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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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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书籍名:《菊花的刺》    作者:古龙




这时候他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龟儿子?

每个人都会有一种反应,当看到有人对自己笑的时候,一定会多看对方两眼。

所以那两个九流混混,一再看到隔着两张桌子的李员外,莫名其妙的在那对着这边傻笑的时候,他们多看了他两眼,并且同时站起,也同时走向了李员外。

也或许那两个人看到了李员外一身珠光宝气。

也或许李员外的“微笑’让那两个人消除了敌意。

总之原本两张颇含敌意的脸,已换成一付笑容。

“阁下,我们认识吗?”靠左的瘦小汉子说。

“认识?!王八蛋才认识你们。”’李员外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这么说。

“噢,您这位……您这位敝人似曾在哪见过,面熟的很,就是一时想不起,你姓……”

“我姓霍,霍槐,你这位贵人,在下……在下也面熟的很。”叫霍槐的一面说,一面一双鼠目直瞧着李员外手上的八颗宝石戒指。

李员外心里想,他奶奶的,这还真是活见鬼,面熟个屁,我瞧你恐怕对我的戒指面熟。

故意幌动一下手指,李员外摆出一付热络劲说:“啊!我想起来了,霍兄,对、对,您姓霍,没错、没错,这位是……”

另一位三角眼的仁兄一听李员外问到了自己,连忙自我介绍的说:“我姓李,十八子李,李桂秋。”

“李兄,久仰、久仰。”李员外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在说:“李桂秋,娘的,等下你就知道你会不会跪下来求我了。”

有些受宠若惊,两个人同时道:“请问阁下……”

“噢,你们瞧,我居然忘了介绍我自己了,嘿嘿……对不起、对不起,敝姓整,整齐的整,整圆旺……嘿嘿……整圆旺,两位请坐,两位请坐……”

当然要坐,您没瞧见那两位的眼珠就差些被那八颗宝石戒指给黏住了似的。

霍槐一面坐,一面拉交情的说:“整兄;您这姓还真是少见呢!”

“我的儿,整你冤枉吗?怎会不少见?”李员外想到这差些笑了出来。

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又说他乡遇故知。

也不知这三个人是怎么攀上了同乡的关系。

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相逢恨晚。

反正酒壶已堆满了一地,话也说了不少。

李员外现在已经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些江湖上发生的事情。

看看也到了该醉的时候,藉故上茅房,李员外把刚才喝下肚的酒一滴也不剩的全吐了干净。

回到座位后,李员外趴在桌子上,嗯,那模样可还真象是烂醉如泥。

“整……整兄,今天能……能与您相交一场,是……是兄弟的福气,这个东……东道就由兄弟来……来请。”霍槐的舌头虽然大了,可是他却仍然盯着人家的手指猛瞧。

“对……对……让我们结……结过帐后送……送整兄回……回去……”

敢情李桂秋也差不了多少,就不知道他准备把李员外送回哪去?枉死城?还是乱葬岗?”

“有人请客,李员外必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件事。

更何况李员外本来的意思就准备让这两个财迷心窍的宝贝付帐。

夜凉如水。寒风凛人。

霍槐和李桂秋二人一出了“满意楼”,似乎让冷风一吹已清醒不少。

他们现在正一左一右的架着李员外尽朝着人少而又偏僻的地方走去。

当霍槐暗地里用手掐了好几次李员外,却没见他有所反应,于是他笑了,笑得好冷。

镇外这一片高大黝暗的白杨木林子里——

“我看就是这里,怎么样?”李桂秋望了望四周说。

“好,我看这里挺合适的,妈的皮这小子还真重,他简直压得老子喘不过气来……”

放下了李员外,霍槐一面用手插着腰直揉,一面又骂:“他妈的,你瞧这小子还真跟头死猪一样,嘿……嘿……嘿……天下岂有白吃的饭局。”

李桂秋这时也同样得意的笑骂道:“可不是,这小子也真能吃喝,这一顿饭竟吃掉了咱十两银子,他妈的,这十两银子寻常人家已够吃上半个月,却让他一顿就吃得鸟蛋精光

“老李,你也甭念了,等下补给你就是。”

霍槐在左,李桂秋在右。

他们二人各执起李员外的一只手正使劲的想要剥落他手上的戒指。

“娘的,这个死胖子手指头这么粗,这……这怎么剥嘛……”

“说得也是,老李,把你靴子里的匕首拿出来,我看干脆剁了可能省事些……”

