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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是死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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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进退,咫尺天涯第一百九章 眉心一点朱砂

书籍名:《死是死道友》    作者:飞觞


        公子,公子。”

        低低的呼唤自耳畔响起。

        “嗯?”我模模糊糊答应一声,“是谁在叫我?”

        “公子,是阿姜呢。”那声音温柔地响起。

        “阿姜?”我蓦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咦,你怎会在此?你……醒了?”

        阿姜果然就在我的面前,冲着我嫣然一笑:“是……阿姜吵醒了公子,真是不该。但是……”

        “你没事就好了。”我伸手,牢牢握住她双手,似怕她再离开,于是只说,“没事就好。”

        “嗯……”她笑得甜,双眼弯弯,忽而又说,“公子,阿姜……是来同公子告别的。”

        我愣了,疑心自己听错,隐约觉得她的手似没平日那么和暖,忍不住深握了一下,再问:“阿姜,你说什么,告什么别,你要去哪里?”

        她望着我,逐渐收敛了笑,露出一抹淡淡地惆怅神色:“阿姜当时念子心切,才闯来求公子相救,不料……,反累公子你替我重塑身体,又多享受一段人世之乐,只是天命又怎能违抗,为我而让公子背了那逆天之命,并非阿姜所愿。”

        “你说什么,”我皱眉,为何却在此时旧事重提?于是说,“我若是不愿,谁也强迫不了我,你又何必多想!”

        阿姜摇头:“公子,虽然不知为何,但同公子以及众人相处这段时日,却是我平生至乐之时,死而复生,多得这段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是至高安慰,况且我的两个儿子也都安稳。这一切,还都要多谢公子。”她低头下去,宛如行礼。

        “你今日太过奇怪,竟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有点气愤,忽然想到一事,于是怒问,“是不是被那坏人吓到,你别怕。你告诉我,究竟是谁人动的手,我定给你和梅伯报仇。”

        阿姜一怔,旋即摇摇头,笑道:“公子误会了,阿姜心底并无遗憾,也无仇怨。”

        “你说什么?”我吃惊地看着他,想了想赌气说,“不行。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是谁动手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公子,”阿姜的眼睛里忽然飘出一丝抑郁,或者不忍。

        “什么事?”我问。

        “公子,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我柔声问,看她双眉微微蹙起,十分惹人怜爱。这面容如此熟悉,一时间神思恍惚。

        “担心……公子你。”她终于低声说完。

        “嗯?我又有什么好担心地。”我笑,不以为意。同时发现自己的异样,咳嗽一声。转过头去。

        “公子你外冷而内热,看似刚强却极容易心软,明明关心别人,却偏要装作冷淡的模样,”阿姜忽然说,“公子你可知。这样的人很容易吃亏。”

        “什么。”我听她这么说,微愣之下,脸上热烘烘的,只得故意装作不在意地说,“阿姜,不许再胡说。”

        “看吧,明明被我说中。”她笑笑,那笑容一闪消失,仿佛一道电光那么迅速,“公子。”她忽地伸出手,抚摸上我的脸颊,“你可知……有很多人关心你,爱护你。”

        “阿姜!”我见她行为越发反常,按捺心头的不耐烦叫,她这是怎么了。

        “公子……抱歉,”她淡淡一笑,略见无奈:“阿姜只是可惜,不能长久服侍公子左右。一时失态。”

        “你要去哪?”我记起她刚才的话,慌忙问。难道她刚才说的是真,真地要离开我?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她回答。

        我心头一梗,情不自禁咽一口气。

        “哦,是不想呆在这里了么,也好。”我心头冷而失望。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地说。

        “公子你真舍得我走么,”阿姜看着我,顷刻掩口而笑:“你看看你,这不是小孩子脾气么。”

        我的脸面微微发涨,扭过头去,心底气恼地想:都要走了,笑什么笑!离开我身边就这么高兴么?还笑话我,好大的胆子!

        “公子,”阿姜停了笑,奇怪地看着我,又说,“日后,我不在了,梅伯也不在了,公子你,要多多保重。”

        我皱起眉头,为什么这话听来这么奇怪?

        阿姜又说:“那云中子大人,看起来似是个很可靠的人呢,公子凡事要多多依仗他,同他商量,那流光公子,虽然不知他出身来历,但也看得出,他十分之关心公子,又具神通,只是公子的个性太冷,流光公子也是淡淡的,两个人相处,恐怕不易……”

        “说这些做什么!没来由的。”我听说到流光,心烦意乱,打断她的话,心头却想着她刚才那一句:梅伯不在,她也不在?

        “现在不说,等会恐来不及了。”阿姜幽幽地,竟不管我地恼怒,继续说,“哪吒少爷虽然小孩心性,却也是一心向着公子,日后就劳烦公子你多多教导他,你们两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对我来讲,都宛如最亲的孩子一般,让我突然离开,心底也是难以割舍,但……要来的必定要来,对么,公子。”

        她叹息,望着我笑。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要听这些!莫名其妙的!”我着急起来,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阿姜,你乖乖好好休息,明日便能恢复,我找那伤你的凶手报仇就是,你放心,我定要他死在你面前,你别对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我……”我说不下去,喃喃低声,同时低下头去。

        阿姜低低一笑:“你?你怎样……公子你是想说,你心底很难受,不好过吧,为什么不说出来给我知道呢?”

        她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咬了咬牙,只好承认:“是,我是难受不好过,你知道了?明知道我不爱听这些,那你就不要再说了!”

