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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天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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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籍名:《冰川天女传》    作者:梁羽生


双方身子,却是动也不动。陈天宇时才飞马来时,带有腰刀弓箭,见此情伏,知道师傅正以上乘内功,与敌人全力周旋。看样子功力悉敌。陈天宇急于欲助师傅一臂之力,不暇思索,立刻张弓搭箭,在百步之外,突的一匠,便向敌人背心射去。

忽听得师傅大叫一声:“宇儿,快走!”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人举弓一拨,陈天宇射去的箭,倏的又飞了回来,快若流星闪电,陈天宇吓呆了,百忙中举刀一隔,但觉臂上一阵酸麻,虎口流血,那支利筋竟然插在刀上,箭簇陷入几分,若不是腰刀这一隔刚好挡着,这一箭便有穿心裂腹之灾,陈天宇惊骇欲绝,神智未清,就在这一瞬间,猛听到一声尖叫,斗见师傅凌空飞起,拂尘一扫,敌人在地上连翻了几个筋斗,也随在他的同伴之后,滚下了百丈冰渊。

陈天宇急奔上前,只贝师傅仍然跌坐地上,闭目不语,面如死灰,拂尘落在身边。

陈天宇至首侍立,约过了一支香的时刻,萧青峰的面色才渐渐红润,张开眼睛,气吁吁的道:“宇儿,将那拂尘给我。”陈天宇拾起拂尘,萧青峰看了一眼,又道,“将拂尘给我挂在腰问。”陈天宇这才发现,师傅的两支手掌翻起,手指颤抖,干臂下垂,转动甚不灵便,陈天宇惊道:“师傅你怎么啦?”萧青峰微微一笑道:“我尘尾还剩下一半,他的弓弦却已给我拂断,这一场较量,我总算没输!”陈天宇道:“你的手,你的手……”萧青峰又是微微一笑,道:“崔老三是倥侗派的一流高手,我把他硬生生地拂下冰渊,身上自然也得受些伤损,我这两臂受他的弓梢所弹,经脉扭曲,所以如此,不过,他也没本事将我弄成残废,早则五日,迟则七日,我自己会把他冶好.宇儿,此次倒全亏你射这一箭。”陈天宇十分惭愧,道:“我射这箭,简直如卵击石,非但射不着他,反而给他反射,这都是武功没有练好,以至帮不上师傅的忙。”萧青峰笑道,“宇儿,你还不明其中的道理么?”

陈天宇道:“请师傅指点。”萧青峰道:“他正全力与我周旋,为了拔你这只箭,分了心神,我才得乘虚而入,要不然我虽不至落败,要胜他可也不易呢。只是,你也忒冒险了,要不是相距百步之外,这反弹之力,你焉能禁受得住?说来也真巧合,我授你的箭法泄露了我的行藏,但又替我打败强敌。”陈天宇奇道:“那日他用没簇箭射我,莫非是有意相试么?”萧青峰道:”正是,你抖露出空手接箭的本事,他便知道是我的传授,寻了十年终于给他寻着了。”陈天宇想起一事,心甚不安,问道:“那么,那群卖唱的流浪者都是坏人么?”萧青峰道:“这倒不是,我查清楚了,除了那个藏族少女外,其他的人,确实都是流浪的艺人,我这两个强敌与那少女都是各有目的,混在那堆人中的。”陈天宇道,“嗯,那藏族少女,她,她又是什么来历?”萧肯峰笑道:“这我可不知道了,我本身的事已够头疼,那还有闲心仔细查她。呀,宇儿,咱们的缘法尽了,”陈天宇奇道:“师傅的两个强敌不是都死了么?尚有何惧?”萧省峰苦笑道:“王瘤子中了我的窝心脚料他不能活命,但神弓崔老三功力深厚,大半跌不死他,而且我不止是有这两个强敌,还有第三个强敌,这人的武功远非我所能及”崔老三不死,一定引他来找我,只愁天下无人能救。”陈天宇道:“这、这可怎生是好?”忧愤之情,现于颜色。萧青峰道:“我闻说有位异人,就住在藏边,他也许能敌得住我的对头,只不知他肯不肯救我,处此绝境,别无他法,我今日便要离开此地,且试一试寻找那位异人。”

陈天宇正欲再问,忽见上坡之上一个黑点,渐近渐显,爬了下来,陈天宇叫道,“是你,江南!”江南爬得上气不接下气,歇了半晌,说道:“老爷叫我来找你们,今人之事,我已依少爷的吩咐,告诉了老爷啦。”陈天宇道:“老爷怎么啦?”江南道:“老爷带了护卫赶回,不久土司的兵也来了火已救熄,死者己埋。伤者也都救出来了。呀,咱们衙门的兵,死伤八九,只剩下十来个啦。老爷说要到拉萨见福大帅去,那带兵涅巴,却口口声声要找你,说是要你今晚到土司家去。”陈天宇道:“我不去!”江南道:“是呀,老爷也知道你定然不丢,他叫我对你说,他不愿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他现在已知道先生是个大有本领的人,所以他放心让你跟先生去。少爷。你不愿做什么事清?”陈天宇不答江南的话,道:“师傅,那么我跟你去找那位异人。”萧青峰道:“你,你去?呀,这可危险得很哪!”陈天宇道:“我留在这里,更是危险,师傅,这事以后我再对你细说。江南,你回去告诉老爷,将来我到拉萨找他。”萧青蜂看了一看自己的双手,甚是感动。道:“徒儿,我知道你的好意,好,你就随我去吧.”这一去也,有分教:

虎门龙争惊塞外,引出冰川天女来。

欲知后事如何?猜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二回  峻岭飞骑,仇家窥帐幕  金针解穴,医道配神功

时序已是暮春,但从藏南萨迹通往藏西日喀则的山区,冰雪却尚未开始融化。最大胆的牧人,也还要等到半月之后,待初夏的阳光普照,封山的雪块消融之后,才敢行走。但令大胆的牧人也意料不到的是:这个时节,竟然有两骑彪马厂在盘旋曲折的山道上缓缓前行,而且这两位骑客,一老一少从外貌看来,还都是文弱的书生,这两位骑客,正是师徒二人,老的是萧青峰,少的是陈天宇。

西藏高原,号称“世界屋脊”,尤其是从萨迦到日喀则。这段,南有喜马拉雅山,北有喀喇昆仑山,山脉绵延,地势高竣,更是难行,高原空气稀薄,呼吸也颇困难,幸而萧青峰内功深湛,陈天宇练武多年,也颇有根底。兼之胜在年青力壮,也还不觉怎样。只是两匹健马,却是呼呼喘气,直流口沫。

陈天宇轻扶马鬃,叹道:“人未累死,马却要累死了。”西藏气候极怪,日间骄阳如火,尤其山区空气稀薄,日头直射下来,更是热得怕人,但一到太阳射照不到的阴影之处。或是到了晚间,却又是冷气沁人,严寒熬骨。山峰上虽然积雪皑皑,山沟间虽有冰川交错,假若游龙,但纵是本领再高的人,也不敢冒那天大的奇险,去登那冰雪。须知冰雪一受震动,就可能引起雪崩之灾,人畜俱受活埋。所以在山区赶路的旅人,空对矗立的冰岭,却是难止口中的干渴。

萧青蜂看着坐骑呼呼喘气,怪是难受,运凝半响,说道:咱们还剩有几囊水?”陈天宇道:“还有三个水囊,”萧青峰道:“好,把半囊水让这两匹马喝了,咱们节省一点。马匹喝了水才有力气赶路。”萧青峰的一手臂被强敌所伤,现在尚未能转动自如,所以取水喂马等等事情,都须陈天宇去办。

陈天宇跳下马来,打开水囊,挟着马头,让它喝水。忽闻得背后马铃之声,只见后而三匹马赶了上来,马上的乘客乃是三位双人,浓眉大眼,个个相貌祖豪,见陈天宇以水喂马,连连叫道:“可惜!可惜!”

为首的一拉马缰,在陈天宇身旁停下,说道:“喂,你这位小哥带的水多,咱们的却喝完了,你分一囊水给我如何?”说得满不在乎,毫无礼貌,陈天宇怔了一怔,心道:“在这渺无人迹的山区,水比万金还要难得,如何可以轻易给人?”忽闻得师傅说道:“出门之人,理应患难相助,宇儿,给他!”陈天宇见是师傅吩咐,只得解下水囊,送给那人,那人骨嘟嘟地喝了口水,歪着眼睛看了萧青峰一眼,道:“你倒是个好人,喂,你去哪里?”萧青峰道:“往日喀则。”那人道:“为何不等冰雪融化就急着赶路?”萧青蜂道:“敝戚在日喀则病重,要赶去瞧他。”那人与同伴对望一眼,面上神情,似信似疑。

萧青峰道:“宇儿,那些药你可得当心,药囊不要挂在马鞍上,收起来吧,山路崎岖,马儿一个失蹄,跌了药囊可不得了。别的也还罢了,那龙树果却是没地方买的.”陈天宇一怔,挂主马鞍上的哪是什么药囊,乃早他们所用的暗器囊,斜眼一瞥,只见师傅眼光之中似有深意,陈天宇猛然醒道:“是呵,这下人敢在此时行走,想来也是大有本领之人。咱们不可露相。这暗器囊还是收了好。”又想道:“那龙树果虽是天竺来的,萨迦到处有卖,也没有什么稀奇,为何师傅说得如此珍重?”

只听得先头那人说道:“原来令亲患的乃是血崩之症,龙树果虽是对症之药,却也未必准能奏效,兄弟不才,还稍懂一点医道,兄弟也是到日喀则的,就此同行如何?”萧青峰道:“好极,好极!’老朽虽也稍读过几本医书,对治血崩之症、却是毫无把握,敝亲之病,将来定要仰仗的了。”那人也拱拱手道:“好说,好说!承蒙赠水;当得效劳,”竟然策马跟着萧青峰,他的两个同伴,也一前一后,把陈天宇夹在中间。

陈天宇猜不到师傅说话的用意,甚是纳罕,被那两人似押解囚徒似的夹在中间,更是气闷:“他切不知,那龙树果在萨迦虽不希奇,但要等水雪融比之后,才有药材贩子运到日喀则,所以在日喀则却是难得之物。萧青昧如此说法,实是有意向那些人解释,为何自己要冒险赶到日喀则去。

那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撩萧青峰说话,萧青峰甚是谨慎,碰着他们提到江湖上的事情,就佯傻扮懵,只和他们谈一些医道,那些人其实对医道也并不高明,只是懂得一些治跌打和吐血等病症,这些病症,凡是普遍练武之人都必须懂得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