这一头霍槐已硬拔了老半天,额头都已见汗,却连一只戒指也没拔下,不觉恨声说。

明晃晃的刀,明晃晃的一双眼。

明晃晃的刀却没明如秋水的双眸来得亮。

目光如刀,笑里更像藏着无数把刀。

而无形的刀,甚至比一把真正的刀可怕,因为刀已“当郎”一声落地。

就像看到鬼一样,李桂秋握刀的手已空,并且颤声道:“你……你……”

仍在低头用力的霍槐听到李桂秋语不成声,心里有些奇怪却连眼也没抬只顾说:“你活见鬼了?还不快捡起刀子


李员外收回了手,并且叹道:“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

一下子没抓牢对方的手,霍槐起初还以为人家醉里翻身,可是当他听到李员外的话后,竟似针扎一样,猛地退后数步。

他自己才象活见鬼一样,瞪着鼠目,张口结舌的说:“你……你没……醉?!还……还是你醒啦?!”

李员外伸了一个懒腰,懒声懒气的说:“我没喝酒怎么会醉?我要醉的话恐怕就真的醒不过来喽!”

“怎……怎么会?我们明明……明明……”霍槐哑着嗓子说。

“明明看到我喝了是不?而且我还喝了不少对不?”李员外笑嘻嘻的说。

两个人同时点头,因为他们实在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也都想知道原因。

“吐了,我把我喝的酒全都吐了出来,就这么简单。”

“那……那你是装醉……”霍槐虽然有些惊异,却不失镇定的说。

“别说那么难听好不?装醉总比你们谋财害命好上太多。太多啦……”

“你知道我们的意思?!”李桂秋惶声道。

“唉!说实在的你在我身上‘毛手毛脚’又捏又掐了好半天,起初嘛,我还真不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一见你拿出刀来要剁我的手我才真正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李员外叹了口气,有些“十三点”的说。

霍槐、李桂秋二个人没毛病,岂会听不出李员外话里的调侃?

也或许他们认为李员外是个年轻的员外,更是只肥羊,根本没想到其他方面,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霍槐阴沉的说:“嘿……嘿……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意思,那么何不干脆点?”

李员外古怪的看着对方,蓦然吼道:“霍槐,我看你真是活见鬼了,既然打主意打到我李员外身上来了,你们也打听打听……”

李员外?!如果人家是李员外这哪还用打听?

“李员外?!你是哪个李员外?你……你不是叫整圆旺吗?……”李桂秋这下可惊慌了。

“我的儿,连整冤枉你都不懂?笨喽,真笨喽……”李员外笑出声来说。

两个人嘴里同时念了二遍,可不?人家正是整冤枉来的。

人的名、树的影。

然而利欲薰心下这两个人仿佛已忘了人家是李员外这回事。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简直已把李员外当成了待宰的“痴肥员外”。

两个人脸上兴奋的表情还有看李员外的目光,嗯,可真象是发现到一个金元宝一样。

李员外不是呆子,岂有看不出之理?

“我的儿,你们……你们现在的样子好象狗见了骨头似的,怪怕人哪……”

“嘿嘿……李员外,对、对,你是李员外,一点没错,相好的,打个商量如何?……”霍槐阳险的笑着说。

歪着头,李员外想不出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而且他心里也着实窝囊,因为这在以前简直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

难道人一倒媚连个九流混混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难道自己真成了丧家之犬,人人可欺?

一想到数月来受的窝囊气,李员外怒极笑道:“哈哈……哈!好、好,有种、有种,可以,当然可以,说吧!要怎么个商量?”

李员外这一怒笑,倒使两人心中一凛,也才明白了对方是个什么人物。

于是两人没敢答腔,。

象疾风迅雷般,四只拳头、两条腿,一下子不分前后全打向了李员外,也踢向了李员外展开了他们的攻势。

攻势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李员外终于碰到了败在自己手下的对手,而且还是两个。

心里没有一丝兴奋,反而有些悲哀。

他怎能不悲哀?

这两个人只不过是个市并无赖,充其量懂些拳脚而已。

每个人在捱了二、三十个重重的大耳聒子后,脸一定会肿得象块面饼。

李员外在打得李桂秋跪地求饶、霍槐满地找牙后走了。

他没说一句话走了。

因为他已失去了再撩拨他们的兴致。

而这两个不开眼的活宝,就不知道能不能明白自己已从鬼门关转了一转回来?

只见他们捂着脸一直瞧着李员外的身影消失后,目光仍然收不回来。

是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