        “嗯……”她长长地答应了一声,“阿姜知道了。只是不免还要说最后一句……”她目光幽幽看定我,嘴角微动,“公子,不要为我们报仇……公子,你要相信你自己地心,一切都会很好的,阿姜会……”

        她忽然站起身来,仿佛要离开。

        话,我听不清。

        “你说什么。我不懂呢!”我叫。

        我下意识地合住她双手,不放她走。

        但那双手却忽然变得极其的滑,自我手心溜走,而阿姜地身子便也飘然出门,隐约透过门扇,可看到一面巨大的黑色翅膀,向着她地身形笼罩下来,如此强大的气势。

        “不要走,阿姜!”我吃了一惊。大声地叫她的名字,却忽然之间失声叫不出来,浑身发闷,喘不过气来,我努力地挣扎,终于一个不慎,从床面滚落地上,就好像在刹那跌入了无底的深渊,身处无间黑暗,我“啊”地尖叫一声。惊出一头汗,却也因此而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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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光伸出衣袖,擦我额上的冷汗。

        “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只是抓着流光胳膊,着急地问,“流光你带我去看阿姜,她说什么要跟梅伯一起走。还不让我替他们报仇,什么相信……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

        “公子,清流……清流,你别着急。”流光按着我肩头,不让我动,“云中子一会就回来了,你别担心,他曾在那房间周围设下结界。等闲之人闯不进去的。”

        “可万一对方不是等闲之人呢?”我愣了愣,问流光,“流光,你说,能设下那么强大结界,甚至要云中子以剑破阵的人,会是谁?会是等闲之辈吗?”

        流光神色略见黯然。

        我眨眨眼,我真蠢,为什么要等在这里。等云中子地消息。

        想到做到,我用力一推。将流光推到旁边,双腿一迈,已经下了床。

        地面冰冷的感觉透过赤裸的脚心传入体内,好像冰冷小蛇在体内游走,我匆匆向前冲了两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好熟悉地感觉,也好恐怖。

        就在瞬间,自门口暴涨而起,一道黑色气团。

        流光眼神一变,几乎与此同时地跳到我身边,伸手将我牢牢抱入怀中,一边怒喝:“何方妖孽!现形!”

        手上一挥,已经将璃光宝剑挥了出来,在手心熠熠发光。

        而流光刹那变身,长发猎猎飞舞身后,黑色袍子隐现战甲光芒,浑身上下包裹着绝杀千里的滚滚杀气。

        那黑色的影子在门口稍作停留,仿佛犹豫,顷刻间不发一声,便化作一团黑气,飒然消失。

        流光左手抱我,右手横举璃光宝剑,全神戒备不敢放松。

        就在这时门口白光一闪,却是云中子去而复返。

        “怎么了?我刚才感觉……”他看流光这般防备,张口就问。

        “刚才有妖气暴涨。”流光手心一握,璃光剑消失在手中,凝重说道,“好强大的妖孽气息。”

        云中子面色微变。

        “阿姜怎样?”我眨眼,看着他。

        他忽而不语。

        “说实话。”我又说。

        “清流,”云中子低了头,拂尘在怀中微微发抖,“清流,我很抱歉。”

        我浑身发麻站在原地,流光手臂不退,保持着抱着我的姿势不动,我宁可他现在放开我,那么我可以顺理成章倒地,或者会嚎啕大哭一顿。

        很快地我从头发梢也冰冷的感觉之中恢复过来,我伸出手,推开流光抱着我地手臂,不用别人照顾,自己也能稳稳站住。

        “我去看看她。”我说,声音平稳。

        我迈步向外走。

        “不许去。”云中子拦住我。

        “为什么?”我抬头看他。

        “你、你现在的情况,清流……还是不要去看了,反正无济于事,都是天意啊。”

        他叹,白眉垂着,无精打采地。

        “我不信。”居然连云中子这般乐天也会叹一声天意,我垂下眼眸,觉得好笑,“我要去看,谁也拦不住我。”

        我推他的手臂。他握着我不放。

        “放开。”我厉声喝道。不看他,只望着眼前地面,浑身真气聚集流窜,一触即发,眼睛都灼热起来,烧得疼痛,眼前景物逐渐模糊。

        暴走边缘,失控边缘。

        云中子,你最好退开,否则,伤了你地话……非我所愿,却,无可避免。

        “清流大人,”朦胧之中有个声音响起,似乎是划破了杀机迷雾的利器。

        我茫然不语。

        “您就算要去,也要先穿上靴子,地上凉。”他又说。


        “嗯?”我答应一声,茫然不知所措。

        混沌中我感觉有人将我地手从云中子的手臂上分开,然后轻柔引导着我到床边坐定,本来麻木毫无知觉的赤裸双脚,忽然一阵暖和。

        我痴痴低头去看,光影中却看有个人正单膝跪在我面前,那柔软宽大的双手捧起我的脚偎在怀里,又伸手捡起旁边地靴子,替我慢慢地穿好。

        黑色的长发自肩头垂落,落在地上。

        而他心无旁骛,半垂着脸,洁净宽阔额头,眉心一点朱砂红,如此绝艳。

        他双眉飞展,睫毛长长,认真的表情跟动作,仿佛在做着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事情。

        流光,你总有办法叫我心安。

        我竟没有想去挣扎,只任凭他替我双脚穿好靴子,又扶着我站起:“清流,我陪你去,可好。”他款款地说,双眸仍旧低垂。

        “好。”我点点头。并不想抗拒,这又有何不好?

        流光松开我的手臂,站在我旁边不动。我却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去哪里,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想到我是要去看阿姜的,于是一笑:“走吧。”

        率先迈步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