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秀山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到孤月哭够了，才叹了口气，问道：“这两年还好吗？”并不待孤月回答，又接着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林秀山指得当然是这些秀剑门的弟子。
孤月从双掌之间抬起头来：“因为他们杀了亚夜！”
“亚夜？”林秀山不明白。但他并没有追问：“这两年，委屈你了。”
孤月站起身来，“为什么不问我经过？”
林秀山望了一眼秀剑门弟子的尸体，“我远远的也看见一些，论武功，现在为师也不一定及得上你。孤月，这两年你很用功啊？！至于理由，如果我连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都信不过，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不必和我解释，但你必须想办法向秀剑门和武林盟的各位前辈解释。刚才看见你动手的可不止我一个。”
“我做的事，我负责！”
林秀山摆了摆手。“我一定会帮你的，我这么急着找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想先告诉你一声。”
“什么事？”孤月虽然这么问，但已经猜到几分。
“丝雅和慕容非凡之间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林秀山苦笑“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想法？”
“我该有什么想法？”孤月以不变应万变。
“这可不是跟师父说话的口气哦？”林秀山微笑“你还是有气啊？我怕的就是这个！”说着又大叹苦经。“为了不引起魔教的注意，各大门派在隐藏踪迹方面可以说是费尽心力，绞尽脑汁。我知道利用丝雅会让你很不舒服，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您不用跟我解释这些的。”孤月回复了一些理智，一躬到底。“孤月又怎是如此不识大体的人。您说这些，实在让弟子无地自容！”
“这我当然明白，不过丝雅这间事背后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说着，林秀山度到孤月的身边，拍拍他的肩头。虽然附近没有别人，但还是附在孤月的耳旁轻轻的说道：“丝雅和慕容非凡之间的事，是真的！！！”
孤月猛的一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林秀山的手指已连点他十几处穴道。孤月的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缓缓的倒了下去。事出突然，孤月完全没有准备。
林秀山检起了地上孤月的剑，反手一剑，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道伤口，转手又把剑放在了孤月的手边。孤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现在不能说，不能动，但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过往的一切如电光火石在眼前闪过，孤月终于明白，当初听到小陆所说的一切时，为什么心中会感到不安。所有的一切都太轰动了，虽然这半年来小陆他们替他瞒掉了所有消息，但只是从最后小陆大至告诉他的情况来说，也可想象，这半年来，慕容非凡和丝雅之间的事相信早已传遍了整个武林。慕容非凡年青有为，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武功高强。是江湖上知名的侠少，武林四大公子之首。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与家中闹翻；在华山山门前长跪不起，绝对的情比金坚，有情有义，不知是多少怀春女子梦中的如意郎君。慕容非凡和林丝雅的故事，更是标准的现代版才子佳人，一见倾心。街头巷尾的佐餐佳品，足够排上今年十大流言之首。做戏也做得太认真了。如果说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话，慕容世家固然可以解释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做戏，只是为了进攻魔教做掩护。但人言可畏，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虽然当面会赞一声慕容世家侠义盖天，但背后多半会笑慕容世家和慕容非凡乌龟王八带绿帽，赖蛤蟆想吃天鹅肉！而那些对慕容世家心怀不满的人，只怕会说得更为不堪。若日后双方阵前对垒，当着你面来一句，慕容非凡和慕容世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俗话说树大招风，妒嫉慕容世家的人远比敬重的人多得多。以慕容世家百年家世，数代持江南武林之牛耳。又岂能忍受这些？慕容世家绝对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若真要以连姻做掩护，也只需简单地对武林同道公示一声就可以了。绝不需如此大费周张，轰动整个江湖。而且，以林丝雅的失贞之身，慕容世家也绝不会让家族的下一代继承人慕容非凡站出来做这个掩护。慕容世家百年家世，开枝散叶，年青一辈的子弟多的是！抛开这一切不合理之后，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慕容非凡和丝雅之间的事是真的！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明白了，其实这一切孤月不是想不到，只是他一直拒绝去想而已。或者，他已经想到了，但是却故意去回避而已。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林秀山看孤月的眼神充满了负疚。“慕容世家在江湖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可以说是江南武林盟主。慕容非凡更是年青一辈中的顶尖人物，更是慕容世家的下任家主。慕容老太君百岁高龄，几乎江湖中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后生晚辈，她亲自上华山求婚，而慕容非凡更在山门外长跪不起，若我再拒绝，那几乎就是要和慕容世家为敌了。更何况，这场连姻，可使华山声势大振！你知道，我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振兴华山！！！”
