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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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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书籍名:《刀巴记》    作者:温瑞安




“来宝客栈”有的是人。

各式各样的人。

当然,既然来到客栈,绝大半是旅人,大多数都有点钱,才敢,也才可以在这里投宿。

柳焚余要了房:“一间。

方轻霞道:“两间。

柳焚余伸出一只指头:“一间。

方轻霞竖起两只指头:“两间。

帐房苦着脸说:“两位……到底一间还是两间啊?”

他要不是看到男的背上有剑,而且一脸杀气,女的看去娇贵可珍,想必是非凡人家,他早就粑砚上磨好的墨泼过去了:哪里不好烦,来烦老子!?何况今天上午帐房想发清早财。

结果输得狗喝错了醋样般回来。

这里忽听一人道:“焚余,你终于来了。

柳焚余一怔,用极馒的速度回身,脑中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他从声音已分辨出叫他的人是谁了。

方轻霞却叫了出来:“关大鳄,你这只老鳄鱼!

然后朝指着柳焚余,气白了俏脸:“你,你骗我来!

柳焚余冷峻的脸上,忽然之间,在一刹那间,改变了,变得堆满了笑容。

他机伶地走过去,到了堂中雅座前,有礼地向居中坐的关大鳄一拜道:“关四爷,在下完全照您的指示,已经把‘大方门’党羽一一剪除,这女娃子,也给骗来了……“关大鳄咧开支嘴,笑道:“还是世侄行呷,刘。魏二位派去的人,还是不及谷公公行!”他身边还有四个神色冷然的番子。

柳焚余道:“那是关四爷有识才之能。”

关大鳄道:“也是我用人得力。

方轻霞泪流满脸;震惊而怨愤地叫道:“你……你这个一一一”

柳焚余冷冷地接道:“鬼。

关大鳄举杯,两个番子立刻拿杯,替柳焚余斟满了酒,端到他面前,关大鳄笑道:“今番你立了大功了。”

柳焚余道:”多谢四爷赐酒。”

关大鳄一干而尽,道:“何止赐酒,还有金银、美人吧。

柳焚余欠身道:“都是四爷的提拨。

关大鳄道:“你要是不办得如此干净利落,我要提拔你也无从。

方轻霞扶住桌子,激动地叫道:“他说谎!他没有杀我爹爹,他只是骗我一一一”

关大鳄神色倏变。

这刹那间,他端近唇边的瓷杯“波”地碎了,一道剑光,击碎杯子。刺入了他的咽喉。

第七章杀人者与杀人者

这变化何等迅疾。

原本客栈大堂中的食客,见一个出落得那么美的女子,仿佛发生这些事儿,都想争来挡驾,但见关大鳄身边四名番子服饰的番子,不曾看见他们险冷的脸色便纷纷怕惹祸上身,走避不迭了,谁又敢惹上这一干谁都惹不起的人物呢?

关大鳄破杯中剑,在客栈饭堂上的人,还未来得及弄清楚是不是应该失惊尖呼之际,一名番子啪地抽剑,柳焚余剑势回带,一剑刺人这名番子的鼻梁。

这名番子反应最快,武功也最高,可是却最先死。

当柳焚余拔剑这番子脸上溅出一股血泉的时候,其余三名番子都已掣刀在手。

一名番子喝道:“你一一一!

柳焚余飞起一脚,踢起桌子,连带碗碟杯筷一齐罩向这名呼喝的番子。

其余两个番子,一个挥刀扑上来,一个舞刀飞穿出去。

柳焚余行动何等迅疾,他的人疾纵了出去,等于避开了番子一刀,同时剑自桌底刺人,结果了那原呼喝在一半的番子之性命。

然后他霍然回身。

那向他出刀的番子,已知势头不对,返身就逃。

番子飞掠出窗外。

但他在越过窗棱的刹那,柳焚余已经追到,剑刺入他的背心。

番子怪叫一声,变得不是飞掠出去,而是扎手扎脚掉下去,半空喷溅一蓬血花。在阳光中洒下。

柳焚余持剑环顾,另一名走得快的番子,早已逃去元踪。

他反手一剑刺在正颤抖不已的帐房的口中,帐房哀呼半晌,登时了帐!

方轻霞“哎”了一声,叫道:“你怎么连他也杀一一一”

柳焚余却不跟她多说,一把拖住她,飞跃下楼,两人不顾路上行人的讶异惊奇,飞奔过大街小巷,离城渐远,到了古亭附近。

这里原本是送别之地,设有老槐树与杨柳,并建立了七八座古亭,间隔不远,便可饮酒送别,或作纳凉栖歇之所。

走到这里,方轻霞用力甩开了柳焚余的手,站着不走。

柳焚余止步,回头。

方轻霞捏着被握得发痛的手,嘎怒道:“既然怕,何必要杀人?杀了人怕成这个样子。

给人笑掉了牙。

柳焚余没有好气:“你走不走?”

