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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晨钟——少年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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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籍名:《暮鼓晨钟——少年康熙》    作者:凌力


'  苏克萨哈眼珠一转,缓缓笑着,胸有成竹地说:“二位所言极是二但治标何如治本了”

另三位辅仲一征,都拿眼睛盯着他。他不笑了.说;……  ’去年此人七十大寿,朝中汉官尽数登门拜铡,聚谈1  '  !  -  -  31  说。  '  许多嘲骂满洲的话.列位已经知道。近日又有来报,说此人在他那教堂聚众,宣称要为江南数案中受难教徒做一台安魂弥撒!这不是同朝廷打对台么了简直就是谋反!  不除汤若望和他那妖教.终为朝廷大患{'

辅臣们眼都不眨.频频点头.对汤若望和他的妖教,他们确是同优敌。  汽:

……  .现放着最厉害的斩妖剑.工在厘中厂}夜鸣响,就看我们敢不敢开匣i  青剑了,'  i  月剑一日出世.洋妖必灭.世道必清:'  另三位辅臣互相看看.神色!i  -  i!  不无振奋。但苏克萨哈一向爱说大活,虚实难辨.也不免存疑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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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兑萨哈转向索尼;“公为首辅,我苏克萨哈唯公马首是瞻_昨夜冒犯是不得已.可知夜访尊府的人是谁?就是那位写味辟邪沦》  、向礼部呈文控告洋教的杨光先杨老先生啊)'  鳌拜一把纂住.苏克萨哈的手腕:“斩妖剑丫”

“对!”苏克萨哈和遏必隆同声一应。他们都记得那篇文章和那次控告引起的轰动.只因时在顺治卜七年,先皇在位.听以不了了  之公如今,!!。  是康熙-二年厂!

苏克萨哈又加重语气:'  ‘最要紧的.这位杨老先ff  -  -  -是位大贤子:、天算家丁比当吐任何自称知天文懂阴阳的学究都高明千百倍,更不要说钦天监那伙子毒虫了:'

满洲人对天算这类事情.问来怀着极高的敬意。天算家竞能算出日月星辰的出没.可不就是半个神仙了也一定知道尘世的过去现在未来。汤若望当初得到满朝饮敬礼重,就因为此。但后来他们发现汤若望和他那基督教是异端,他的交游和行为大不利于朝廷.说不定已成为汉臣依恃的靠!  红和精神领袖,这怎么能容忍:正当需要既懂天算、又与朝迁同心同德的人顶补汤若望时.天随人愿,时势造英雄.杨光先来了!英雄定能造时势,可到算老帐的时候了!辅臣们门中不说,[  -  1  光件,都允溢着喜气,都已默默领会了吱此的心意二占诗讲的,心有灵犀~点通口

……  .夜访索公府,是杨大贤上的自荐之举,他是想验证掌国大臣的诚意,”苏克萨哈恢复厂自得笑容.“索公既已1n!  绝.也只有兄弟我礼贤下上.恭i  青大驾。  '  .终究是文人.还得兄弟我去周旋…  …  ”

鳌拜横他~眼:'  ‘怎见得只有你行,别人都不行了”苏克萨哈又开玩笑了:“别人都行,唯有你老弟不行!他若17  ]

足位战将勇士,与你试武比剑倒还相当…  …  ”

鳌拜黑脸骤然涨红:“你当我不能?我明日就拜读杨大贤士的文章!  就让我来款待他!让他瞧瞧咱的诚意{'

“你一一?”其余三辅臣几乎同时出声,又都同时打住。鳌拜脾气暴烈,大家都不好跟他争论。

鳌拜黑脸如铁.一声一顿:“放心,瞧我的!'

索尼没再说话。除掉汤若望,打掉汉官士人的气焰,维持满洲的权威,才能使朝廷安稳如山,这是索尼作为首辅一向引为己任的准则。他担心的是,胸无城府的鳌拜,能礼贤下士、笼络住一位天算家么?这样一件必将牵动朝廷_{  ,  -一卜的大事,能够让一名前朝遗民、一名白‘。  ’参与唱主年么?苏克萨哈所谓的大贤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年近七十的干瘦老头儿,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都很稀疏,前额宽阔,眉骨高颧骨高,于是留一撮胡

他是个年近七十的干瘦老头儿,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都很稀疏,前额宽阔,眉骨高颧骨高,于是留一撮胡须的下巴就显得更头,而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睛靠得又近,更增加了他相貌的狭窄和精明。他谦恭地垂着眼皮,薄薄的唇边却有一丝简傲的微笑。安静的坐姿、肥大的薄衫,使他仿佛一只衣架。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大贤了应邀作陪的贵官们不禁大失所望。但异人自有异相,又碍誊主人鳌拜的盛情,仍格外热情地寒暄,极力表示他们深深的倾慕。

盛大的宴会是鳌拜专为杨光先接风的。与会者尽是鳌拜的亲朋,叮称得冠盖如云。鳌拜难得有这么高的兴致.竟向杨光先--  -一引见来客:兵部尚书阿思哈;正红旗都统噶褚哈;正黄1  72

