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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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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书籍名:《剑气严霜》    作者:古龙




白袍人骤见武啸秋立在茅屋里,似乎怔了一怔,道:

“阁下请了,老夫路过此地,见这茅屋欲塌未塌,显然无人居住,是以进来休憩片刻。”

武啸秋那鹰隼般双目不住在白袍人身上来回扫视,道:

“好说,咱们也是过路旅人,尊驾请自便。”

白袍人点了点头,尽自走到案前盘膝就地而坐,双目微瞌,背对着武啸秋养起神来。

他分明瞧见了死者曹士沅,却不动任何声色,赵子原暗暗不解。

武啸秋眼色阴晴不定,悄悄向谢朝星打了个手势,谢朝星放轻足步蜇到白袍人身后,倏然一伸右手二指,虚空朝白袍人后脊“志堂”死穴点去!

这下他突然发难,非特出人意表,距离又如斯近,白袍人功力再高怕也难以逃过此一杀身之劫,但闻“虎”地一响,指力破空袭去,白袍人身躯随之微微一颤,颈首软绵无力地垂了下去。

谢朝星舒了口气,道:

“行啦……”

他只吐出两个字,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双目圆睁,满面都是惊疑。

只见那白袍人忽然立起身子,缓缓回过头来,晶瞳里射出两道冷电,直瞪住谢朝星不放。

谢朝星打了个哆嗦,颤声道:

“你——你……”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白袍人在“志堂”死穴受袭之下,竟能安然无事,难道对方其实是早有防备,将自己抽冷子偷袭的指力硬生生化解去了?

第十五章  飞骑斩杀

白袍人冷冷道:

“少年人你这指力只学到五成火候,还不到杀人于无形之间的地步……”

谢朝星呐呐了好阵子,却是一句话也出不了口。

武啸秋压低嗓子道:

“敢问尊驾大名?”

白袍人道:

“老夫复姓司马,草字道元,想来阁下必不陌生。”

武啸秋脸色一变,道:“幸会。”说着,拱手朝白袍人“司马道元”揖了一揖。

“司马道元”拱手还礼,道:“不必客气。”

拱手间掌心有意无意向外一翻,两人身躯同时晃了晃,“蹬”一声,武啸秋仰身退开半步。

再看“司马道元”双足亦自陷入地下达二寸之深,武啸秋脑际思潮电转,猛然脱口呼道:

“原来——原来是你?……”

“司马道元”哈哈一笑,道:

“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

武啸秋一闻此言,身子陡地颤一大颤,他就指指着“司马道元”沉声一字一语地道:

“山不转路转,你我将来总有再度碰头的日子!”

一挥手,带同谢朝星转身推门而去。

赵子原只瞧得心惊不已,暗道:

“不可一世的武啸秋,居然会被两句不知所云的诗词惊走,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中狂跳,不知不觉脚底碰着木箱,弄出了一点声响,那“司马道元”霍地回过身子,道:“木箱后面的朋友请出来吧?”

赵子原情知对方已听到了自己一时大意所发出的声响,只好站将起来,走出藏身之处。

“司马道元”略感意外,道:“小哥儿,是你?”赵子原苦笑道:“这是咱们第三次见面了,上一次记得是在十字枪麦斫的府上,当时阁下一现,便惊走了众人皆惧的甄定远,与今日这个局面完全没有两样,瞧来阁下的能耐着实不小。”

“司马道元”岔开话题道:“小哥儿可否请先解释,为何要躲在里面?”

赵子原道:“长话短说,小可是不期来至此地,适值姓武的杀人后去而复返,我明白自己绝非他的对手,所以便躲将起来。”

“司马道元”望了僵卧的曹士沅一眼,道:“死者乃是从前太昭堡主赵飞星的下属,名叫曹士沅,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被杀?”

赵子原道:“阁下也识得此人么?曹前辈可能为了一本黄绫小册而招致杀身之祸……”

“司马道元”思索一会,伸手人怀徐徐掏出一本黄竣皮的线装小册,在赵子原面前扬了扬,道:“黄绞小册?……不要就是这本册子吧?……”

赵子原一愕,脱口道:“它……它怎会在你的身上?”

“司马道元”不答,只是喃喃自语道:“册子我翻过不知有多少遍了,里面什么也没有,怪哉,姓武的要它作何用处?”

赵子原暗想:“黄绞小册既非在曹前辈身上,然则他一命死得岂不冤枉极了!”

