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菊花的刺

乐读窝 > 玄幻小说 > 菊花的刺

第62章

书籍名:《菊花的刺》    作者:古龙




逐渐的,两对胶着瞪视的目光,已全燃起了一种一触即发,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战火。

“你很美。”欧阳无双不得不承认。

“你也不差。”许佳蓉傲然道。

这是大战前短暂的宁静,因为谁也看得出来她们彼此都想杀了对方。

李员外不知道那位长辈郝少峰为什么到现在连一句话也不说。

但是他不说话有时比说话更令人可怕,毕竟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

他已防着,同时他嚅嚅道:“双双,这……这是个误会,真的你听我说,这真……这真的是个误会。”

“不要告诉我是个误会,我只想信我自己,同时我告诉你,我不是破鞋,更不是破锅,穿了可以丢,破了可以‘补’,你这下流、卑鄙的禽兽,你怎么不伺问你屁股上的疤?这会是个误会吗?”欧阳无双一听率员外仍然一口咬定是“误会”立时忿怒的有些控制不住的大骂出口。

不自觉的,李员外居然伸手摸了自己的屁股。

笨哪!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蠢猪,你这一摸,岂不告诉了大家,你屁股上正有着不能见人的东西?

看样子他真给欧阳无双骂迷糊了。

李员外发现到自己“对门李四没有偷”的举动后,他简直恨不得一头钻到地底。

他苦着脸。

许佳蓉却瞪大了眼。

她冷艳的脸上更见冷漠,她眼中已现泪光……

她胸膛急剧起伏,有些难以自制,亦有些不相信的悄然退后两步。她喃喃道:“你……你真的有……”

“我没有。”李员外说。

这更是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因为人家问的是有没有疤这回事,而李员外会错了意,他以为人家是问有没有做过那种事。

所以他当然极力否认。

“没有?!李员外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脱了裤子,让大家看看,真的没有,我欧阳无双立刻横剑自刎。”欧阳无双也会错了意,她一听李员外说“没有”立刻尖着嗓子吼道。

这可真变成有理也说不清的事了。

李员外是男人没错,可是男人也不能随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裤子让人验身呀!

他不能脱,也不敢脱。

他简直急得快成了一个疯子,他更是语不成声,只会说:“我……你们……我……老天啊……”

可怜的李员外,他除了喊天外又能做什么?

妙的是,人家喊天的时候大都双手抓着头发,这个“二百五”他喊天的时候,却双手抓着裤腰带,生怕人家会扒了他裤子一样。

欧阳无双当然敢叫李员外脱裤子,因为她已不是黄花大闺女。

然而许佳蓉却是清白无玷的玉女,她怎能要李员外脱下裤子?

难道她已忘了自己是个少女?

难道李员外脱不脱裤子对她有那么重要。

她竟然泪已流下,惶声说:“李……如果你真没有做那种……那种事,为什么……为什么不证明你的……你的清白呢?”

李员外一听这话,脑际“轰然”一声,如遭雷击。

他发疯也似的跳着脚,嘴里更怪叫、怪喊道:“我……我承认我屁股上有‘胎记’,我承认,我统统都承认,妈的蛋,你们这一群人全疯了,全有毛病,为什么你们就那么喜欢看男人的屁股?老天,老天爷,你怎么不把那个东西生在我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

许佳蓉走了,飞快的走了。

没有阻拦,就是有人阻拦,也不见得拦得住她。

何况她又不是人家要找的对象。

但是谁都看得出她临走时脸上串串珠泪洒落一地。

她哭什么?

她又为什么像遇见鬼一样的离开李员外?

她不是喜欢他的诙谐、喜欢他的幽默,更爱听他能笑死人的笑语。

这个女人,难道,难道她已陷入李员外的笑里?

难道,难道她已掉入一种看不见的阿里。

她只见过李员外二次,而真正认识在一起的时间也才只有两天,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李员外,你这傻子,你恋爱了二次,却放走了第三个真正爱你的女人。

笨喽,猪喽,你这“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第二十三章  手中针

“快手小呆”的手再快,他也无法在那么远的距离里拦下那落下的斧头。

就在小呆在船快靠岸时,他从船上跳下了岸。

也就在他的脚刚落地时,一声“断绳”暴吼传来。

斧已落,绳已断。

小呆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条船迅急的被万马奔腾的激流冲走。

他喊不出来,就算喊出声来又怎样?