旗副都统马尔赛;镶黄旗g!。  都统赛本得;宗室班布尔善;还有主人的兄弟巴哈、卓布泰,主人的儿子那摩佛、侄子苏尔玛等。酒酣耳热之际,鼓乐骤发,一股脂粉香冲进宴堂,八位盛装美女在筵前歌舞:花盆底绣鞋敲得地面“扑哒扑哒”响,清脆整齐,十分好听;舞姿刚劲又妩媚,扭动的腰肢、晃动的肩膀和一双双流光飞动的美目,撩得宾客们心花怒放;美酒和着美色,一杯又一杯地灌下去…  …

鳌拜冷眼旁观,不禁暗暗点头:他的贵客,那瘦伶伶的小老头儿,目不斜视正襟危坐,仿佛这充屋填耳的鼓琴声、这酒香菜香脂粉香、这流云飞泉般飘动着的珠光钗影都与他无涉,他只管自己悠闲地呷酒品菜,自得其乐,如在野店村馆独酌般自在。

主客尽欢而散。鳌拜命儿子那摩佛送先生去住处,自己则恭敬地一直送出宴堂石阶下。

暮色已浓,不知是桅子还是夜来香的馥郁随晚风阵阵袭人。步人西园,那摩佛极尽主人之谊,再三申表倾慕之情,贵客总是淡淡的,很少说话。只在那摩佛用力吸一口园中芬芳时,老先生微微一笑,仿佛有些不屑口

书堂三楹,坐落在太湖石叠起的峰峦之中,林木环绕,青翠苍郁,阶下花草藏夔芳香。这就是贵客的居处。廊下!  一数名仆从跪迎,那摩佛躬身说请、杨光先昂然上阶进门:好一堂陈设精雅、典籍充栋的书斋!中间供起居待客的客厅里,六扇花鸟屏环护着一整套鸟木嵌大理石家具:六椅三几,古雅沉静;一对龙泉大瓶晶莹透翠,分立左右;百宝格!  ,精致的小摆设琳琅满目。一道鸟木垂花隔若续若断地连着东间书房,一面书画隔分出西间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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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主坐定.憧仆进茶二奉给杨先生的却是两盏。那摩佛端茶道:“先生请。是贵家乡徽州名茶,所谓祁红电绿。只可惜弃不到揪县水n  '

白进府以来,杨光先第一次显出有些动感情、眼皮微微颤抖,左右两手不太稳定地端起两盏茶,各尝一门。他喝得很慢,含在嘴里细细品味,然后闭目咽下,再睁眼已带厂些须沉醉:“多年不曾品过真祁红真屯绿,今日如归新安、如见黄山啊。

那摩佛一笑:“老先生就拿此处当家乡.安心住下,来。  你们都来叩拜老先生!'

四名老仆、八名俊童齐齐甸伏堂前。

'  ’老先生,奉家大人严命.这一}一厂几名仆从供奔走.有事只管吩咐。  ”那摩佛转脸一厂望仆债,'  ‘老爷已有严命.侍乍老先生要如侍奉他一样,不准有半点差错。  '

那摩佛走了,老先生仍坐在那张气派作凡的镶大理石雕花太师椅上静静品茶,目光由皱缩的眼皮下探出.透过窗权、穿过湖石林木.不知射向什么地方。,这也是他数一}年沉浮养成的好处,与他同坐或交谈的人.总也摸不清他是不是在看,或者在看什么。

老仆领着一位长气青衣的中年人进来给杨光先叩头,恭敬地说:'  ‘请试量老先生体段。”

杨光先不说什么,立起身.半阖双眼,任那青衣人觑看、测琶:,量罢,青衣人径直去厂.一句话也不敢说。

随后,老仆擎着圆圆的红纱台灯,引杨光先人卧室。檀木床,软纱帐,红毡铺地.宫又。  ’高悬,安息香弥漫‘室.真如神仙洞府。杨光先在散发着异香的、软绵绵的绣褥锦被中睁着眼1  71

躺了许久,一动不动。侍候在侧的四名俊童不见他召唤,悄悄退出,府中巡更打了三郡,他才渐渐人睡。

次日i  青晨.八名俊童在卧室中穿梭般你来我往,侍候老先生起身盆洗.动作轻悄得毫无声息n  都是些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面目清秀.身材苗条,穿着各色织花锦袍,前额和鬓角剃得干干净净。绿袍童仆头顶银盆,盆里盛满温水,跪在杨光先面前请他盟面,其他七名童仆捧着巾帕,举着镜女,奉香皂、持漱具,为他撩衣襟牵袍袖,全都环侍左右口杨光先生平不曾经历过这个,不免心谎。总算见识多,老于世故,还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是洗脸时~捧水溅出来,把绿袍童仆的锦缎衣裳湿了一大片,闪亮的浅绿顿时润成湿撬辘的深绿。杨光先有点尴尬.故作大度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汽起腰吩咐道:“把盆户放架_!  好了!'

顶盆的绿袍童仆口齿伶俐地说:“奴才不敢。  家大人有命.服侍老先生,要如服侍家大人一般无二。家大人盟沐从来都是这般,奴才不敢偷懒、”

杨光先略一摆手:'  ’是我所命,与尔无碍。  '

绿袍童仆不敢违拗.把银盆放到一副漆朱雕花的木架_。  _  .转身拿筐梳站在老先生身后为他梳理那根十枯的辫子,杨光先低头洗脸之际.觉得周围有些异样‘再度直起身、心里“扑通”一跳:鳌拜已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向他张望,身后随着护卫和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