一念及此,不禁暗暗为曹士元感到难过。

“司马道元”道:“小哥儿若无他事,老夫要走了。”

赵子原黯然点一点头,眼望“司马道元”一步步走到门前,走出屋去,此际他脑中竟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对适才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居然无法思索其中缘由。

移时,他逐渐清醒过来,遂将曹士沅尸体移到屋前,用兵刃挖成一个长坑埋葬下去。

天色向晚,赵子原已足足在茅屋内呆了半天之久,他自忖不可再蹉留下去,遂辨了辨方向,一直向西行去。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星儿已悄悄升上了天边,对着赵子原眨眼微笑,他举袖揩去额上汗珠,驻足休息了片刻。

再行举步时,忽然他耳际传来一阵急促的足步之声,放眼望去,只见小径另端有两条人影下迅速地朝这边移动。

他自然而然将脚步放松下来,待得前面那两人走近,赵子原始瞧见他俩身上装束有异,胸中不由一震,暗忖:“瞧这两人的衣着装束,绝非中土人士,难道他们也是来自长城以外?……”

两人来得更近了,但闻右首一人道:“近几日来,沿线风声很紧哩,暖兔,你可知道一些端倪?”

左首行走的“暖兔”道:“听说可汗已在盘山驿集结重兵,一等张居正死去,便渡过大凌河攻击辽左,到时中原尽在咱土蛮囊中了广

赵子原听到“土蛮”两个字,心中惊疑更甚了,有明中叶以后,土蛮一直是本朝最大的外患,隆庆元年,并曾一度飞渡长城,由蓟州转掠卢龙,京畿为之震撼。万历年间,土蛮势力更为猖獗,边地笈笈可危,而眼下竟有土蛮可汗的部属在中土出现,自是难怪赵子原大为所惊了。

那两人边行边谈,赵子原所走的小径因为地势较低,是以不虞被对方发觉,那右边一人继续道:“就等张居正一死,嘿嘿,兵事便可以发动了。”

左边的“暖兔”道:“老子就是不明白,咱可汗何以对一个糟老头如此忌惮,非要将他除去不行?张居正虽然贵为明廷首辅,但一旦大明江山落在本族手中,堂堂张首辅还不是成为咱们阶下之囚?”

右边那人冷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法,暖兔你既无法洞悉个中利害,我也懒得和你多谈了……”

那暖兔道:“然则可汗预备怎样除去他这眼中钉?”

右边那人低声道:“这是个天大秘密,说了你绝不可张扬出去——”

那暖兔道:“放心,咱们哥们你岂能信赖不过?”

右边那人压低声音在暖兔耳边说了几句话,因双方距离甚远,那人话声又十分含糊,赵子原连一字也没有听见。

只听暖兔低声道:“买雇职业剑手?……嘿嘿,此计大妙!……”

那右边一人道:“现在只剩下中原武林问题了,这是最不容忽视的一道问题。”

暖兔道:“中原武林么?我们尽管找内线筹商对付之法,还有那狄一飞……”

他欲言又止,那右边一人道:“也罢,就依此行事便了,天已黑了,咱们得尽快赶路。”

赵子原心念一动,暗付:“久闻张居正乃是当朝孤忠耿耿的一位宰相,正因为他在朝中能综核名实,筹饬战守,四夷才不敢觑窥,而且我朝边将也惟有张道辅在上始能驾驭,听这两个蛮子的口气,莫非土蛮欲谋不利于张首辅?”

眼望两人即将去远,当下只觉一股古怪冲动直冒而上,他一步跃将出来,冲着他俩背影喊道:“两位回过头来瞧瞧,是谁来了?”

那两个鞑子闻声不约而同回转身子,见一面前立着一名陌生的少年,不觉怔了一怔。

那暖兔朝赵子原打量两眼,沉道:“你是呼唤咱们么?”

赵子原道:“难不成此地还有第三者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暖兔双目连转,道:“既是如此,敢问有何贵干?”

赵子原道:“区区要向你们打听一件事——”

右边一人不耐道:“打听什么?”

赵子原一字一字道:“除开你们两位外,土蛮可汗另外还派了多少人潜进中上来兴风作浪?”

霎时之间两人神色大变,右边一人冷笑道:“小子你方才就躲在土堆下面是吧?咱们所说的话你听到了?”

赵子原昂然道:“役错,是听到了,你待怎地?”

两名鞑子相互使了个眼色,那暖兔道:“嘿嘿,烘兔你说咱们该怎么办?人家可在等着答复咧。”

那烘兔冷笑一声,道:“这就是老子的答复!”他双目中精光斗射,未待将话说完,左掌猛地向外一弓,有似出洞猛虎,望准赵子原一斫而下。

赵子原早已料到对方有如此一着,烘兔一掌才出,他双足徽错,身形立刻移向右侧。

讵料烘兔一掌犹未击实,在半空陡然硬生生移了个方向,如影随形击向赵子原小腹要害,只闻“呜”然一声锐响,他掌势之劲居然带起一阵尖啸,赵子原身子犹在五步之外,对方掌缘真气已风涌袭到!

对方武功之高,的确大出赵子原意中所料,他吃惊之余,急忙蹬步倒退,同时伸手封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