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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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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书籍名:《蒋经国传》    作者:江南


即使,他一无所知,很多罪恶假他的名义而行之,背黑锅的仍然是他。

从思想的根源上,研究当局胡来的成因;这种病态的产生,一来是封建的余毒,一来是党化思想的病菌,蔓延扩散的结果,殷海光先生《政治的神经衰弱症》一文说:

“不仅如此,共党是我们的敌人。在‘共党意象’背后,遂隐藏着‘敌人意象(enemy-image)’。于是,‘共党意象’一经扩大,‘敌人意家也随之扩大。在这种心理状态下,若干标尚反共者就把他们视作敌人的人看作共党或其同路人。同样认为罪大恶极,同样视为眼中之钉,一概当在铲除之列。这样一来,他们满眼都是敌人。满眼都是敌人者,觉得天下之人对己没有丝毫善意,人人可疑,事事可虑,因此其内心常在高度紧张状态中。内心一常在高度紧张状态之中的人,情绪无法维持平衡。情绪无法维持平衡的人,对人对事也就无法产生健康的判断。从不健康的判断出发来对人对事,又常觉人人不可靠,事事不顺眼。这么一来,就成为一个恶性循环。恶性循环一经形成,便成为一条牢结不解的铁链子。这条铁链子把这样的人士死死套在里面,让他们在里面兜圈子,象走不出迷津(maze)的老鼠一样,无论怎样都不能从这自造的心理死结中自由解放出来。”

一位文学家,感慨系之的说:

“非常奇怪,对任何一件影射到它的好事,充耳不闻。未必是影射到它的坏事,必定非向自己身上套,穿凿附会,惊恐万分。”

情治党工人员的低能,不学无术,和上级推行的过分保护主义,相互结合。连续了达五分之一个世纪。

台湾关心国事的知识分子,要不噤若寒蝉,要不备尝迫害之苦。

这样的局面,在没有外力的冲击下,诚然可以好恶我自为之。进入七十年代,“由于国际局势的激荡,经济社会结构的变迁,及知识青年的大量涌现”,过去的顽固军守,再无法适应新时代的新形势。因此,当局因应,出现“保钓”运动发展成的“自由化运动”,进而“政治改革运动”。

运动产生的背景,据陈鼓应的的析:

“经济发展固然给台湾社会带来了很大的繁荣,同时也产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政治问题——有受民主政治教育的新生代知识分子纷起要求较多的民主与合理的改革。加之国民党政权本身的历史包袱,因循苟且地拖到七十年代。它的‘合法’统治地位因着国际身分的变动,而面临重大的危机。一九七一年十月,它在联合国的中国代表权席位为中共的北京政府所取代。从此以后,世界各国纷纷转移他们的外交承认。

在内政方面,三十多年来一直维持着大陆时代的中央政府体系,‘中央民意代表’继续连任形同终身职,他们早已丧失了反应新的社会情况的功能了。因此,它作为民意机关的代表性以及由之而产生的政府合法性也越来越引起怀疑并受到挑战。

一九七一年发生钓鱼台岛事件,是为触发青年变革要求的契机,也为新生代向元老派挑战的成熟时机。

台湾东北方的一系列小岛,在历史上一直属于中国的领土,并且台湾的渔民一直使用着它们。但是由于在那儿发现为石油地带,因此日本竟宣称要加以占有并属他们所有。一九七0年底美国归还琉球时答应将钓鱼台列屿转交日本,由是激起海外留学生和岛内大学生风起云涌的保土运动。

面对日本欲占据钓鱼台岛的举动,国府缺乏具体的对应行动,并对知识青年的爱国运动给予诸多的牵制。因而这一保土爱国运动遂由对外反抗侵略转而对内革除弊政。

当保钓运动的方向由外向内移动时,在校园内,学生运动发展为:自由化运动与社会服务运动。在社会上,则由各大学校友为主(包括大学里的青年教师、归国的留学生及新兴青年商人等成员),以《大学杂志》为发言台,推动着政治改革运动。”[21]

自雷震判刑,《自由中国》停刊,将近十年时间,台湾的言论界,进入冬眠期。《文星》月刊甚至是非政论性的刊物,亦遭封杀。但以杨国枢为首的新生代,突破现况,重登言论广场,他们毫不畏惧地表达意见,“呼吁国府权力机构的调整与革新,要求重新改选‘中央民意代表’”。

