轻。

***人多的地方,卖东西的小贩一定最多,当然绝大多数的小贩是卖吃的。

你什么时候看到有人摆个摊位到死人堆里去卖吃的?有的话,这个人肯定是个疯子,疯子做事的行径常人当然猜不透。

摆个摊子在死人家门前不算疯吧?小北街,燕家门口的斜对面,一排矮屋前的滴水檐下,有一个小胖子摆了个摊,没有桌面,只在摊子前面放了五六张高脚凳,卖的是臭豆腐。

仔细一瞧那人却是李员外。

他这人根本不用装扮,原本就像个市井小贩,只要把那身衣裳稍为弄得脏些。摊子是他向王果借了五两银子弄来的,连这五两算上,他总共欠了王呆三十八个五两了,虽然王果从没开口要过,然而李员外自己却把这事常挂在嘴上,只因为这样才能表现出自己还常惦挂着这码事。

有钱还没钱还不管,只要你有心,哪怕只是嘴上说说,借钱给你的人也就高兴了,有时明知借出去的钱,已成了肉包子打狗,他还死不承认。或许在他们想,狗总有一天会吃腻了包子吧!

李员外的生意也还真不差,只为因风声早已传出,燕家大少奶奶已离开“回燕山庄”搬到这来了。

整天络绎不绝的人到此来吊祭燕获燕大少就不知有多少,虽然大少死了将近一年,早已人了土,消息却是最近传出,灵前悼念一番却是一种心意。

燕大少生前虽没有二少那般名气大,但是他的慷慨豪爽、急公好义,也为自己在江湖上博得了一个“无回燕”的雅号。“无回”的意思就是绝不会空手而回。


李员外摆摊卖臭豆腐,这是“鬼捕”与“快手小果”商议的结果,其目的是要监视燕家大少奶奶的行踪,因为“鬼捕”自从发现了她会武功后就一直忧心忡仲,在记忆里,以及他去“回燕山庄”打听的结果,大家都没听说过燕夫人会武。

从早上到黄昏,燕家大少奶奶都没出过家门一步。

李员外臭豆腐却已卖了五、六两银子。

没人认出李员外来,本来嘛!谁又会去注意一个卖小吃的?如果有人知道了李员外在此卖臭豆腐,恐怕他这摊子早已给挤烂了,只因为他的“叫化鸡”、“清敦狗肉”已出了名,臭豆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监视人也是门学问,不但要对被监视的人所有行踪掌握清楚,更要对他所接触的人、事了然于心才行。

李员外在江湖川陕一带混了不少的日子,举凡有头有脸稍具一点名气的江湖人物可说全都认识,这也是他被选上担当这一任务的原因。

入夜了,来吊祭的人也少了。

就在此时——李员外有了发现。

一戴宽边马连坡帽的男人匆匆进了燕家。

那人眼、鼻全被帽沿遮住,只露出下巴。看其穿着打扮似一江湖人,中等身材。

从外面可清楚看见那人在厅堂前上香祭拜,燕大少奶奶一旁陪礼,奇怪的却是本该很快就完成的仪式,却足足耽搁了有盏茶的时间,还不见那人离去,为什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燕大少奶奶和那人正悄声谈着话。

等了一天,有了这个发现,李员外可就留了意,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说些什么,但依那人神秘的装束,其中应该有所名堂和其古怪可疑之处。

顿饭光景,那人行了出来,燕大少奶奶在那人走后也就随手关上了大门。

“臭——豆——腐。

“这位爷,来一盘吧!现炸的。”李员外吆喝的还真像,展出他那特有的笑容,朝正从前面过的那人说道。

“员外李,你真好兴致,摆了一天了,也该回去歇歇了。”那人未回头,边走远边道。

张大了嘴,李员外那一抹平日看来甚为可爱的笑容,现在倒给人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般,呃,就像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团狗屎上一样。

卖了一天的臭豆腐,没有一个发现自己,如今这不敢露面的人却一语道破,这份惊讶,也就难以形容了。

眼见那人已快走到街的尽头,就要混人前面大街上的人潮里。

李员外又吆喝了,声音蛮大的。

“臭豆腐哟,臭豆腐哟——”

这可是两短声,唯有后面那个“哟”字拖长了尾音。

***等待是一种折磨,尤其这等待不知要什么时候结束。

王果已等了一天,从李员外挑着摊子卖臭豆腐开始,他就坐在这间小吃店里。

这个临街的位置刚好正对着李员外的摊子。

钱这东西真是万人迷,鬼都能为它推磨,何况人。

所以当老板看到手中那一百两“大丰钱庄”的银票时,莫说人家只租他这鸟店三天,就是十天半个月他也会二话不说乖乖让位。

桌上的酒壶东一只西一只的怕不有十多只了,花生壳也遍地狼藉,就在小呆醉眼惺松时,他听到李员外那和前面不一样的吆喝声。

他从窗口望出去,正好见到那戴着马连坡帽的人匆匆走入人群里。

刹时他的眼睛不再惺松,比较常人更为清醒,立刻追了出去,那人却已被人掩没。

***一个人如果已经看破生死,那么对世间的一切,他也就没有任何留恋了。

能够自杀的人,该是世上第一思人。结束别人的生命或许不难,但若用自己的手,来结束自己的生命,那就非要有足够的勇气与毅力。

有的人自杀一次未能成功,又来第二次、第三次,这种抱着必死决心的人,是任何人都阻拦不了,也无法阻拦的了,死亡有时对某些人来说,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