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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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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书籍名:《玉娇龙》    作者:聂云岚




罗小虎愀然地说:“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和我说的?”

玉娇龙咽哽地说:“你怎竟敢闯到京城来了!”

罗小虎毫不在乎他说:“有何不敢!这里又没人认识我。纵有人认出我来,也不会出卖我的。”

玉娇龙忧伤地说:“你在这儿没有自己人,你会很孤单的。”

罗小虎没说话了。是的,他只身回到内地,为了寻找仇人,历幽燕,走齐鲁,闯河南,他昼伏夜出,枕刀荒野,他是孤单的。但他每到一处,却都有人同情着他,卫护着他,甚至冒死涉险为他通风报信,使他绝处逢生,使他得以手刃仇人,一偿多年宿愿,他又是不孤单的。就是来到京城以后,他遇到的蔡九、蔡幺妹、刘泰保,还有香姑,也都是些好人,他相信他们也会护着他的。罗小虎想到这些,欣慰地笑了。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我才不孤单呢!”

玉娇龙见他说得那般自豪,笑得那般得意,心里也为他感到欣慰。她不禁想到自己,在府里虽可一呼百诺,但谁可真正信赖,谁又能够为她分忧?父母兄嫂虽然疼爱她,但她只感到那些爱在筑成一道禁锢着她的墙,使她越来越不自在;高师娘又如长在身上的一个痈,割也难,留也难……。玉娇龙突然感到自己才是真正的孤单,她对罗小虎那种自豪的样子不禁有些嫉妒起来。

罗小虎继续对她说道:“我的大仇已报,也不在活这一生了。”

玉娇龙充满担忧地说:“你千万不能再回沧州去,那里正在四处张榜捉拿你。”

罗小虎又用玉娇龙熟悉的那种略带嘲讽的音调说:“那是你哥哥玉玑干的。”

玉娇龙申辩说:“我知道。我哥哥念你孝烈,不忍你遭毒手,才用此法逼你离开沧州的。”

罗小虎依然带着嘲讽的声音说:“做官的人会有这等心肠?!拿住个罗小虎对他有甚好处,拿住了半天云,也许还可连升三级。不过,半天云也不是好捉的,玉帅在西疆调了上万的官兵都未拿住呢!”

玉娇龙感到伤心了,负气地说:“你就是为和我谈这些而来?!”

罗小虎笑了,虽在树荫里,却还是隐隐看到了他那一排雪亮的牙齿。他伸出大手,把玉娇龙拉到怀里,充满柔清他说:“我冒死来到京城,除了办我的事,也是为来看看你的。”

玉娇龙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她温顺地将脸紧贴到罗小虎的胸前,她又从他那厚实的胸口上感到一阵融融的温暖,那股还带着草原气息的马草味和汗味,又沁进她的心头,她闭上眼睛,感到一阵阵魄散神摇。那恬静的帐篷,那辽阔的草原,那簸摇的马背,也是这样的一般气味使她陷于迷惘而无法矜持。玉娇龙暂时忘掉了周围的一切,闭着眼睛喃喃地说:“我怎处?你叫我怎处啊?!”

罗小虎俯下头来,在她耳边热烈他说:“随我回西疆去。你有那么好的剑法,尽可横行沙漠,自由自在地过活。”

玉娇龙悲伤地说:“不能啊!我只能让我的心随你走,这身子却是父母的,我得为父母着想……我不该生在这样的门第…我不能啊。”

罗小虎默然不语了。

玉娇龙又好似梦呓般地说道:“除非我能像哪叱那般把自己的骨和肉都割还父母,再长出个莲花身子来,我就自在了。我就随你去。”

罗小虎笑了笑,说:“我这身骨肉也是父母给的。但他却可以为我的弟兄们舍去。”

玉娇龙无可奈何地说:“我和你不同啊!我是个女人,又生在这样一个门第!……”

说完,她又伤心地抽泣起来。

罗小虎见玉娇龙那般难过,心里不忍了,又俯下头去安慰她、话音里充满了真挚和怜爱,并从怀里摸出个香囊似的小布包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说:“这里面包的是你割下的那绺头发,我一直揣在怀里。我永远记住我们在迪化城边林子里分手时你曾说过的话。我这时要对你说的,也还是我那句‘两心不变,后会有期’。”

玉娇龙一往深情地说:“我等你,直到死。”

这时,前面花园那边传来了三点更声。

罗小虎一怔,沙哑地说:“我该走了。”

玉娇龙仍然紧偎在他的胸前,央求他说:“难道你就不能去投军,谋个一官半职来。”

罗小虎说:“官府已行文天下,到处绘有我的图形,投军何异自投罗网,我已难有出头之日了。”

玉娇龙心里又是一阵凄楚。她不忍再提投军的事了。她茫然地说:“也许…也许朝廷会大赦的。”

罗小虎轻轻将她推开,宽慰而又带有激励他说:“天无绝人之路,事在人为。我终会娶得你的。”

玉娇龙明知罗小虎说的只不过是句宽心话,但她还是,从中感到一种幸福和慰藉。

罗小虎正想抽身离去,玉娇龙又象想起什么似的,忙拉住他的衣袖说:“你来京城,除看我外,还为着何来?”

