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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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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书籍名:《剑气严霜》    作者:古龙




林、梅二人见对方来势威猛,不由自主露出惊惶之色,只有“司马道元”仍然不动声色,甚至连瞧都不瞧他们一眼。

林景迈勉强捺住一颗忐忑不安之心,朝五人一抱拳,道:“五位壮士请了。”

那五名短打汉子冷冷一哼,却没有人还礼回话,顷忽,五人蓦然又纵身分为左二右三向旁跃开。

那五人甫行跃开,林丛枝叶一分,一排三个绿衫人缓步走将出来,他们行在道上,每一落足,地面便微微震动,那份内力之强,着实已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了——此刻道上一总立有十余人之伙,却是乌雀无声,连空气俱已凝固了一般。

梅尚林首先忍耐不住,道:“尔等此来。为的便是要取咱家师兄弟性命吗?”

前后掠出的八人闭紧嘴巴,闷声不响,面上亦无表情,生似没有听见他的言语,有顷,“司马道元”开言道:“八位说话啊,不说话是不行的。”

居中一名绿衣人双眉一挑,斜脱着白衣人道:“阁下是崆峒派的人么?”

“司马道元”道:“老夫像是崆峒派出来的么?老夫还不知崆峒有什么出名的人物哩。”

他口气之大,使得那八名绿衣人一时间膛目结舌。一时林景迈与梅尚林也听得呆了。

那居中绿衣人道:“那么地上死者为何人?”

林景迈心中恚怒,但他天性稳重,不欲多生是非,忍气答道:“死者乃在下在师弟。”

那绿衣人皱一皱眉,道:“看来有人先咱们而下此煞手了,……”

那绿衣人又端详了尸身好一忽,始偏首朝右边另一个剽悍绿衣汉子道:“看死者模样,像是中毒而亡,你有何高见?”

那剽悍汉子道:“中毒就中毒吧,既已死去一人,省得咱们多费一番手脚。”

言下,足步一勾将尸体踢起,紧接着挥出一掌,“膨”一响,掌心击中钟壁冰冷的胸口,尸体飞出老远落地。林、梅二人目睹对方凌辱死者,怒极大叫道:“你敢——”

才迸口叫出这两个字,倏见那剽汉子惨叫一声往前直冲,“咕咚”倒在道上!

诸人立即凑过脸去,在日晖泻照下,可以瞧得出他脸上笼罩着一层死气,鼻息全无,显然业已气绝毙命!

渐渐那剽悍汉子肌肤泛起一点一点青黑之色,死状与钟壁毫无两样。

梅尚林透了一口寒气,道:“好厉害的毒素!”

绿衣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那具失去生命的躯体,自外表观去,瞧不出他对同伴的死有何反应变化。

须臾,他仰起首来向林景迈道:“我们奉命到此取你等性命,还未动手就不明不白先自折损一人,你一定在心底暗暗窃笑吧?”

林景迈道:“林某哀戚二弟之亡都犹不及,哪有心绪顾到此等小节。”

那绿衣人冷冷道:“令二弟身死,有你们两个同门为他悲戚,不知你俩死了,又有谁会来洒泪一哭?”

口气甚是冷漠无情,虽只淡淡一言两语,却马上使得周遭气氛变得紧张阴沉起来——林景迈并非未见过世面之辈,哪会听不出其中含意,他寻思一下,便知今日之局绝难善了,当下道:“反正咱等己抱有必死之心,足下尽管动手罢,但在动手之前,林某有一事相询——”

那绿衣人道:“你问,不过问完事情之后,纵然得释心中疑团,也是死路一条,这又有何分别?依我瞧,你还是不问也罢。”

林景迈道:“问当然要问的,至于死路生路,林某只有顺着老天爷的安排去走——”

他回答得如此磊落,一旁的“司马道无”不觉暗赞了一声。

林景迈复道:“足下可不可以明告,何以欲做此赶尽杀绝的冷酷行为?”

那绿衣人略一沉吟,道:“适才你们崆峒师弟三人,曾瞧到篷车里香川圣女的面容话至中途,他身后一名魁梧汉子突然插嘴道:“时刻无多,咱们尽速将他俩解决便了,何须多费唇舌解释此事,在此穷泡磨菇?”此言一出,其余五人登时蠢蠢欲动,个个露出凌厉杀机,举步朝林景迈及梅尚林环抄迫近。

林景迈敞声喝道:“且慢!”

那魁梧汉子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林景迈道:“林某师兄弟不过素仰香川圣女风华绝代,是以才动了一瞻圣女风采之念,而且武林中见过她容貌的大有人在,岂有……”

魁梧汉子不耐打断道:“废话连篇!你可知咱们八人一路远远跟随在香川圣女所坐的篷车后头,遇有瞧见圣女容貌之人,咱们继后就将他送上西大极乐,这一路下来,在咱们手底下获得超生的,少说也有数十人之伙了!”

