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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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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籍名:《玉娇龙》    作者:聂云岚


在征得高云鹤同意后,便把玉娇龙叫出,如礼拜了先生。按玉帅之意,高先生每日上午在西厢教授玉小姐读书,下午在东厢办理文牍。玉小姐下午仍不时出城骑马。

玉娇龙天资确也聪明,凡高先生所授篇章,都能很快记诵,加之她在高先生面前,聆教唯谨,执礼甚恭,因此,颇得高先生喜爱。玉夫人亦由爱女心切,推及乌之爱,不时命丫环奉送茶点,更使高先生和玉府之间有如通家之好一般。

一日,玉小姐正在西厢专心读书,忽听外面大厅传来父亲喝斥的声音,威严中含有怒意,正惊讶间,小校来禀,说大帅请先生议事。玉小姐亦随后隐在厅壁,见厅下跪一千总模样武官,样子十分惶恐。听父亲在厅上斥责道:“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一百骑兵护运,兵力也不算少,为何饷银军械竟至被劫!”

那千总道:“卑职率领百骑,过了昌吉,刚进沙漠,正赶行间,忽见远远连天处,陡然起了一排黄云,卑职正惊讶间,运夫中有人大叫说:”不好,半天云来了!‘呼声刚落,运夫们便乱成一堆,有的弃驼逃跑,有的退缩队后。正乱间,已隐隐看见马贼飞骑来到。卑职当即率部迎击,弟兄们亦拼死接战,无奈马贼骄悍势盛,特别是为首一骑,更是猛勇绝伦,纵骑冲突,官兵遇他,不死即伤,不到半个时辰,被他杀死杀伤弟兄二十余名,全部饷银军械亦竟被他夺去。“玉帅又命将侦骑百夫长传来,责问他:”昌吉一带既然出现马贼,为何不见有报。“百夫长禀报说:”昌吉一带出现马贼,实是刚才得报,详情尚未侦得,只探悉该股马贼是以绰号叫半天云的为首。至于半天云的姓名、籍贯以及相貌、年龄,都无从知晓。一说为关内人,一说是蒙古人;有人说他少年英俊,一表人材,也有人说他老当益壮,貌似虬髯,近来常在昌吉一带活动,出没无常。“玉帅听完,沉吟半晌,命将千总押下,暂监营内,听候发落。

等众人退下后,才转首对高先生说:“劫了军械倒不甚要紧,劫了饷银,事就大了。

敢烦先生代拟奏稿,只得如实奏闻朝廷。“高云鹤忙欠身对玉帅说道:”依愚见还是缓奏为好。圣上初登位,正以四海升平为己德,若即奏闻,必将犯忌,天威不测。况所失饷银,不过十万,原是域内自筹,本非解自宫库,以大帅德威,只需传檄各地重筹一笔就是了,何必小题大作。“

玉帅又沉吟片刻,只说了声:“也好!”便退入后厅去了。

玉娇龙一直站在大厅后壁,把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朋白白。她只感到心里有如一团乱麻,有不快,有惊奇,有兴奋,也有困惑,心里也饷像涌起半天疑云一样。

当她退进后厅时,见父亲闷座椅上,隐优中尚留有余怒。玉娇龙不敢上前惊动,悄悄退入母亲房里,见母亲正跪在佛龛前念诵佛经,态度是那么虔诚。一直等她念诵完毕,娇龙才上前把母亲搀扶起来。她从母亲那发白的脸色上,猜出母亲已经知道劫饷的事情了,便安慰母亲说:“父亲重兵在握,一群小小马贼算得什么,请母亲不必过虑。”

玉母叹了口气说:“听说这半天云可厉害啦,常言道‘小疥成大毒’,不能不教人忧心呀!”

玉娇龙又想起高先生今天才教的一章书里,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之句,她这时似乎才更体会到那句圣人之言的真谛了。第二天一早,玉帅亲率两营精兵,浩浩荡荡地向昌吉进发。

临行前,玉小姐拉住父亲的袍铠说:“父亲年岁已大,难道为几个马贼,还要亲自临阵么!”玉帅看了女儿一眼,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懂得什么!”

高先生在一旁忙说:“杀鸡焉用牛刀!大帅是去昌吉阅兵的。”

玉帅一走,帅府好像变得更空荡荡的了。玉小姐突然感到好像失去了依托,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阵莫名的气恼,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半天云惹起来的;另一方面,她又似乎感到,好像心头长期来压着一块什么东西一下被搬走了似的,城外草原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了。于是,她又命人备好马,只带两名小校向城外驰去。一路上,王小姐到处都看到有一些人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谈着什么,见她带着军校过来,谈话便突然停止,一个个都各自散开了。玉小姐心里感到奇怪,便问小校,小校半吞半吐地说:“大家多半谈的半天云。”

“又是那个马贼!”玉小姐这样说了一句,又问:“那马贼为何叫半天云?”