罗小虎说:“也为找寻我那胞妹罗燕。”

玉娇龙赶忙说道:“听说有位在吏部衙门里当差的德秀峰,十年前收养了个名叫燕姑的姑娘,好象也姓罗。我疑她是你妹妹,你可设法打听去。”

罗小虎喜出望外,仰首向天,拱手祝告:“苍天!如果真是妹妹,我纵死亦无憾了。”接着又对玉娇龙说:“我该走了,你要多多珍重!”说完,又深情地看了看玉娇龙,然后转过他那巨大的身躯,踏着他那巨大的影子走了。

玉娇龙呆呆地站在树荫下,动也不动,一直到四更。

香姑等得疑了,前来寻到她,把她扶回房里时,见她有如痴了般,满身衫袖全湿了,也不知是浸的夜露还是洒的泪水。

第二天,玉娇龙推说身体不适,一直睡到下午方才起床,连香姑送上楼去的早点、午饭都一口未尝。香姑刚给玉小姐梳好妆,高师娘进房来了。玉娇龙一振精神,立即恢复了平时仪态,温声地问她道:“高师娘有甚事来?”

高师娘两眼游离不定,逡巡道:“昨夜小姐到花园散闷去了,我到大奶奶那边房里找赵妈闲话去。回来时见沈班头仍在前面花园闲荡。这人眼真尖,我走在荫丛里竟也被他认出来。我真佩服玉大人好眼力,找来这好一条看家狗。”

玉娇龙心里暗吃一惊,知高师娘这话里有暗示。但究竟暗示什么呢?是指昨夜自己和罗小虎在花园相会之事已被沈班头察觉,还是高师娘又在玩弄讹诈故技?她很快回想了下昨夜情景,当时自己虽然迷惘难禁,但却也并未忽视周围动静,连蝙蝠都不曾掠过,更未发现任何人影。玉娇龙一面暗忖,一面笑笑说:“高师娘嘴也太损,怎把沈班头比做狗了,你也不看他上了年纪。”

香姑也在一旁埋怨高师娘说:“沈班头护着你,你却去作贱他。这就是高师娘的不是。”

高师娘诧异地说:“他几时护着我来?”

香姑说:“昨天我出府去,在门口碰见沈班头,他还对我说,小姐有甚外差,要我多跑跑,说高师娘是长辈,休叫出府去,免被人闲话。这不明是护着你的。”

高师娘哆嗑了下,脸也微微发白了。她已从沈班头的这番关照中,预感到一种危机和不祥。她不再吭声了。

玉娇龙心里也明白几分,准是沈班头发现蔡九父女又在近旁出现,怕高师娘败露有损玉府声名,才作这番暗示。她见高师娘害怕了,便对香姑说:“沈班头说得也是理。

其实府内有外差,我何曾劳过高师娘,以后高师娘有甚事你就替她办办去。“高师娘道了声谢,闷闷地下楼去了。

香姑嘟着嘴,不乐意地站在一旁。玉娇龙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高师娘虽不如我俩亲,但她毕竟是长辈,你也该尊重她些才对。”

香姑这才又高兴起来。

过了两天,玉娇龙总是惦念着罗小虎,怕他被人识破,又担心他在京城闯出祸来,还接着他缺少缴用。于是,她取出一些银两和几件贵重首饰,包成一包、用线密密缝好,交给香姑,只淡淡地说:“你把这银两送去给那姓仇的汉子做些盘费,也不在他受达美之托前来看我一场。”

香姑也颇乖巧,不声不响,揣着布包便出府去了。

玉娇龙一直不安地在房里等着香姑。从未时直等到晚饭以后,香姑才回府来。她仍从怀里取出那包银两递还玉小姐,说:“小姐,你倒是番好意,可你看错人了。那位大哥说,钱财对他算什么,他也不乏银两;他去看你岂是为的这些!他还说,你的好意,他心领了。”

玉小姐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又问道:“你为何去了这久才回来?”

香姑见玉小姐动问,这才兴冲冲地把她在客栈里见到的一桩事儿谈了出来:她去到客栈里时、正碰上一个大姑娘带着一个小姑娘去到客栈里,她俩原来也是找那仇姓汉子去的。那个小姑娘进到仇姓汉子的房里后,便和那汉子抱头痛哭起来。不料惊动了客栈里的其他房客,许多人便围上前去看闹热,在门外说这说那,七嘴八舌。那大姑娘出来招呼,说他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在此相会,劝大家各自回房,不要在此多管闲事。一些人知是这般情况,感叹着各自走开了。偏有两个带醉的房客不识趣,不但不肯走开,反而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来。那大姑娘恼了,厉声喝斥他们。不料那两人却更忘形起来,一个说那个姑娘是婊子,一个又说那大姑娘是院妈。那大姑娘也不再答话,上前就是一拳,将一人打得跌出一丈开外,只在地上嚎叫,起来不得。另一个人赶忙亮开架式,向大姑娘一拳击去。大姑娘顺手将拳按住、飞起一脚,也将这人踢出丈余,趴在地上,出声不得。正闹热间,掌柜刘泰保出来了,他一下就认出那大姑娘来,连忙带责带劝地将那两人扶进房去,又回身过来给那大姑娘直代二人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