语歇,复行迈步逼前,林景迈及梅尚林情知这一战在所不免,遂相继解下腰间佩剑,凝神以待。

那绿衣人右手有意无意当胸举起,五指搭在左腕之上,掌势移动间,隐隐罩住梅尚林前胸、双肋、喉头十二处穴道。

梅尚林骇然一呼,在他的经历中从未有过一个照面就被敌人罩住穴道,何况自己长剑犹未出手。虽说是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致为敌所乘,但那绿衣人武功之诡异,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双目四转,竟找不到一丝一毫空隙得以出剑反击,似乎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霎时他面色由灰而白,呆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林景迈敢情瞧出他情状有异,低声问道:“三弟,你怎么啦?”

他去不知梅尚林已处于生死一线之间,只要那绿衣人动一动指头,来不及应付便得暴死当场。

忽然那许久未曾开口的“司马道元”一晃身,掠到对峙的双方中间,面对着绿衣人。

“司马道元”慢条斯理地道:“老夫曾闻江湖人言,香川圣女非特风华绝代,抑且心地皎洁一如清风雾月,尔等却紧随在她后面辣手杀人,岂不有违慈悲本旨?”

那绿衣人斜睨了他一眼,道:“尊驾既非崆峒派人,便请快快避开,兔惹是非。”

“司马道元”淡笑道:“老夫一生所惹的是非也大多了,自学剑伊始,便无法摆脱武林中的是非恩怨,又哪里在乎这场麻烦事儿。”

绿衣人沉声道:“如此道来,尊驾是要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浑了!”

“司马道元”默然半晌道:“这样吧,你先回答老夫一问,如果能令老夫满意,我就撒手不管,你认为如何?”

绿衣人身侧的魁梧大汉怒叫道:“你是什么东西?咱们得看着你的脸色行事么?……”

话未说完,视线无意触到“司马道元”那宛似鹰隼般的凌厉目光,突地无端打了个寒噤,再也说不下去。

那绿衣人眼珠一转,道:“也好,咱家答应你了。”

此言显得十分低声下气,他左右六个同伴立刻露出讶然之容,猜不出绿衣人缘何示弱于对方以至于斯?“司马道元”一字一语道:“你等八人可是水泊绿屋所派遣出来的爪牙?”

那“爪牙”称呼甚不中听,但他所强调的乃是句中的“水泊绿屋”四字,所以尚不致导致强烈的反应。

绿衣人神色一变,旋即恢复正常,道:“此话问得可笑之极,咱们与水泊绿屋连半天云也沾不到一点边,尊驾凭什么捕风捉影,硬指………‘司马道元”打断道:“然则你也知道水泊绿屋这个地方了?”

他言词犀利,使人连琢磨考虑的余地都没有,绿衣人顿时露出凛惕之意,愣了一愣始道:“我说过我知道么?”

“司马道元”冷冷道:“你支吾其词,答覆得并不好,看来这桩事老夫不能袖手不管了。”

绿衣人道:“你待如何管法?”“司马道元”道:“简单得很,只要有老夫在,崆峒二剑便不许让尔等随便给宰了!”

绿衣人勃然怒道:“你若嫌命长,就试着管一管看吧!”

“司马道元”但笑不语,似乎未将绿衣人恫吓之词放在心上。

林景迈轻咳一声道:“足下盛意可感,今日之事林某师兄弟二人已足够打理,想不致于如足下所说,让人随便就给宰了,足下请自走……”

“司马道无”摆摆手,阻止林景迈续说下去。

他转朝绿衣人道:“方才老夫冷眼旁观,见你一举手之间,立刻施用‘九转拂穴’手法,遥罩敌手大穴,迫使对方不及还手,功力之高足可挤人一等高手之林而毫无逊色,像你这等人物尚且为人所用,老夫很为你可惜。”

绿衣人一哂道:“你若寒了老子,那就夹着尾巴……”

下面“滚蛋”二字犹未出口,陡然眼前一亮,一道寒森森的白光飞起,“司马道元”剑子已自出匣——绿衣人道:“准备动剑了么?”

“司马道元”手指轻轻抚弄着剑身,道:“老夫封剑二十年,岂能在一些魍魉蠢身上破誓了。”

绿衣人道:“但是你分明已亮出剑子,犹说封剑……”

“司马道元”截口道:“所谓封剑,便是誓言能能剑子杀人的意思,老夫虽然亮出长剑,并没有打算在剑身涂上你们七人的鲜血。”

绿衣人一怔,旋会意道:“然则你凭一支剑子,就想将咱们吓走?”

“司马道元”冷冷道:“你以为老夫办不到么?”

绿衣人突地仰天暴笑起来,回首向其余六人道:“你们都听到了没有?这位大剑客不敢真枪实刀动手,仅凭一支剑子摆在手上做做幌子,便想将咱们唬走?哈哈;天下可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

他笑产前俯后仰,险些连眼泪鼻涕都笑了出来。

那魁梧汉子嗤之以鼻,道:“如果咱们一遇上敌人亮出长剑,就吓得拍马走路,那咱哥儿还能在江湖上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