小校说:“他带着一帮人马,多在沙漠出没,当他的马队冲过来,马蹄卷起尘沙,飞入天空,就像起了半天长云一般,因此沙漠上的人们都称他为半天云。”小校看了玉小姐一眼,又说:“别看那半天云是个马贼,可草原、沙漠上的人都护着他呢。”

玉小姐说:“他聚集的都是原来的叛贼,那是专门和官家作对的了。”

小校说:“还有草原上那些地主、头人。”

玉小姐说:“那些巴依、伯克都是官家臣民,和他们作对,还不是对着官家。”

说着说着,草原已在望了。

进入草原,玉小姐放马驰去,那马催动四蹄,有如箭发离弦一般。一来她所骑的是玉帅平时备骑的良马,二来她平时就给小校再三说过,不准离她太近;因此,放马只一霎时,便远远把两个小校抛在后面。玉小姐正驰骋得心旷神洽十分惬意的时候,忽听到后面响起一阵马蹄声,而且那蹄声越来越近,使她不禁感到又惊又恼。她惊的是,不知哪来的快马竟然赶上了她;恼的是不知哪来的牧人竟敢前来赶她。她正待回头看时,那一骑却追赶上来和她并列一起了。她侧身一看,只见那马上一人,年约二十来岁,粗短身材,浓眉角眼,身着回部装柬,衣饰华丽,襟袖上镶有金丝滚边,脸露邪笑,眼含轻保那人死死盯着她,把她从头到脚不住打量。玉小姐又羞又恼,催了一鞭,想将那人抛在后面。不料刚跑过一个马头,那人又赶了上来,刚到并肩,便伸手在玉小姐腰上轻轻一戮,说:“哪里飞来的野鸡,真美呀!”

玉小姐哪里受过这般轻薄,怒极,顺手就给那人一鞭挥去。

那人将头一伏,躲过鞭梢,趁势一伸手抓住玉小姐腰带就往怀里拉。玉小姐一边挣扎,一边用鞭朝那人乱抽。二人一拉一扯,两匹马也慢慢停下来了。王小姐怒极,涨红的脸上二目圆睁,怒喝道:“你不想活了!”那人却嘻皮笑脸,他说道:“碰到你这样美的人,我还想活哩!告诉你,我是巴格,跟了我是你福气!”说着又动起手来。

玉小姐由怒变成了急,差点哭了起来。那人只顾用力将玉小姐往自己马上拖,他自己的身子也歪斜过来。玉小姐情急,趁他不防,用口在那人肩上使力一咬,只听那人“唉哟”一声,忙把手缩了回去,紧紧接着肩膀。血,从那人的手指缝间流了出来。这时,玉小姐从那人的眼里看到一双闪着绿光的珠子,她不觉浑身打了个寒噤,正想纵马逃跑,那人又扑了过来,用右手抓着玉小姐的腰带,左手擒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提,便将她提离马鞍,他正要往怀里拖去时,忽听得耳边骤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不远处,一匹火红色的怒马冲刺而来,直至冲到那人面前才突然将马勒住,以致使那马也纵腾起来,前两蹄高悬空中,后两脚还跑了几步,才算稳了下来。那两只腾空的马蹄竟劈头盖脑直向那人扑去。那人慌得闪躲不及,竟至跌下马去。玉小姐乘机向来骑愉眼望去,首先使她吃惊的是那匹火红色的马,好眼熟的马呀!那马上骑着一人,脚上是短统毡靴,头戴一顶皮帽,遮住眉毛,身穿一件竹白布对襟褂衫,腰系一条宽边丝带,丝带上挂了一柄短刀。那人生着一副壮实得出奇的身材,胸部肌肉鼓耸,好像要裂衣而出一般。火红马刚一停下,马上那人便用鞭子指着巴格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单身弱女,你算什么汉子!”

巴格说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我巴格的事!”

那汉子说:“我就是草原上专打狼射豹的人。巴格,我劝你,少积恶吧!”

巴格恼羞成怒,气势汹汹地伸出手来拖那汉子,不料那汉子在马上不退不避,让他把腿抱住。巴格用力一拖,那汉子却纹丝不动。巴格把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冒起老粗。那汉子任他去拖,毫不在意地说:“你拉吧,再加点气力,我可不是女流之辈啊!”说完敞声大笑。那笑声有如一阵春雷向草原四野滚去。巴格趁那汉子放声笑时,偷愉拔出了腰间短刀,冷不防,猛地向那汉子刺去。玉小姐在一旁看得明白,不禁惊呼一声:“留神!”那汉子以出人意外的敏捷,一伸手就把巴格的手腕握住,然后用力一扭,只听巴格一声惨叫,刀便落到地上去了。那汉子这才转过脸来看着玉小姐,眼神里带着几分称许之意,说:“看你不像草原上的人,这不是你游玩的地方,还是回你娘跟前去吧。”说完,还向她眨眨眼。那种眼神是玉小姐既感到陌生而又感到熟悉的,似乎带有关切,又好像含有责备,使她心里泛起一阵惊奇。她也就在这时才略略看清了那汉子的面容:皮帽遮眉,几乎掩去了半个面孔,剩下半张紫铜色的脸上,嵌着一双闪电般的眼睛,鲜润的大嘴唇里关着两排雪白的牙齿。这件事发生得那样突然,玉小姐有如置身梦里。不知为什么,那汉子刚才所说的一些话似乎都使她生气。她以一个堂堂边帅的千金小姐,可在那大汉眼里好像比一匹小马驹都还不如呢。但又不能对他发气。本来还应该向那汉子称谢一番才对,但她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向谁称过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