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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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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书籍名:《伤心小箭》    作者:温瑞安




(我们最需要友情的时候,你却把友情置之不顾;在你最需要友情的时候,我们伸出了友谊之手——最终却给你一刀斫断!)

(现在跟大家一起拼命那就可以补过了么?在这儿的,谁不拼命!)

(——生死不知,枉为兄弟)

(——“一朝是兄弟,一世是兄弟”:这也是萧大侠的话,谁教你先不把兄弟当兄弟!)

张炭对蔡水择仍无法释怀。

不肯原谅。

——就是因为当年他是兄弟,所以才越发不能原有。

那种感情不同的。

血浓于水。

酒醇于茶。

——要是只当朋友,才不会这样要求,也不会这般见怪。

甚至一点也不见怪。

简直是见怪不怪。

兄弟和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侠萧秋水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你会帮朋友解决问题,却会为兄弟卖命。”

(蔡水择,我们愿为你致力,你有卖过命吗?)

(那一次,在老林寺,你只是为保住自己性命而战,再说,那顶多也不过是在力战中寻求补偿。)

是以,蔡水择的话,张炭多不愿听,听亦不见得从。

“我们处身在敌方营里,宜稍安毋躁,一旦闹大了,只怕没好处。”

“要有好处就不要跟来——跟来准役没处。”

“也不是这样说。温柔就在上面,万一闹开了,恐怕她第一个走不出来。”

“他现在也还没走出来。”

“我怕闹起来对方反而有藉口把她困住。”

“那咱们就任由他们鱼肉啊?说不定,温柔已遇险,正等着我们教授呢?”

“我们也没听到什么异响,对不对?就再忍一会儿.才发作,好吗?”

蔡水择以一种顾全大局的口吻,作出要求。

张炭只冷哼。

他问戍守的人:“老兄,请通传一声:把温姑娘请下来,可好?”

那人正是毛拉拉,他没好气地回答:“是她自己要上去的,她要下来自然会下来。”

张炭本本脾气也不太大,可是一见蔡水择和吴谅都半声没响的样子,脾气也就来了。

“那么,我们也上去看看,怎么样?”

在旁的马克白忽然问:“这位请了。”

“请了。”

“你看过戏未?”

“戏?唱戏、杂耍、韵剧,当然看过。”

“好看么?”

张炭一呆。

“有的好看,有的不好。”

“要给钱么?”

“有的要,有的不收钱——你问这干啥?”

“不干啥。”马克白阴沉道:“只不过,要是正台的戏,多是要收钱买票的,要上楼晋见白楼主,不是不可以,可是,票子没发下来,机会只能等,还没来。机会是要票子的。不管是戏票、银票都一样,你可以强来。要是强占位子强上合,你以为你是谁啊?

后果要是闹出什么事体儿,可要自己负责哦。”

他阴恻恻地反问:“——年轻人,你还忙着长痘了嘿,可负责得起?”

张炭霍然立起,与马克白相互对视。

对峙。

蔡水择吓了一跳,忙扯他坐下来。

他不坐。

蔡水择只好低声下气地要求道:“——就当是为了温姑娘,忍一忍,好么?”

张炭这才坐下。

但悻悻然。

他连蔡水择也一起生气进去。

七六:机缘

吩咐了梁何速去办好一切之后,白愁飞在踌躇满志之中,生起了两个警惕:

——他下的命令,梁何已很快就听得明白。这表示他的领悟力已愈来愈高,而办事水准也愈来愈接近自己。他已愈来愈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这样下去,另一个发展是:一如自己从苏梦枕的得力助手。

渐而成为他的心腹大患;或像自己一手培植的孙鱼,他的所作所为显然己出卖了自己。

(唉,梁何是人才。人才是拿来用的,要不,就算拿来杀的。——

如果自己就像苏梦枕,梁何会是王小石,还是白愁飞?)

这一下子、他倒羡慕起苏梦枕来了:至少,他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或者不止一个)

王小石!

回到“留白轩”,步向愈来愈近的灯光,他竟萌起一种(奇qIsuu.cOm書)浪荡江湖少有罕见的“回家的感觉”。

但随灯火愈渐明亮他的欲火亦更高涨。

这时候他还没进入“留白轩”。

他还没对温柔做出任何事。


隔了一道门,看着晃漾的灯火,想到温柔这个女子,白愁飞心中忽然生起了真正的温柔感觉来。

他以乎有点儿真心的喜欢这女子。

可是他忽然又想起了王小石。

——这小王八无论到哪儿去,怎么落拓,却都是十分有人缘。

——可惜他所喜欢的人儿,却是喜欢着我,而且就在我房间里。

——只要我得到了她,她就是我的人,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作为更能伤害王小石了!