“慕容非凡可以不在乎丝雅的失贞。但是，如果他知道丝雅另有所爱，知道有一个男人潜入魔教两年忍辱负重，为武林盟扫平魔教居功至伟，这个所谓的酒后强暴了丝雅的男人其实是丝雅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当他知道一切事情，你说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慕容世家是武林正道，慕容非凡又怎能夺人所爱？”
“谎言只要永不揭穿就是真理，孤月，只有牺牲你了！”
孤月手脚冰冷，想要嘶声狂喊，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孤月所熟悉的世界变得完全颠倒了：最亲密的爱人背叛了他，最敬重的师父陷害了他。忽然间，梦中的那句话回上心头，“正义和公理只是用来欺骗弱者的工具！”
林秀山缓缓拔出自己的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想骂我卑鄙无耻恶毒混帐之类的话，我也全都认了。孤月，对不起，等将来下地狱后我再向你陪罪！！！”
孤月闭上了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直到这一刻，他才第一次体会到梦中的声音对他说的话：“真理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里，绝不存在于任何文字……”
剑风及体！
“爹！”一个甜美的声音在一侧响起。孤月猛的一震，睁开了眼睛。这声音，这声音他到死也不会有片刻忘记。丝雅，丝雅来了！侧眼望去，丝雅已经来到了林秀山身后不远处，她仍是那么清丽，那么出尘，象月中的广寒仙子。但是，孤月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一丝迷茫和憔悴。
林秀山回剑入鞘，伸手按住刚才自己划出的伤口，转回身来。丝雅大惊失色。“爹！你受伤了？”急忙拿出手帕为林秀山裹伤。林秀山一面任由丝雅替他包扎伤口，一面忍不住摇头叹息说：“想不到，孤月真的变了！”
听了这句话，孤月差点大声狂叫起来，他敏锐的把握到这句话中真正的重点——丝雅没有变心，她只是被欺骗了！丝雅和他一样，都掉进了一个深深的陷井中。孤月多么想告诉丝雅，自己并没有变，孤月还是以前的孤月。可惜，他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听了林秀山的这句话，丝雅的身躯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爹！”丝雅轻轻地说：“能否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林秀山摇头：“何必呢？再说，不能冒险解开他的穴道。孤月的武功已到了相当的地步，说实话，我赢得很侥幸！”见丝雅望着他，林秀山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承认用了点手段，以孤月现在的武功，公平决斗，我没有赢他的把握！”
丝雅忍不住伏进林秀山的怀里抽泣着：“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秀山轻拍着丝雅的肩头叹道：“名利害人，华山虽是武林名门正派，毕境不是其中翘楚。近年来华山更是势微。更何况名门正派中论资排辈现象实在太严重，虽然我有意把华山掌门之位传给他，但你也想得到其中阻力重重。就算他日后真能成为华山掌门，也和我一样，也要受他人的牵制。魔教一向最大的优点就是唯才是用，孤月只用两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刚入教的低级弟子成为内三堂之连云堂三大总管之一，已被认为是连云堂堂主最佳的继承人，如果说二十年，甚至是十年以后孤月会成为魔教下一任教主，我并不会意外的。他的确有这个才能。”
“刚才他杀了秀剑门弟子，说是为了亚夜。我不知道亚夜是谁，但听名字应是一名女子。或许这才是主因，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陷于美色，自毁前程，不可自拔！”
我的父亲？！孤月心中的震撼难以形容。在他的心目中，父亲一直是一个祥和的乡下人。甚置在出事前，孤月连什么是武林和江湖都搞不清楚。后来，他知道父亲是华山弟子，林秀山的师兄。但对于父母为何要隐居乡村，不问世事，他一直没花过大力气去想。显然，父母隐居乡村是别有隐情。陷于美色？不能自拔？难道是母亲……
丝雅伏在林秀山怀里。“我并不想听他说话，只是我有几句话，要和他说清楚。放心吧，爹！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秀山望着她。“好吧，你好自为之！”说着，再不理会孤月和丝雅，转身向山上掠去。
林丝雅轻移莲步，来到孤月的身前。孤月的眼神中漏出热切的神色，他有千言万语想向丝雅倾诉，可惜却有口难言。丝雅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幽怨，久久，才轻轻开口：“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