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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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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书籍名:《玉娇龙》    作者:聂云岚




再说就在玉娇龙坟墓即将竣工之时,玉府按照礼俗须得派人前去守墓。鸾英原已派定一名老家院前去,不想沈班头却来到玉大人书房前要求换他前去。他禀告说:“小姐如此孝烈,小的能去给她守墓,也是莫大的荣幸。想小姐既然已在天为神,当有灵应,的还想趁此向她英灵祈求降福,保佑小的无灾无难。”

玉大人当即点头应允,说道:“我也觉得还是你去为好。”说完,他回到房里,取出他平时最为珍惜的宝剑一口,交给沈班头,说道:“你将这剑带丢,可能有些用处。”

沈班头双手接过宝剑,只说了声“谢谢老大人”,便退出书房去了。

沈班头心里明白,这剑乃玉大人最为心爱之物,它虽不如铁贝勒王爷那柄宝剑古老,却也极为锋利,一般刀剑迎锋立断;剑鞘上嵌有七宝珍珠,每颗价值百金;佩链亦系纯金所铸。玉大人将此剑交他,决非作他防身之用,意在希图以此换回王爷那柄宝剑。一来可向王爷交代,二来也是出于对女儿一片疼怜之意。

沈班头来到松林,在离玉小姐墓地数十步处搭个草棚住了下来,每天除打扫坟台,帮忙替前来祭吊的人点香化纸外,便暗中留意周围情况。因他料定,只要玉小姐尚未远走西疆,她闻知这般哀荣盛况,一定会潜来看看。因此,特别是到了夜深人静时,他总是躲在棚里凝神听视,注意着林里的动静。沈班头一连守候半月,毫无可疑迹象。这天,正当十五,一轮明月悬空,把寂静的松林照得有如白昼。时近半夜,沈班头忽听林外大道上,远远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他不由一惊,侧耳听去,只听那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向松林这边走来。他全身不禁立即感到一阵战栗,赶忙窜出草棚,将宝剑挂在墓旁一棵松树的树枝上,然后跑到墓后,闪身躲在一株大松树后,屏息静气地等待着。那马蹄在林边停下了,紧接着便见一个人影,像幽灵般地向坟台这边飘闪过来。那人影越来越近,在快到坟台时又突然站停下来,警觉地向周围察看了下,然后快步奔上坟台,直扑到墓碑面前便凝然不动了。这时,透过疏林的月光正照在那人影的身上。沈班头从树后探出半边脸来愉偷望去,虽只看到一个茵条的身材和一张在月光照映下显得清瘦而白皙的面孔,但他却已经认出来了:来人正是玉娇龙小姐。沈班头虽然天天盼候着她的到来,但到了这时,他却又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冷汗浸透全身。玉小姐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地站立了许久许久,然后又在墓碑前像祭奠似地拜了两拜,她拜得竟是那样的恭敬、虔诚,以致使得沈班头这样一个不易动情的人也感到凄楚起来。玉小姐拜毕,又走到碑前,以手抚碑,嘤嘤吸位。她哭了许久,才止住哭声,低声祝告道:“你代我死,我替你生。

你归泉壤,我堕红尘。从今以后,各不相亲。“祝告已毕,她一转身,快步走出坟台,头也不回地径向林外走去。沈班头急中生智,赶忙拾起一片小石直向挂剑树旁投去。随着响声,玉小姐猛然回过头来,她已发现了枝头挂剑。只见她先是一怔,然后疾步上前,取上挂剑,看了一看,将剑抱在怀里,立即跪了下去,悲痛地轻唤了声”父亲“。然后,她略一沉吟,又站起身来,解下自己腰间那柄佩剑挂回原处,提着玉父那柄宝剑,飞快地向松林外面走去。不一会,便听林外传来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等沈班头追出松林时,只见洒满清辉的大道上,玉小姐骑着一匹大黑马,马蹄下闪迸着点点星火,蹄后卷起一缕尘烟,箭一般地向西驰去。

  第三十四回    独走单骑迭生险阻  夜投小径巧遇师尊

玉娇龙匹马单骑,风尘仆仆地驰行在昌平道上。她诸事已了,对京都、玉府虽说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了,但她在马上却仍不时生起一种去国之思,心里不免引起阵阵凄凉之感。她一路行来,也无心去观赏沿途景色,眼前不断浮出的却是自己墓地的情景:那幽静而安谧的松林,那庄肃而凄冷的坟墓,在一片皎皎清辉的照映下,显得是那样的圣洁和神秘。当她刚到坟台前的那一瞬间,跃入眼帘的那块刻着“钦赐孝烈玉娇龙之墓”

九个大字的墓碑,使她也不禁陷入一阵迷乱:这里埋葬着的莫非真是自己?站在墓前的自己难道竟是墓里玉娇龙的魂魄,或许仅是她留下来的壳体?天下竟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同是一个玉娇龙,一个是正在受着千人祭吊、万家景仰的孝女烈女:一个却是背亲私奔且已珠胎暗结,几至走投无路的自己。玉娇龙拜辞自己的坟墓出林后,她只坚系着一个想法:玉娇龙已经死了。忘掉那个已与自己无关的名字,忘掉过去的自己。从今后,自己已是春龙,决不容许任何人再在自己面前提起玉娇龙这个名字,谁敢对她稍有玷污和中伤,他就是自寻一死。