方轻霞噘嘴道:“我不走,我来‘宝来城’是找爹爹来的。

忽然记起什么地叫起来:“你刚才为什么说杀死了我爹?

柳焚余叹了口气道:“我不这样说,怎样才能使关大鳄不加以防范,我想他迟早都知道我杀萧铁唐的事,所以不杀他,总有一天他要来杀我。


方轻霞还是不明白:“他既以为你是他一伙的,杀他还不容易?你还花言巧语舌头蘸蜜的跟他多说什么?

柳焚余“嘿“了一声:“杀他倒是不难。难在怎么把他四个手下一个不漏的除去,只要漏了一个,东厂、内厂、锦衣卫、香子部会找你算账……”

方轻霞这才有些慌了:“但……刚才是逃了一个呀!

柳焚余沉声道:“给你那一闹,我怕关大鳄生疑,只好先发制人,但准备不够停当,仍给溜掉了一个人……这下麻烦可大了。

方轻霞笑嘻嘻地道:“你怕了?”

柳焚余双眉一剔,一声冷笑。

方轻霞又道:“那你无缘无故把帐房杀了,算什么英雄!

柳焚余冷哼道:“他跟番子是一伙的。

方轻霞道:“我不信!你有什么证明?”柳焚余道:“就算他们不是一伙,他把我们瞧得最仔细,官衙定会叫他绘影图形来能缉我们,杀了他,又没错儿……那逃去的番子,纵知道我是谁,不一定辨清我的样子,咱们在路上易容化装,大概还瞒得过。

方轻霞讶道:“你就为这点而杀他?

柳焚余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方轻霞道:“你这个鬼!

柳焚余一笑,伸手要去拉她,方轻霞一闪,柳焚余笑道:“你还不愿走?”

方轻霞笑着说:“你真的去找我爹爹,我才跟你走。

柳焚余道:“我早探得你们‘大方门’要赶去虎头山,与‘刀柄会’聚首研讨创立分舵的事,宝来城既留不得,我们赶到前面红叶山庄去等他老人家。

方轻霞听这桀骛不驯的浪子也称自己父亲作“老人家”,心中微微一甜,呢声道:

“暖,姑且就信你一次。说罢将手伸给柳焚余,柳焚余握着,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

两人又走过三四座亭子,忽见前面亭子,装饰得十分豪华,旁边停着一顶轿子,金碧辉煌,一张红毡,直铺人亭内,似从轿子走出来那人的一双鞋子,干净得不愿踏在地上,亭内人影绰绰,陪着丝竹奏乐之声,醇酒飘香,但看去除一人之外,人人都是站看的。

方轻霞十分好奇,引颈张望,伸伸舌头,道:“哗,谁的排场那么大?”

确没听见柳焚余的回应,侧着望去,只见柳焚余神色凝重,握她的手,也突然变成石雕的一般。

方轻霞不禁轻声道:“这……这是谁呀?”

柳焚余忽然用力握了方轻霞的手一下,然后大步走向亭子,拱手道:“项兄,别来无羔?”

只闻亭内一人有气无力但又好听的声音道:“柳兄,想煞小弟说话的人居亭中首端而坐,背着阳光,罩在亭子的阴影里,一时看不清面目.只听到间隔而轻微“啪、啪“的指甲音声,石桌之上,除了酒菜,还放了一把剑。

但是柳焚余知道这是什么人。

这人就是项雪桐。

御前带刀侍卫领班,“富贵杀手”,项雪桐。

柳焚余笑了。

“谁敢‘想杀’你老哥。那个人除非有七十一个脑袋。

项雪桐低头端视着手指甲笑道:“哦?多一个不行么?少一个不得么?”

柳焚余看了看桌上的剑,道:”支持东林党的陇西已家,一家七十二口,你老哥一把剑,杀了七十,余下三个,项兄大发慈悲。一个当作者婆,一个充作婢女,一个收作义子,你说,是不是要脑袋爪子超过七十,才可以逃这一死?”

独闯已家庄,格杀七十人的事,是项雪桐未成名前的杰作,可是知道的人并不大多。

没有人在校提起当年的威风轶事会感到不开心的,项雪桐似是例外.他只是轻弹着他修长的指甲,淡谈地道:“坐。”

柳焚余依言坐下。

方轻霞明知局势隐伏凶险,但她心里正计较着柳焚余浑当她不在场,项雪桐眼里也似没她这个人一样。

方轻霞娇美动人,出身名门.几曾给人这般不放在眼里过?

她也可以感觉得出,局面的一触即发,柳焚余尽管脸上微笑,可是她感到柳焚余比在飞龙岭与李布衣对峙,梅花湖畔刺杀萧铁唐,来宝客栈粹袭关大鳄更为紧张。

项雪桐是谁?

方轻霞知道项雪桐只不过是一名杀手。

柳焚余为什么会对项雪桐感到害怕,甚或畏惧?

啪,啪的弹指甲声忽止。只听项雪桐笑道:“听说柳兄又立下大功了?“柳焚余一震,暗忖:这家伙知道自己杀关大鳄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