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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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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书籍名:《玉娇龙》    作者:聂云岚




她默默地抬头向四壁环顾,猛然间,悬挂在床头墙壁上的一副马鞍和两口插在一只绿鲨鱼皮刀鞘里的铜柄双刀,耀然映入她的眼里。这两件东西与这间房里的陈设是那样的不协调,但却顿给这间简陋寒伧的小室平添了一种威武悲壮的气氛。玉娇龙仰望着这两件曾伴随着俞秀莲涉险履危、出生入死的旧物,心里不由又感到一阵肃然。她回头对俞秀莲道:“俞姑娘,你这一生真是浸透了血和泪。”她声音里充满着同情和崇敬,又是那般的亲切和真诚。

俞秀莲嘴边挂着丝儿苦笑,也同样亲切、真诚地问道:“玉小姐,你的一生呢?”

玉娇龙敛了笑容:“我虽生长侯门,不愁衣食,可将来如何,也难预料,一切只由命了。”

俞秀莲:“我过去也是一切都怨命由命,十年后始悟出一切都是由人这个道理来。

我已一误,希望你就不要再误了。“玉娇龙心里一动,默然了。

俞秀莲挪过身来,靠近玉娇龙身旁,向她倾诉道:“玉小姐,我请你到我房里来,是想对你谈点真心话。我在你这个年纪时,父亲便被仇家杀害了,我变得孤苦无依,怀着满腔悲愤,为父亲报了仇,后来又遇上一些不顺心的事,弄得走投无路,心灰意冷,只好怨命由命了。多感德五哥德五嫂收留了我,我决心从此隐埋深闺,清静度日,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不想又遇到一个比我还要苦难的燕姑,若论她的遭遇却比我还悲惨万分。

难道叫她也忍气吞声,各自由命!不久前又认识了个姓蔡的姑娘,是为了追捕一名心残性险的凶犯,随父漂泊万里,不料反为所算,一夜就成了孤女,弄得沦落京城,日夜悲泣。最叫人义愤的是,那只豺狼杀了她父亲尚不肯罢手,还要斩尽杀绝,难道也叫她由命不成?!这些不平事折腾着我,竟使得我那已经变得灰冷的心又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我想,若让那样的恶人逍遥法外,还不知要坑害少好人。“玉娇龙端坐床沿,凝神静听,表面虽未露声色,暗里却如坐针毡。她心里明白,俞秀莲对最近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是知道的了,她刚才说的这知,既含有规劝,也带有提醒,还夹有暗示:她要挺身出来代蔡幺妹仗义了。玉娇龙避开话题,突然问道:”俞姑娘,听说你曾经过许多恶战,不知你携手误伤过无辜没有?“

俞秀莲远坦诚地说:“当年年轻气盛,心头蓄着一股怨愤,激于父仇,确也曾伤过一些罪不至死的江湖人。自己事后也很悔疚。”

接着,她又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人谁无过失,只要能悔改就好。”

接着,俞秀莲又谈了一些江湖上的善恶道义,话题又转到燕姑的身世上来。俞秀莲告诉她,在德秀峰夫妇的授意下,由俞秀莲作媒,已为燕姑和幼铭订下了婚约。玉娇龙听到这一消息后,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阵喜悦,感到无比的欣慰。她随即从腕上退下镂花玉环,放到俞秀莲的怀里,说:“这只玉环是我母亲赐给我的,留给燕姑将来添箱,也算我一点心意。”

俞秀莲代燕姑收下玉环,陪着玉娇龙回到内厅,鸾英谈兴已尽,便一道告辞回府。

几天过去了。玉府里这些天来显得异常平静,府门前的带刀侍卫撤走了,街上的巡逻也减少了巡次。高师娘的臂伤亦已渐渐愈合。她有些反常状态,终日关在房里,很少出来。玉娇龙连日来时感心情烦躁,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要发生什么事情。她最不安的还是惟恐高师娘恶心不死,再去对蔡幺妹暗下毒手。特别是这几天来,高师娘不再上楼进她房里来了,偶尔在厅堂相遇,她总是阴沉着脸,闪着那双含怨带恨的眼睛,嘴角边挂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逡巡着避开身去,这更增加了玉娇龙的疑虑。因此,她每到深夜二更以后,总要披上貂风,轻轻闪出房来,忍着刺骨的寒气,躲在廊柱旁边,留心察看着高师娘房里的动静。

这天晚上,天气特别寒冷,玉娇龙躲在柱旁一直从二更守候到三更,见高师娘房里毫无动静。她已经冻得手脚发麻,正想回房去时,忽见花园中闪出一个人影,直向这边扑来。玉娇龙不觉一惊,忙屏气凝神,运目望去,只见那人影既不潜身隐体,也不蹑手蹑脚,犹如在自家庭园逐蝶嬉玩一般,毫无忌惮地径宜向台阶上奔来。玉娇龙忽地被来人那种毫不在意的势态激怒了,正思忖着如何去教训那人时,只见那人将身一转,又直向高师娘窗前走去。就在那人转身之际,忽地露出了斜插在背上的两把明晃晃的钢刀,玉娇龙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她已认出来人来了:正是俞秀莲。玉娇龙不禁把身子往往里靠了半步,更加提神察看。见俞秀莲将背贴壁,靠近窗旁,用手指在窗上轻弹三下,倾听片刻,又对着窗内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随即一跃下阶,又自个向着花园西角那边走去。

玉娇龙已经明白,俞秀莲是找高师娘算账来了,她料定高师娘会上楼来求助自己,急忙入房,闭门假睡。片刻,便听响起了几下急促的叩门声,玉娇龙起身立于门内低声问道:“谁?”

