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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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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书籍名:《五月人杰》    作者:常山居


但我要带媚儿去找吕方。只要安顿好媚儿的事,我一定常住这东柳泊村。你们就是我的孩子,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这里也是我的家!……”说罢,柳士林竟高兴得呜呜地哭了起来。

孙运来说:“老伯,听侄儿一句话,今晚不走。要走就明天走,我怕天下不太平,兵慌马乱,行路不安全。如老伯趁夜走,侄儿心里难受。”不等柳士林开口,便指使春妮说:“马上上菜,我陪老伯喝两盅。”

柳士林一辈子两件事::练武、喝酒。一听说上酒,这小老儿缺牙的嘴便咧开了,那精神头一下增了几倍似的,冲柳媚一乐说:“今晚咱就不动身了,你大哥陪爹喝酒,让爹今晚喝个痛快!”

桌上摆满了冷盘热荤:麻酱凉拌秋黄瓜、卤香花生米、干炸辣泥鳅、切肘子。炖鲶鱼、一锅鲜。一瓶老白干,柳士林见酒就高兴了。门牙没几颗,但有后槽牙,凉菜、荤菜都嚼得动。爷俩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将起来。柳士林早就耳闻老白干酒,只是久闻无缘。今日得口福,果然味道不一般,干、冲、香、爽。一杯进口,先在嗓眼里打转转,然后咕咚一声咽下,浑身润热,酒劲虽大,但不上头。就着酒菜,肚里滋润。二人喝了一个时辰,老少没醉。吃了点饭,孙运来便陪柳士林睡在东房。春妮陪柳氏姐妹睡在西屋。

两只猴子一直在跟柳士林要吃要喝。不但吃了酒菜,而且还偷喝了白干酒。两只猴子怕孙运来训斥,便进了临时马棚,骑在马背上,马想扔掉它,连蹦带跳却甩不掉,最后只得屈服了,因为两只猴子会给马挠痒痒。

三个女人一台戏。柳瑛姐儿俩和嫂子三人说笑不断。说了前世说后世,说了眼前说往后,说了喜事说愁事,说了男人说女人,都恨不得将心里话抖落出来。柳瑛见嫂子是个直性子人,说话投缘,心里特别高兴。眼见嫂子身怀有孕,自己留下来,定能助嫂子一臂之力。不由想起柳媚,和嫂子怀孕时间不相上下,爹能照顾好吗?三人中只有自己没有,心里不免惆怅。三人连说带笑,不知几时都进入了梦乡。三个女人做了三个梦,那梦中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谁也不愿说。

当柳士林醒来时,已是日升三杆。看身边,不知后生几时起身走的。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下炕洗漱。

早饭已摆上了饭桌:精米稀粥,白面玉茭面花卷。腌地梨,小葱沾面酱。这样的饭,柳士林可没吃过。孙运来用五斤鲶鱼换一斤精米,共换了三斤,吃了两顿。柳士林吃完早饭,准备行程。走到院里一看,三匹马打着响鼻正在刨蹄。原来孙运来昨夜爬起四五次给三匹马加草添料。孙运来没喂过马,只知马、驴、骡夜里要添草加料,白天才有力气干活。孙运来喂完马,便点火做饭,这时妻子也起来,二人很快就做熟饭。只等两姐妹醒来。两姐妹起炕洗漱。柳媚又装扮成一个小伙子,可那张脸象个俊戏子。

春妮在镜子里看见“小伙子”,指着镜子说:“妹子,你可别介呀,那张小粉脸儿,可要化丑点儿呀,要不,指不定哪家的小闺女儿跟着你屁股后头转磨磨哪!”

柳媚一噘嘴说:“嫂子净逗我,”

“嫂子就爱看你那噘嘴胖舌的小样子!”

爷仨吃完饭,孙运来把马牵出院外。三匹马带了草料,又给柳士林装了一葫芦老白干。柳士林拉住孙运来的手说:“贤侄,草料就不用带了,我们爷儿俩只骑两匹马就够了。这匹马留在你这里,愿用愿卖随你便吧!”孙运来说:“这匹马先让我喂着,老伯尽管去桑洲,如找不到吕方,您可和二妹回来。这里就是咱们的家。”

柳士林泪眼模糊地说:“放心,感谢贤侄一片孝心!”

春妮拉住柳媚,迟迟不忍松手。

柳瑛搂住妹妹,眼泪扑簌簌落在地上,半天才说:“路上小心自己的身子,照顾好咱爹!”还想往下说,但已说不出话了。

柳瑛走到爹跟前,说:“爹要保重,路上小心。甚事,可来信。我好放心。”

柳士林和柳媚接过孙运来牵过的两匹马,翻身上马,沿堤岸而行。突然听见咴咴的马叫声,还夹杂着猴子的吱吱声。原来那匹马见两匹马已随主人走,便一个劲扬脖奋蹄。两只猴子听见马咴咴叫,见主人走远,解开缰绳,蹲在马鞍上,打马追赶。追上两匹马,两猴一跃,便跳到柳媚的怀里。柳媚抱着猴子哭了。柳士林爷俩把猴子抱了又抱,亲了又亲。这才示意猴子回家。两猴子瞪着小园眼,眨巴几下,窜回马背,打马往回走。