玉娇龙在马上一路沉思,不觉已进入南口,前面出现一条幽深的峡谷,这便是关沟。

这沟壑时而狭隘如线,仅容一骑;时而路断危崖,如入绝境;峡谷两旁的万绿丛中,野花红白相间,织成烟霞一片。玉娇龙也被这奇妙的景色迷住了,不得不停下纷繁的思绪来赏览这变幻无穷的景色。她记起父亲也曾谈起过这四十里关沟。但她父亲却并无一句谈到它的景色,而只是着眼于它的险要。她记得父亲曾经谈过:当年成吉思汗率领蒙古大军来攻打北京时,就被这道绝险的关沟所阻而弄得一筹莫展。后来才由他的一名部将探得北边树林中有条隐秘的小道,成吉思汗亲率轻骑,冒险打从小道绕过关沟,直奔南口,来个奇兵天降,背水一战才取得了战争的胜利。玉娇龙想到父亲所谈的这段史实,这才举目望去,但见四面雄山重叠,险谷幽奇;北面嶙峋起伏的山脊上,长城有似巨龙般的蜿蜒而来,真不愧是京畿西北的铁门,天险自成。

玉娇龙看着看着,不禁突然惦挂起罗小虎来。她知道,父亲旧时副将,心怀叵测的田项正驻守居庸关一带,他早在居心险恶的四处授捕罗小虎。因此,罗小虎是否早已安全出关,他又是否知道有这样一条隐秘的小道?玉娇龙只要一想到罗小虎,她总是搅得满心烦乱,引起一阵阵难禁的忧伤。那大黑马似乎亦解人意,也把马蹄放慢下来。红日已渐西斜,把山岭照映成一片苍翠。前面居庸关已经在望,道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增多。

玉娇龙转过山脚,前面又出现了几家疏落的村舍和一片已收割过的麦地。就在那片麦地旁边,正聚集着一群老少在争相议论着,慨叹着,似乎就在那里刚发生过什么事来。玉娇龙虽然看在眼里,只因忙着赶路,也无心去管他。她策马径从人群中穿过,不料她刚走过人群,忽听后面有个儿童学着凤阳花鼓调唱出两句词来:“唱新鼓,听从容……”

她不觉一惊,忙放缓马蹄,侧耳听去。这时,后面又传来另一个女孩拍着手笑的话音:“记不住了,记不住了!还是我来唱给你听:”唱新鼓,听从容,一虎双猴闹大同。为民伸冤除三霸,干家万口颂英雄。……“玉娇龙听了鼓词,不禁惊疑起来,便忙勒马停蹄,翻身下鞍,将马拴在路旁树上,缓缓走回人群,向一位老年村妇问道:”请问大娘,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村妇道:“一个唱花鼓的姑娘,适才被人强着押走了。真是可怜!”

玉娇龙:“那姑娘就单身一人?!”

村妇:“她还有一个瞎了双眼的爹,也一起被押去了。”

玉娇龙:“为了何事?”

村妇一下说不上来。旁边一位老者忿忿地说道:“说她唱的那段鼓词是‘造谣惑众’,‘为贼张胆’!我看都是他乱加的罪名,骨子里多半是看中了那姑娘长得俊秀,给他那色鬼主子弄去取乐去了。”

玉娇龙压住心头已经渐渐升起的怒火,问道:“那押走姑娘父女的人是谁?他的主子又是怎样一个人物?”

老者打量了下玉娇龙,说道:“你也是个姑娘家,单身行走在这条道上,自己也须留神才是,还管这些闲事干啥!”

玉娇龙有些愠怒了,不觉将眉毛一挑,说道:“这里离京城不过一百余里,也算天子脚下,难道就没有王法?”

老者摇摇头:“王法只管百姓,却是奈他不得。”

玉娇龙:“这人究竟是惟?老者显得顾虑重重,默不吭声了。他身后一个年轻汉子忿然道:”押走姑娘的那人是将军辕门的大总管,他的主子就是将军田项田大人。“玉娇龙眼里闪过一道冷光,忿然问道:”那总管打从哪条道路而去?“

年轻汉子:“向前面青龙桥方向而去。”

玉娇龙:“已走了多时?”

年轻汉子:“大约已有半个时辰。”

玉娇龙也不再多问,迅即返身回到树旁,解下缰绳,一跃上鞍,扬鞭纵马,直朝青龙桥方向绝尘而去。在她身后留下了十余双显得惊奇疑惧的眼睛。

玉娇龙出了居庸关,一口气飞驰了十余里,并未见有花鼓姑娘父女的身影,她不禁纳闷起来。这时,红日已经西坠,四野一片荒凉,玉娇龙正停马四顾间,忽听前面树林里传来一阵阵凄厉哭喊声。她略一细听,立即便辨听出来了,那正是她所追寻的花鼓姑娘李香姑的声音。玉娇龙赶忙翻身下马,拔剑在手,直向林里奔去。她循着哭叫声来到树林深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场情景:树上绑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头;一位头发散乱的姑娘伏在地上死死抱着老头的双脚,正在挣扎着,哭叫着;姑娘身后一位衣着大绸褂裤的汉子右手提刀,左手拉着姑娘,正在强逼她随他离去。玉娇龙已经看清楚了:那老头正是盲目老者;姑娘正是李香姑;那背着的汉子虽然未看清面孔,无疑就是田项的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