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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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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书籍名:《春雪瓶》    作者:聂云岚




五人在马上说说谈谈逶迤向南行去,一路上不但未见成队巡逻,甚至连哨卡亦未发现。春雪瓶深感疑怪,更觉情况异常,心里也加倍提防起来。

过了锡伯图河,在额敏住宿一夜。第二天又继续南行,来至老风口,刚刚进入八字山山亚,忽见前面突然卷起一团沙尘,迅疾向这边猛袭过来,声如雷响,势如山崩。只听罗小虎大喝一声:“起风了,快避避!”五人赶忙下马随地躲进道旁一间土屋里去。他们刚一进屋,风已卷至屋前,吹来的砂砾砍打在墙上,有如乱坠流星,又似横飞雹雨,打得咚咚直响,矮矮的土屋也在震摇,地也像要龟裂开似的。德秀峰不禁为之失色;惊叹道:“我在京时,也曾听说起过老风口的巨风可怖,没想到竟如此令人胆裂!”德幼铭也说道:今天幸好近旁有这间土屋,不然,我们连人带马都将被这风刮到几里外去。”

罗小虎:“这一带道旁到处都筑有这样的土屋,全是专为行人避风用的。”

德秀峰不禁称叹道:“若是百姓所修可称义举;若是官家所建亦算是德政!”

罗小虎眼里闪起嘲讽的神情:“土屋倒是官家所修;修的钱可是从百姓身上摊来的。为修这些土屋,也不知有多少人被逼得倾家荡产!”

德秀峰默然了。

土屋外风仍在猛卷着。德秀峰、德幼铭和罗燕三人只好在屋角悚然坐下,等待狂风停息。春雪瓶却独自站在门口,不时探出头去好奇地张望着。罗小虎则在土屋里踱来踱去,察看着抛丢在地上的瓜皮杂屑。他看着看着,忽从靠近东墙的地上拾起几张用蜡涂过的皮纸,仔细地看了看,又嗅了嗅,惊奇地说道:“不久前曾有官兵在这屋里呆过。”

德幼铭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将蜡纸接过来看一看,不解地问道:“你怎知官兵不久前曾来过这里?”

罗小虎:“这蜡纸是军营从关内购来,专作包带饭团用的,一般行人不会用它。”

德秀峰并不在意地:“也许是哨骑或驿卒过此遗下的。”

罗小虎指着地上:“哨骑卒一行不过三四人,这地上丢遗的蜡纸足有三十来方,却也有些蹊跷!”

德秀峰仍未在意,又把话拉开说风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风已渐渐停息下来,五人才上马赶路,他们沿着山道走去,山势越来越险,不是令人目眩的危崖,便是使人惊心的峭壁。行到极险处,几人只好翻下鞍来,牵着马攀藤扶壁而过。越过山巅,只见两旁绝壁千仞,危峰蔽日,仰头望去,天只一线,令人毛骨悚然,遍体透寒欲栗!罗小虎指着前面说道:“过了谷口便是旷野,路就平坦易行了。”五人策马缓缓而行,好不容易才穿过深谷来到谷口,大家都不由顿觉心情一快,这才长长地喘过一口气。不料刚出谷口,便见谷口右旁有三十余骑穿着各种不同服装的汉子,早已勒马提刀等在那儿。德秀峰吃了一惊,忙回头顾视着罗小虎问道:“这是些什么人?”

罗小虎冷冷一笑:“大人一会就会明白。”

德幼铭:“莫非是帮马贼?”

罗小虎:“我量他们在此也不敢冒充马贼!”

那三十余骑中有一汉子拨马上前发话了:“来人听着:把你们的马匹留下,”他又指着罗小虎,“把那汉子交给我们,便放你们过去!”

德秀峰义正词严地说道:“我是朝廷官员,这几人都是我的亲眷和随从,你们休得无礼!”

那发话的汉子睁着眼,喝道:“管你官员不官员,我没功夫和你磨蹭,如不交出人和马,休怪我们就要动手了!”

罗小虎不等德秀峰再和他答话,忙拨马上前,说道:“你们要马不难,”他指指春雪瓶和罗燕,“只要她二人肯给!要我也不难:只要敢放马来拿!”

发话那汉子也不再答话,一挥刀,率领着三十余骑汉子纵马冲杀过来。罗小虎也从背上抽出宝刀迎了上去!一场拼杀便在谷口前展开了。春雪瓶亦从鞍旁抽出宝剑,斜刺里冲杀过去,截在从左向罗小虎抄围过去的几骑;罗燕也舞起单刀从右杀去接应。德铭只横刀立马护卫在德秀峰身旁。那三十余骑汉子只是走马灯似的围着罗小虎冲杀,却并不向德秀峰攻来。德秀峰一边暗暗纳闷,一边紧张地注视着眼看这场争斗。罗小虎面对三十余骑的围攻,却如久历沙场的老将一般,沉雄镇定,勇猛绝伦,马到处便有一骑落马,刀起处便见鲜血进流。罗燕纵马挥刀,截住从右冲来的几骑汉子厮杀,护住罗小虎右翼,使他免去一方袭击。春雪瓶更是迅如鹰隼,矫若游龙。纵起白马往来驰骋,手中一柄剑使得神出鬼没,她白马到处,只见剑光几闪,立即便有两骑翻滚下地,只放马三四个冲击便已被她刺伤数骑,余骑见袭来,只怔得惊惶万状,连连逃避不迭。一会儿功夫,左翼十余骑已被她杀散。她又骤马来到罗小虎身边,尚在拼命和罗小虎纠缠的七八骑,本以被杀得气喘吁吁,见她冲来,更吓得魂不附体,赶忙拨马逃去。罗燕截住的几骑,亦被她杀得只剩下两骑了。那两骑见众骑已溃,亦忙勒转马头各自逃命去了。春雪瓶收剑人鞘,正和罗小虎并马向德秀峰处走去,逃去不远的一骑忽回过头来看她,被她瞥见,她不觉一怔,即忙纵马越去。不一会儿,便将那骑逼押到德秀峰面前,说道:“德老前辈,你看看这人是谁?”