孙运来两口和柳瑛见猴子这样重情重义,心情无比激动。

柳士林爷儿俩骑在马上,一路观赏这白洋淀如诗似画的美景。这时正是荷结莲子、藕生鲜、鱼肥蟹黄歌满天的季节。芦荡深处,一条条载着鱼鹰的小船,咿咿呀呀驶过。小船驶过的涟漪荡起一波又一波,惊飞了水鸭、水鸟。在荷开藕长的平静水面,苍鹭在水中游荡,鸳鸯在水中戏耍。一路走,一路看。离开大堤,到了鄚州。柳士林年轻时去药都走过鄚州。柳媚看见鸳鸯想起了吕方,到了鄚州又想起了家乡。离开鄚州又行了近百里,便夜宿河间府。柳士林还没进河间城,便在马上给柳媚绘声绘影地讲草莽英雄窦尔敦的故事、讲清朝一品大学士纪晓岚的故事……,河间府名人多呀。柳士林只管讲,柳媚只管听。其实,她心里想,什么时候能到盐山?他在家吗?离开河间府来到桑洲。京杭大运河从城边穿过。自从津浦铁路穿过桑洲,运河便失去了往日的喧嘯。

桑洲自古出武士。大人小孩、男女老少人人崇尚武术。这里拳种缤纷,门派繁多。这里是藏龙卧虎之地,这里更是杂技之乡。常言道,“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练起杂技来,人人有两手”。农闲时,家庭院落便是练功习武好场所。拿大鼎、猴爬竿、上刀山、蹬坛子、走钢丝、玩车技,即便农忙时在田间地头小憩,也要顶锄头练平衡、趴在地上拿大鼎。柳士林边走边说桑洲的人情事故,讲这些,柳媚最爱听。

柳士林走到运河边,见一溜饭馆。爷儿俩进了一家饭馆,店家端上茶来。

柳媚喝了一口,说:“爹呀,这水够苦的!”

柳士林说:“快到海边了呗!”

爷儿俩又点了饭、菜。店主见爷儿俩进店,就一直在仔细打量这爷俩。听小老儿口音,是山西腔。但和小老儿一同进来的小伙子模样儿俊俏,一言不发。细看这小伙,长得真叫漂亮,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从衣着外表看,像个汉子,但从行为动作看,又像女人。这年头,兵慌马乱,为何骑两匹军马而来?店主不是别人,就是吕方的大伯。

吕方的父辈,兄弟二人,大伯在桑洲开字号,开始开当铺,后改为开饭铺。原来在城内,后来才迁到运河边。一个半月前,吕方早晨去运河边游玩,从此没有回来。有人说被两辆小汽车给装走了。吕方失踪,气得大娘躺在炕上动弹不得,每天看着小猴子玩。

为了测试这爷俩到底是何人,大伯将大小两只猴子拉出来。还没出屋,老猴便发疯似的要跑出去。他心里有了准。

酒足饭饱之后,柳士林要跟店家结帐。店主推开柳士林递钱的手:“贵客远道而来,先说明真情,再收不迟!”

柳士林心里奇怪,我们吃你的饭,陶我的钱,问我实情却为之何来?

“我干何事,与你何干?住店付店费,吃饭付饭钱。为何要我说我们的事?难道你家店是私家侦探不成?”店家满脸喜笑地一拱手:“若没有猜错的话,老先生及公子是从五台山而来?”

柳士林一听,奇怪了!这是神仙算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吱”一声,一个猴子背上驮一只小猴从里屋窜出来,跳到柳媚怀里。柳媚一看,正是原来怀孕那只母猴。

柳媚问:“那只猴爹呢?”

店家才讲出实情。“六月中,方儿和孙运达跟着灵车将父母的尸骨迁葬后,二人随我一起来到桑洲。孙运达在这里住了两天,便去新安寻亲。第二天早晨,方儿带两只猴子在运河边玩耍,突然开来两辆小汽车。从车上下来六七个小伙子,拿着手枪围着吕方便打。捆住吕方塞进汽车里。那只公猴见吕方被抓走,冲上去就撕咬那些人。一人开枪,把公猴打死。两辆车一溜烟儿往北开走了。老母猴跑回家。我当日派店伙计坐火车去天津卫,找了五天,一点消息没有得到。至今不知方儿身在何处。吉凶未卜。我兄弟一家四口惨死,我们吕家只留方儿一条根。我和他伯母只有一个女儿,我盼着方儿成家立业,留在我们老两口身边,养老送终,谁知他又被仇家抓走。一气之下,他伯母已卧床不起。……”

说完,老汉老泪横流。柳媚早就憋不住了,“哇”一声大哭起来。这个店家就是吕方大伯。他指着柳媚说:“这位公子……”

柳士林忙说:“儿啦,快拜见你大伯!路上怕显眼惹事,特装扮成后生。我来说,这就是吕方的……”

吕方大伯忙说:“知道了,知道了,不知侄媳来到。”

一听说吕方的媳妇从山西来到这里,伯母高兴得坐起身,那病好了一半。拖着身子走出来,抱住柳媚左看右看,看了半天,啧啧赞叹说:“好好,我家吕方有福,娶了个天仙。伯母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媳妇哩。!”

柳媚抱住伯母一边说,一边哭:“我的命为甚这么苦哇?我姐俩的命为甚这么苦哇?老天爷为甚这么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