一九七一年十月,杂志的主要成员张俊宏、陈鼓应、许信良、丘宏达、杨国枢等十五位知识分子,联名发表《国是诤言》,对当前政治提出共同主张。

接着是《国是九论》,同期陈鼓应发表《开放学生运动》一文,台大举行“中央民意代表”应否全面改选的盛大辩论,听众踊跃,校内校外,风起云涌。

当局一反常态,非仅没有压制,且予鼓励支持,一九七0年十月经国派秘书长张宝树,通过张绍文的介引,邀请陈鼓应、王晓波等举行座谈,彼此沟通,相互交流。经国自己,以救国团主任身分,纷纷召见青年学者和学生领袖,听取他们对国是的意见,提倡“青年要多讲话,青年要关心国事”等号召。

用中共的术语说,这是台湾知识界的“鸣放时期”,也有些捷克在亚力山大·杜布切克主政,实行自由化时期的活泼开放继或称为“台湾之春”。

热烈讨论的主题为:争取参与权;要求言论开放;抨击舆论垄断;呼吁解除戒严令;呼吁人权保障等等。

其中若干点,触及国民党的要害,过去不许提,不敢提,国民党的容忍、开明,的确超出无数人的意外。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早春呢?认真观察,那是经过巧妙设计的高招,即“政治艺术”之谓。

经国能继承父亲的权力,而不能继承父亲的声望。国外容易,多跑几次东京、汉城、曼谷,多亮相,知名度就逐渐高升。在国内,要慑服人心,特别是知识界,就要靠处事作风,政策效果,他的形象,一面是官方蓄意制造的“青年导师”,一面是民间自然形成的原型-“恐怖人物”。

改变此一形象的办法,是利用台湾面临的危机时刻,有限度的开放言论,知识界能有宣泄情绪的机会,它就不可能过分积怨于政府,而找其它发泄的途径。

国民党内的元老派,不尽服膺经国的领导,他正好利用青年一代求变的心理趋向,向元老派摊牌夺权,排除阻力。

利用这机会,为国民党僵化老化的官僚层,吸入新血。李钟桂、施启扬、关中等,因而摇身一变,扶摇直上。

经国凭这几下惠而不费的措施,马上声名大振,观感一新,他被海外一位学人,称为“伟大的政治家”,并说“蒋经国先生为台湾的政治领导带来了一个崭新明亮的新象征”。

这位先生,还举了两个实例:

“二、三年前殷海光先生遗孀能出境来美定居,便得之于经国先生之亲自批准。殷夫人访美第一站,来西雅图舍下,亲口道及此事,我们也很感激。以后殷海光嫡传弟子之一,曾任台大哲学系讲师而是台籍青年的英锐之刘福增先生,也得蒋氏特准,而能排除猜踏,得遂留学深造的宿愿!”[22]

中央研究院院士许淖云先生,甚至对沈之岳发出“肯定的赞美”,留下“难忘”的“极深印象”。[23]

‘冶大哲学系师生事件”,或“民族主义”座谈会,当局能从宽处理,未始不是改变观感的做法。

然而,早春三月,不管多么喜人,终经不起西伯利亚横扫的寒流。

《一个小市民的心声》在党报《中央日报》刊出(一九七二年四月),强烈意味着,当局开始收了,该文借批驳陈鼓应对学生运动的论点,抵制革新思潮。当局为了扩大这种意识流,“前后印行六十万册,广泛的发到军中、学校及公营机构,令中学生写报告”。

由《一个小市民的心声》引起的一场论战,当局更是不安,连原任职中央党部的张俊宏,亦被解职。政治气压低迷,初期的改革运动,暂告段落。

总的来说,这一段时期的蒋经国时代,有正有负,负大于正。

注释:[1]沈剑虹著《使美八年纪要》,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出版,第6页。

[2]同[1]。

[3]同[1]。

[4]作者应邀在场。

[5]杨镇著《蒋经国遇刺目击记》,香港《新闻天地》,一九七0年五月九日。

[6]“Washington  Star,,April  25,  1970.

[7]台北《联合报》,一九七0年五月三日。

[8]江南著《放弃幻想,面对现实》,《台湾日报》,一九七0年。

[9]同[7],一九七二年五月二十八日,《廉能之治与志士之气》。

[10]同[7],一九七二年五月三日。

[11]香蕉案主角是高雄青果社理事主席吴振瑞,于该社二十周年纪念时,大送真金果盘,打击对象徐柏园。

[12]伍三思著《王正觉失足千古恨》,香港《新闻天地》,一九七三年五月二十六日。

[13]詹立朝著《台湾经济的稳定与成长》,香港《新闻天地》,一九七四年五月十一日。

[14]《蒋院长行政工作口头报告》,台湾《中央日报》,一九七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第三版。

[15]  Tillman  Durdin,  "Chiang  Ching-Kun's  Taiwan"  Pacific  Co-mmunidy.  Oct.  1975.

[16]陈鼓应著《七十年代以来台湾新生一代的改革运动》,香港《中报月刊》,一九八二年四月。

[17]孙观汉编《柏杨及其冤狱》,香港文艺书屋出版,第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