德秀峰仔细看了一看,这才将他认出,原是那天送马来馆的那名军校。德秀峰只微微惊叹一声,沉吟片刻,装不识,随即叫春雪瓶将他放去。

春雪瓶等那人走远,才困惑不解地问道:“捉住他正好证明这帮前来拦劫的游骑原来都是军营官兵假冒,老前辈为何反将他放去?”

德秀峰:“我若当面将他认出,则势成骑虎,对我不利。我若盘出他幕后指使的人来,则实同促使那人铤而走险,于我于朝廷都更为不利。因此,我只能听若罔闻,视若无睹了!”

罗小虎歉疚地:“事都由我而起,却与德大人生出这多枝节!”

德秀峰慨然道:“你已形同刀柄,在我手中,则于他们不利;若入他们手里,则如以柄授他!你我已联成休戚,就不用多说了。”

他们又继续前行,直至来到克拉玛依以东的玛纳斯河畔,罗小虎才策马抄到德秀峰面前,拱手说道:“德大人的为人行事,我已铭记在心!恕我不再相随了!请大人前途珍重,咱们后会有期!”

德秀峰也不禁感到有些依依,说道:“好,彼此珍重,兴许我还会到西疆来找你们的!”

罗小虎又满怀深情地看了罗燕一眼,然后才向德秀峰一拱手,纵马飞驰而去。

罗燕赶忙埋下头去佯摧马带,实是偷偷擦掉她已夺眶而出的眼泪。

德秀峰目送着罗小虎,见他驰近一片树林时,忽从树林里闪出二十余骑人马来迎接着他,随即又簇拥着他驰过山岗去了。德秀峰回过头来望着春雪瓶,只是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却什么话也没说。

四人又行了一天,眼见离车排子已经不远,春雪瓶忽然停下马来,对三人说道:“请德老前辈、德叔和姑姑慢行,我还要到古尔图去,就不再送你们去乌苏了。”

德秀峰十分怅怅不舍地凝视着春雪瓶,说道,姑娘有姑娘自己的事,我也不便强邀你和我们同行。姑娘如有机会去京城,万望不弃,到阜城门舍下来看看我德某,就大慰平生了!”

春雪瓶:“德老前辈对拉钦大伯说兴许还会再来西疆,我也许会到京城去的。我如去了,定去看望你们。”她又拨马走到罗燕身旁,亲亲地叫了声:“姑姑!”随后又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你自放心回京去吧!这儿一切都会好的。一路小心、珍重!我会时时惦着你的!”她说这话时,眼里也不禁噙满了泪水。

罗燕哽咽着只说了一句:“我将姑娘当作自己的亲人记在心里!”

春雪瓶虽觉难舍,但想到倚门盼她归去的母亲,便一挥鞭,纵马直奔艾比湖而去。

春雪瓶日夜兼程,第二天便到了艾比湖畔。她立马山岗举目望去,这是一片她多么熟悉而又多么思念的土地啊!那湛蓝蓝的湖水,那翠绿绿的森林,那一片狭长的草地,还有草地斜旁坡上那问看去显得孤傲而庄严的小屋,……这便是自己的故乡,自己的家啊!春雪瓶凝望着山岗下这一片美丽而宁静的景色,儿时的情景又历历叠现在她眼前,层层欢波,丝丝愁绪,在她心头荡起,在她心头飘拂。她离开这儿八年了,这八年真使她感到有如一场梦境。而今她又回来了,这儿一切依然如旧,依旧是那般慈祥,依旧是那般亲切。她还没有去到湖畔,便已感到那凉凉的湖水,她还未进树林,亦已嗅到那淡淡的松香。春雪瓶牵马走下山岗,穿过树林,踏上草地,她一路跳跳蹦蹦,时而抚弄身旁大树,时而拾起地上一撮松针,心里也在不停地呼喊着:“我回来了,母亲!”她心里此刻呼唤着“母亲”究竟指的是谁?是这片土地还是她真正的母亲,春雪瓶自己也没弄清楚。

春雪瓶来到木栅门前,正想寻人问问她母亲的近况,见一位姑娘正从坡上走来。那姑娘身穿一套蓝底白花的印花衣裤,圆圆的脸上再配上一双圆圆的眼睛,更显得伶俐活泼,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春雪瓶面前,张着一双惊奇的眼睛打量着春雪瓶,问道:“你从哪儿来!来找谁的?”

春雪瓶:“我从天山来,来找我母亲。”

那姑娘忽然惊叫起来:“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