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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天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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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冰川天女传》    作者:梁羽生


飞身先出,萧青峰和那两个军官,停止争斗,也赶着追出去。

六个人穿房过屋,风驰电掣,霎忽到了城外,六人之中,麦永明轻功最高,首先追及,与那两个尼泊尔武士打了起来,萧青峰次之,不久,也接着追到。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双战麦永明还差不多,一加入了萧青峰,立感处在下风,麦永明长剑左落;一连削了四下,攻得那两个武士透不过气来,萧青峰拂尘盘旋一舞,护着身躯,腾出手来,就要夺那红漆木箱;,猛听得有人喝道:“把木箱给我留下!”原来是那两个军官赴了上来,两柄长剑左右分进,一齐刺那抱着木箱的尼泊尔武士,想抢在萧青峰之前,先把那木箱夺下。

四个高手同时进招,那尼泊尔武士看来万万逃避不了,却听他忽然大喝一声,陡地将红漆木箱向麦永明劈面一摔,麦永明慌忙伸手去接,这一来,军官武士,又联成一线,双刀双又改了目标,改向麦永明进袭。

剑似游龙,刀如飞凤,叮叮哨吗的此来彼往,杀得个难解难分,那两个军官与那两个武上,若然以一敌一,都不是麦永明与萧青峰的对手,但联合起来,以四敌二,却是大占上风,更兼麦永明一手抱着木箱,要分心照顾,实力更是打了折扣,三五十招一过,麦、萧二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军官与武士越攻越急,麦永明忽地也大喝一声,将红漆木箱抛回给尼泊尔武士,那两个军官一怔,麦永明长剑一挥,涮喇两剑,滚滚而上,大声喝道:“先把这两人杀了再说。”那两个军官也跟着剑锋一转,待向那尼泊尔武士进招,却又似犹疑不决,那尼泊尔武士一声长笑,架了一刀,又把红漆木箱掷出,萧青峰站在附近,只得接过,霎时间军官的长剑,与武士的月牙刀,又纷纷向他身上招呼。这红漆木箱本来是各方争夺之物,而今却似变成一个祸胎,到了谁的手上,谁就遭殃。

萧青峰挡了几招,险象环生,也跟着依样画葫芦,振臂一抛,将木箱向军官掷去,却不料那军官“嘿、嘿”冷笑,忽地抢上一步,呼的一掌,竞迎着木箱径劈。麦永明大吃一惊,急迫之际,无暇思考,一伸手又将那木箱接过,不敢再抛,这一来,立刻又隐入了军官与武士的联合包围之中。

正在吃紧,忽听得一声怪笑,尖锐之极,笑声未停,人影倏地出现,萧青峰定睛一看,正是那个怪丐,只见他旋风般直卷进来,铁拐一招“力划鸿沟”,将诸般兵器一齐挡住,忽而攻那武士,忽而攻那军官,又忽而攻麦永明,竟不知他到底是友是敌。这一来更成了混战之势,那怪丐的铁拐呼呼挟风,扫到谁的跟前,谁就要被迫得退后几步。

萧青峰心中一动,想道:“他如此打法,分明是想把各人都弄得累了,然后好收渔翁之利,独占这木箱。”正想喝破,忽听得又是一声长笑,场中突然多了一人,这人来得更是神奇,刚才那怪叫化来时,还是先闻声而后见人,而今此人,却是声到人现,就如飞将军从天而降,满场高手,竟无一人在事先发现他的踪迹。

冷月疏星之下,萧青峰看得分明,此人非他,正是前几日用一把金计救他性命的那个书生,只见他一手叉腰,一手挥了半个弧形,一副懒洋洋的神气,慢吞吞的道:“什么希罕东西,值得你争我夺?”

这书生突然出现,满场高手,无不愕然,不约而同,停了战斗。怪叫化嘴角噙着冷笑,倒提铁拐,看似毫不在乎,其实却是全神贯注,暗中准备,蓄劲待发,麦永明见多识广,知这书生必是大有来头,当下手抚剑柄,施了一礼,朗声说道:“俺宝鸡麦永明要在这两个鹰爪孙手中取一件东西,天下红花绿叶,同是一家,阁下若是武林同道,俺不敢求助,但请置身事外,则他日山水相逢,定当报答。”要知麦永明乃陕甘大侠,在四北数省,正是响当当的脚色,提起来无人不识,这一番自报名头,说话又非常漂亮得体,这少年书生看来不过二十多岁,辈份无论如何不会在麦永明之上,麦永明这番说话,丝毫不以前辈自居,但却在暗中责以江湖大义,以为这少年书生听了,定必动容,也许就会拔剑相助用)知这少年书生只是冷冷说道:“哈,知道了!”竟好像从来没有听过麦永明的名宇一般,连萧青峰也觉得这少年书生未免过份。

那两个军官见状大喜,也抱拳说道:“咱们在御林军当差,奉万岁爷之命,送一件东西到拉萨,却给这老混蛋劫了,不敢请阁下相助。”那少年书生又“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晤,知道了!”