——只要想到能伤害王小石,那就是值得做的事!

白愁飞奋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义无返顾。

以前,他初出江湖的时候,对他真正喜爱的女子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疼惜是好,也不懂得展开追求。

于是,她们一个一个地在他眼前消失了:有的嫁人,有的远去,有的甚至没给男人碰过就凋谢了,有的却跟远比不上他一根指头的男人混在一起……却是谁都没有多看上过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到他飞黄腾达之后再会上其中两三个,她们对他十分钟情、仰慕,却以为跟他才是初晤!

后来,他终于弄懂了。

喜欢哪个女人,最对得起他自己的手法,就是把她弄上床去,然后用最对不起她们的方式舍弃她们,他们才会记住他一辈子,永远也忘不了他。

是以,白愁飞变了。

他不要爱上。

爱上是一种毒。

他只要上。

上她们的床,或跟她们上床,抑或是骑上她们的身子。

——不惜用各种面目,用一切法子,这样,虽然没有真正的爱情,那又有什么关系?

尤其当你已有了一流的享受之后!

大人物是不该去爱人的。

大人物只须让人去爱。

白愁飞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

白愁飞本来想直接闯进去,那本来就是他的房间,但他还是先敲了敲门,却不等温柔来开门,他已推门而入。

他看见温柔黑黝黝且长的睫毛颤了颤。

有点慌失失。

——这带点慌的女子其实美得让人有点心慌。

房里真黄。

黄色。

黄色是烛光酝酿出来的。

让烛焰漾起来的。

他走了过去,温柔像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抬眸、展颜、梨涡深了又浅了一下,道:

“他们在楼下闹事啊?”

白愁飞由于站得近,仔细端详,还是发现她仰起来的脖子柔、白而美。

他真想吻下去。

这房里的烛火比酒还催情。

“没什么事。我叫他们再等等。”白愁飞指了指菜肴,柔声道:“菜都凉了,还不吃些么?”

“你不吃吗?”

温柔很温柔。

“我?我不饿。”

“你不吃,我也就不吃了。

“好,我就陪你吃一些吧。”

“你吃,我就吃。”

温柔嫣然。

含羞答答。

自愁飞见温柔不大夹菜,举箸夹了块羊肉给她吃。

“我不大吃肉,”温柔把肉挟回给他,“你吃。”

白愁飞并没有劝酒。

因为,看来已不需要。

——对这女子,他认为已手到擒来,已不必下药了。看来,这小妮于仍是处子,不用药物更有滋味、刺激,而且痛快。

他色迷迷地想着这些,不觉自斟自饮:他们端上两壶酒来,他当然先饮“胭脂泪”

的那一壶。

温柔只甜蜜蜜地浅笑。

“笑什么?”

“笑你。”

“笑我?”

“笑你大口大口地吃牛肉,像头老虎。”

“吃牛肉吗?我夹给你。”

“牛肉?才不吃呢!”

“为什么?厨子炒得挺鲜嫩的嘛。”

“牛是最可怜的了。它为主人熬了一辈子,不知吃了多少鞭子,风吹日晒,犁好了多少农田,长出了稻子麦穗,养活了多少人。以它的身形,要反抗主人,其实是下难的,但它一辈于都忠于主子。可是,到它老而无用时,主人还把它卖到屠场,宰杀了它,从皮到骨,支离破碎,连尾巴都拿来熬汤,抽皮削肉挑筋敲髓刨骨,一点儿也不放过,你投听说过吗?牛进屠宰场时会流泪的……它没有反抗,可是心里一定在想:主人主人,我为你熬了一辈子,吃的是草,种的是稻,怎么你这么狠心,就不念我多年忠心苦劳……”看来,这几年窝在汴粱城里,接触不少苦哈哈、穷哈哈们,温柔依然大姑娘、大小姐一个,可是识见却很是不同了。

白愁飞只在嚼吃小牛腰,顿时吃得有点不是滋味,忙夹了一块鸡肉给她,催促道:

“那么,吃鸡吧。”

“鸡?我也不吃。”

“鸡也不吃!?鸡有什么?它可不会种田犁地、流泪吃草哪。”

“现在京城里的鸡全是养来吃的。一生下来就关在笼子里,挤挤迫迫的,从来没自由自在过,一大群一大群窝在一个黝暗、潮湿的狭乍地方,你迫我我逼你的生着,只等长得够成熟就抓去宰割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