“高师娘。”

“何事?”

“俞秀莲找我寻事来了。这婊子厉害,连你也不是她的对手,须合力斗她才行。你快准备,我等你。”

“约在什么地方?”

“花园西角。”

“你先去对付着,我随后就来。”

高师娘犯疑了,带有威胁地说:“你可不能干推人下井的事,她是为着蔡九和高老师那本书来的,我不能替人垫背。”

玉娇龙心里激起一阵愤怒和厌恶。但她一咬唇,把怒气强制住:“快去。我准来。”

高师娘阴沉沉一字一字地咬着说:“你听着,玉娇龙,要是你敢于出卖我,你也决不会有好下场的!”

玉娇龙被激怒得声音都嘶哑了,喝了声:“叫你快去,两人一道有甚便宜可占!”

高师娘无奈,只得下楼去了。玉娇龙匆匆扎上腰带,从枕下抽出玉剑,闪出房门,见高师娘尚站在阶前逡巡探望。当她看到玉娇龙确已提剑出来,这才窜进花园,向西角走去。

玉娇龙冷冷地“哼”了一声,停了片刻,才随后眼了过去。

花园西角有块空旷草坪,现已覆满积雪,地势平坦而又僻静,靠东有排石山,好似屏风,恰好遮住园东景物,确是个好的拼搏所在。玉娇龙潜踪秘迹来到雪坪边上,隐身于石山后面,留心观看坪上动静,只见俞秀莲穿了一身平时居家便装,也不束扎,怀抱双刀,站在坪上,神态显得悠然自若。高师娘头发蓬松,手握钢刀和俞秀莲对面站着,口里正在低声地狡赖着。俞秀莲厉声截断她的话说:“住口!你想抵赖也是枉然。只怨你在江湖上作恶太多,今夜已是你恶贯满盈的日子了。”说完将双刀分握在手并不出刀,等她攻来。

高师娘退后一步,回头向石山这边张望了一下,仍在犹豫拖延,毫无即将进击之意。

就在这时,忽见她猛然将身一跃,闪电般地一刀向俞秀莲头上劈去。俞秀莲也不用刀去迎,只一急闪让开她的刀锋,随着说了声:“真阴毒!”高师娘刀随身转,立即使出一套夹有《秘传》剑路的刀法,劈、砍、斩、刺,变换无常,如骤雨般地向俞秀莲袭去。

俞秀莲只用双刀连连架挡,并无一刀还击。玉娇龙在石山后感到十分诧异,心想俞秀莲既然找上门来,手下为何这般留情,难道她是心慈手软?!俞秀莲一面和高师娘周旋,一面留心察看她的刀法。高师娘也是个老江湖,她当然明白,自己眼下虽占在上凤,却决非俞秀莲的敌手。她一心只想乘她甘居守势之时,突出绝招以求一逞。她想起高云鹤曾教给她的“愉天换日”一招来。于是,她奋力连砍数刀,趁俞秀莲防不胜防之际,突然双手握刀,猛向俞秀莲的头顶砍去,等俞秀莲举刀上迎,淬然将刀换到左手,一闪便向她拦腰斩去。这一招的确是刁险难防,连躲在石山后的玉娇龙都大吃一惊,不觉为俞秀莲捏了把冷汗。不料俞秀莲似乎早已提防到了,一蹲身,猛地飞起右脚,正好踢中高师娘的左腕,那刀顿时飞出手去,落到两丈开外的雪坪上去了。

俞秀莲一个鸳鸯连环,迅又发出左脚,高师娘一个踉跄便栽倒在雪坪上面。

玉娇龙心头一缩,也不禁急忙闭下双眼。

  第二十回    灭患除凶怒挥白刃  拒婚抗命夜遁轻车

玉娇龙见高师娘猛然被俞秀莲踢倒在地,又见俞秀莲随即纵步上前,她以为这下高师娘准是完了,不禁心头一缩,急忙闭上眼睛。只一瞬间,当她睁开眼来,见俞秀莲却并未下手,只是将高师娘踏在地上,用刀指着她逼问道:“就从适才你所使的这一招上,也可断定哑侠是被你所害无疑。你讲,那本《秘传拳剑全书》竟在何人手里?”

高师娘挣扎着,从牙缝里进出声来:“我不认得哑侠,也不知有什么书来。”

俞秀莲:“你这‘偷天换日’的招数是从何处学得?又是跟谁学来?”

玉娇龙心头不禁怦怦跳动两下。

高师娘悻悻地:“你休管。这招算被你识破,你敢和我再比一比?”

俞秀莲冷冷一笑,将她左手里的那柄刀抛在地下,说:“也好,你把从那书上学得的全使出来,让你死得心服。”

玉娇龙被俞秀莲这话刺痛了,脸上顿感有如被人唾了一般,心里不是滋味。

高师娘抓刀在手,一跃而起,发出一阵枭叫般的笑声,似旁白又似自语般说道:“你俞秀莲厉害就是凭着双刀。现只有一刀在手,就如同少了一臂,还不下手更待何时!”说完,忙将刀一亮。

疯了般似的向俞秀莲猛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