怪叫化冷笑一声,就待发作,那少年书生迈前两步,也不见怎样作势,忽然一伸手就从麦永明手上将红漆木箱夺了过来。试想麦永明是何等本事,竟然连招架也来不及,宝箱便告易手,不但萧青峰觉得惊诧,军官、武士也都不约而同地“呵啊!”一声,各退几步。

少年书生的手法快到极点,那怪叫化的铁拐也快到极点,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那怪叫化手腕一翻,铁拐呼的一声,已砸到书生背脊。这少年书生对萧青峰有救命之恩,萧青峰见此险状,不自禁的“呵呀”一声叫了出来。

忽听得“铮”的一声,那少年书生头也不回,反手一弹,身形立刻倒纵出一丈开外,身法美妙之极,怪叫化的铁拐翘了起来,未及收回,已听得那少年书生朗声笑道:“铁拐仙果然名不虚传!

萧青峰心中一惊,这怪叫化果然是铁拐仙!忽听得那少年书生又是一声笑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希罕的东西,值得你争我夺。”一掌劈下,将那红漆木箱震开,伸手一掏,向地下一摔,只听得一片响声,木箱里的东西已给他摔成八片!

麦永明一声惊呼,叫道:“呀,这不是金瓶!”怪叫化也似甚为惊诧,提杖茫然,做声不得,萧青峰仔细看时,被摔破的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瓷瓶,不知他们何以要你争我夺,也是茫然不解!

那少年书生摔裂瓷瓶,仰天一笑,朗声说道:“祸根已灭干戈止。笑杀当今鲁仲连。哈哈,不亦快哉,不亦快哉!俺少陪啦!”袍袖一拂,身形一起,翩如巨雁,便向茫茫无际的草原“飞”走,麦永明忽然大吼一声,喝道:“你阁下既来沾这趟浑水,哪能如此容易便止了干戈?”声发人起,挺剑疾追,那两个军官和那两个尼泊尔武士也跟踪追去,一片呛喝之声,震荡草原。

那怪叫化铁拐支地,木然毫无表情,萧青峰本来也待追去,见此情状,心中一动,拂尘一挂,正想招呼,那叫化怪眼一翻,冷冷说道:“哼,你追得上吗?留些精力,以待天湖之会吧!”摹然一拐挟风,向萧青峰拦腰疾扫。

这一下事先毫无朕兆,实是大出萧青峰意料之外,而且怪加化这一拐手法妙极,竟是从他绝对料想不到的方位打来,纵K武功再高,像这等变起仓淬,也难逃避,只听得“卜”的一声,怪叫化的铁拐,已在他的臀部重重的敲了一记,

试想这怪叫化是何等功力,萧青峰见铁拐以排山倒海之势扫来,心中以为准死无疑:“不料我萧某人不明不白丧生于此处!”岂知铁拐击来,却似有一股弹力,忽的把萧青峰弹了起来,平空抛出数丈,毫无损伤!

把眼看时,那怪叫化已经没了踪迹。萧青峰不禁大为奇怪,“咱们这怪叫化与自己有仇,何以他这一拐不施杀手?若说无仇,又何必要吓唬自己,迹近侮弄?”萧青峰虽是久历江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客店半夜里一场大斗,乒乒乓乓的从店内打到店外,店主和住客都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桨,蒙起头来不敢出外,待得打斗的声音已远之后,再过了好久,店主人才敢出来,提灯笼察看,只见麦永明、军官武士以及那怪叫化的四间房门打开,人影渺然。店主人倒抽一口冷气,道:“罢了,罢了,早知道那叫化子不是善类!”他不敢骂军官,不敢骂武士,更不敢骂陕甘大侠麦永明,一口咬定是怪叫化闹事。

店小二倒有点良心,道:“可是他给那锭元宝,足有十二两。我称过了。”店主人听了此言,面色大异。忽然跑回去,过了一阵,又跑回来,大叫道:“这天杀的化子,偷了我的银子来戏弄我!”店主人哀哀咒骂,甚是伤心。

陈天宇心中想道:“这怪“叫化手段确是高明之极,但要店主人贴房饭钱,却也未免太过。”他少年热情,凡事不计利害,于是走出房来,道:“店主人你不必伤心骂骂,这锭元宝我赔与你吧。那位叫化子伯怕是我的一位长辈,他生性滑稽,想是故意作弄你的。”店主人虽然奇怪像陈天宇这般衣服华丽的贵公子竟然会与叫化子相识,但听得他肯赔钱,喜出望外,千恩万谢,不敢多问。

陈天宇回到房中,见天色已将拂晓,师父尚未回来,心中自是焦急,忽听得窗外有人笑道:“你这娃儿倒好心肠!”陈天宇一惊问道:“哪位前辈?”推窗一望,不见人影,回头看时,只见床边小几,已多了一包东西,折开一看,正是自己送与怪叫化的那件驼绒外衣,里面还有一锭元宝。

待得天明,萧青峰悄悄回来,两师徒说起昨晚之事,都感怪异,那叫化子是敌是友,仍未分明,对麦永明与那军官、武士何以要争夺一个普普通通的瓷瓶,也是不解。两师徒疑团满腹,吃过早饭,又再登程。

从日喀则出发,走了半个月,来到拉萨西北,又见一座大山,高耸云表,挡着去路,这是西藏境内高度仅次于喜马拉雅山的念青唐古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