船上六个女人已全被点住穴道,动也动不得,谁能救得了她们?

于是——

只一眨眼的工夫,那条船已撞上了江心的乱石。

巨大的声响、破碎的船壳木板,还有那六个泼辣凶悍的少女,只在浪花里浮沉了二回,即已被那滚滚江水淹没,再也寻不到踪迹。

“飞花”、“逐月”,多美的名字?

这两个名字、这六个女人,小呆恐怕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他心已乱,眼已红。

他不是没杀过人,可是他从来就没错杀过人。

尤其还是六个美丽的少女。

他怎不心碎?他怎不眼红?

就算他没亲手杀了她们,这又和亲手杀了她们有什么两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呆也终于体会到说这句话的人,他那懊悔、无奈,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心境。

虽然说人经万劫后,已没有什么可再令他感到伤痛。

然而小呆是小呆,他又怎能眼睁睁的忍受这一惨痛的事实发生在眼前?

现在他静静地站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仿佛他的人也像长久以来的江边巨石。

他不知道他是谁?他无需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已看他是个死人,对一个将死的人知道他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无论他是谁,他都必须死。

“为什么?!”小呆已看清来的人一身文士装,花白胡子。

同时他这三个字,更像万年冰峰中落下来的三块冰石,那么冷硬,那么掷地有声,更那么让人听了发自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谁也听得出来这冰冷的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可是谁也没想到看似“相公”、兔崽子、毛孩子的小呆怎么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变得那么笃定,变得那么让人生畏。

有些不由自主,那行近的文士呐呐道:“阁……阁下是谁?老朽士仁忝掌长江水寨师爷——”

敢情这位秦师爷才来,还不知道小呆刚才在船上的一切。

他拱拱手,手还没放下,好像等着小呆回礼。

骤然——

像来自天际的惊鸿,更像年节的鞭炮一阵乱响。

秦师爷只见一道黑影近前,两颊一阵火辣感觉,同时耳际嗡嗡作响。

他已莫名其妙的挨了六下大大的耳光,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已晕厥。

别人说挨耳光叫挨“雷光”,可不是,我们这位秦师爷在悠悠醒来的时候,回想着刚才的情形,还真是如遭电击,如遇光闪。***

十二个精赤上身,肌肉虬起的大汉,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像堆人山一样,人叠着人像极了二十层宝塔,摞在那里动也不动。

秦士仁一醒转就发现了这一幅可怕的画面。

他再一转头,乖乖,像来自地狱一样,全身血迹斑斑点点,甚至满头满脸,正厉鬼般的瞪视自己。

机伶一颤,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更知道这一切又是谁的杰作。

他再也忍不住,口里大口大口的呕吐,同时吐出了六颗断牙。

“秦士仁如果你不愿意像他们一样变成个死人,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答我问话——”

小呆的声音简直不含一点人味。

呕了好半天,秦士仁抬起头,满脸惊惧,快瘫掉的说:“我……我梭,我梭……”

一个人牙齿突然掉了六颗,他说出来的话当然会走音,好在小呆明白这点,否则弄不好他一气之下真有可能再“雷”这师爷几下。

用手指着那堆人山,小呆冷冷道:“那些兔崽子全是长江水寨‘帆’字舵的人渣?”

秦师爷艰难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我没有杀错人,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呆冷硬的道。

“树……树七树七…树七这羊……”(事情是这样)

“什么树七树八?!”

小呆暴吼一声后,他突然不再说话,因为他已看到秦师爷又吐出了六颗断齿。

他知道自己的出手稍重了些,可是他却不知道这秦师爷一口老牙居然那么经不起挨。***

山险,路更险。

这真是一条羊肠小道,甚至可说是“鸟道”。

秦师爷手捂着肿起老高的双颊在前,小呆在后面不发一语的跟着。

望着两岩飞崖峭壁,望着脚下湍急长江,在这仅容一人的曲径鸟道上小呆不怕他跑,他也知道他不敢跑。

到了,在弯过一处的山崖下,数十樟狼牙飞檐的精致屋宇散落在一座大木寨里。

寨门前,小果抬头看到两根大木柱上刻着。

“天下第一江”

“万里我扬帆”

他鄙夷的一笑,也不管早已匆匆开溜的秦师爷,他负手等着,等着他进去喊人。

等着他找个说话清楚的人来。

当然他也等着一场恶战。***

来了,来了还真快,小呆望着寨门里如飞而至的一大片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