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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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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书籍名:《春雪瓶》    作者:聂云岚


一会儿,只见厅旁小屋的门帘被一只白嫩嫩的手掀开,豹二二太太侧身撩裙从门里走了出来,紧跟在她身后的便是她那被丫环们称作童姑奶奶的干女儿和高个儿丫环。干女儿扶着她在靠窗的一把太师骑上坐定后,才回头吩咐高个儿丫环道:“大翠,去把那姑娘叫进厅来。”

大翠应了一声,便忙走出厅来向春雪瓶一招手,说道:“叫你进去。”

春雪瓶跟着大翠刚一走进客厅,豹二太太和她干女儿都大张着一双惊奇的眼睛在她脸上瞟来瞟去。她干女儿看着看着,突然不禁轻轻地惊呼了声:“果然像干妈,真是像极了!”

豹二太太那张松弛而又显得有些憔悴的面孔t,突然焕发出惊喜的容光,那薄薄的唇边也立即浮起一道笑容。她举起手来向春雪瓶招了招,说道:“过来,小妞。到我面前来,让我好好地看一看。”

春雪瓶强忍住从心头生起来的一阵厌恶,移步走到她面前站定,满不在乎地瞅着她,看她如何举动。

豹二太太又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抓起她右手抚弄了会,问道:“你姓什么?取名没有?”

春雪瓶:“我叫春雪瓶。”

豹二太太:“哪里人?”

春雪瓶:“西疆天山人。”

豹二太太不由一震:“听说天山有位叫春大王爷的女人,你可认识?”

春雪瓶瞅着豹二太太,不点头,不摇头,也不应声。

她干女在旁说道:“那春大王爷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一般人哪能见得到她!再说,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春大王爷也还说不准,传说的人谁也没有见到过她。”

豹二太太想了想:“你说得也是。”她又回过脸来瞅着春雪瓶问道:“你今年多大啦?”

春雪瓶:“年底便满十七岁了。”

豹二太太:“你是腊月生?”

春雪瓶点点头。

豹二太太一下站起身来,两眼睁得大大的,眼里闪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又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哪天生?”

春雪瓶看着她好似着了魔一般的模样,心里不禁想笑。可一种随之而来的厌恶之感又把她心里的那点儿笑意驱散了。她只淡淡地说道:“你问这干吗?!”

豹二太太显得非常固执地:“你一定得说出你的生日来。”

春雪瓶有些不耐了。她冷冷一笑,说道:“我从不算命,谁也别想打听出我的生日来。”

豹二太太不但并未因此而生气,却更加显得心情迫切和紧张起来。她紧紧抓住春雪瓶的双手,连珠般的问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吧?你娘也说不准你是哪天生的吧?是不是这样?是这样的吧!……”

春雪瓶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好似受到侮辱一般,心里突然恼怒起来。她甩开豹二太太的双手,大声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来剪裁衣服的,不是来算命,谁有空闲来和你唠叨生庚八字!”

豹二太太愣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就在此时,楼下庭园里忽然传来一阵闹闹嚷嚷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一时间,只听得人声鼎沸,整个院子都好像翻腾起来。豹二太太吃了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正要叫她干女儿下楼去看看动静,矮个儿丫环气急败坏地跑上楼来禀报道:“二太太,不好了!一个年轻的壮汉打伤了守门护院闯进里来了。他在花厅里大吼大闹,口口声声要你下去见他,不然,他就要闯上楼来寻你来了!”

豹二太太突然把脸一沉,骂道:“我算养了一群饭袋,一群废物!那么多护院、庄客,竟拦不住一个年轻汉子!”

矮个儿丫环:“那年轻汉子来势勇猛,进院后又撂倒了两个山上下来的庄客。”

豹二太太恶狠狠地:“那年轻汉子是个什么样人?他来找我干什么?”

矮个儿丫环嗫嚅地:“听一个山上下来的店客说,他去年曾大闹过祁连山寨;三天前又在山路上帮助一个姓德的杀伤了一些庄客。”  。

豹二太太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啊,原来是那个姓铁的小子!老娘也正要找他要人呢,他却又找上门来了!”

春雪瓶不由不怔:来者莫非是铁芳!?她突然感到有些意乱,心也急剧地跳动起来。  





春雪瓶  第十四回  谷口伏危拦路传警  林中来箭呼拜无人

春雪瓶正惊疑问,豹二太太忽又向她投来似嗔非嗔、似笑非笑、令人难以捉摸的一眼。春雪瓶也不知为什么,竟被她那眼瞬得脸上不禁晕红起来。

豹二太太随即指着春雪瓶对她干女儿说道:“我就把春姑娘交给你了。你陪着她去给那姓赵的妞儿量量身腰,别让她走了,我还有话要问她。”豹二太太吩咐已毕,才又向那矮个儿丫环一挥手,说道:“走,带路下楼,让我见见那姓铁的小子去。”

矮个儿丫环搀扶着豹二太太走出客厅,下楼去了。

春雪瓶见时机已到,一心想到救出赵姑娘要紧,只好把心里的惊疑暂搁一边,镇下神来,跟随着豹二太太那干女儿走出客厅,绕过走廊,向楼角那间小屋走去。

一直伺候在客厅门前的丫环大翠,也在豹二太太那干女儿的示意下,跟在春雪瓶的身后走来。

春雪瓶跟随那女人进了小屋,见一位身材苗条、眉目清秀的姑娘木然坐在床上。她捻起头来闪着一双含惊带怨的眼光看了那女人和春雪瓶一眼,迅即又低下头去低低地啜泣起来。春雪瓶看到她那满脸的泪痕,蓬松的鬓发,以及她那在啜泣中微微颤动着的身子,不由突然想起了在天山树林里被狂风暴雨吹打下来的那朵朵落花,她对这孤立无依、楚楚可怜的姑娘不禁更加同情起来。豹二太太那干女儿已走到那姑娘身边,她伸出手去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说道:“哭甚么,这儿难道不比你那穷窝好!看,干娘叫人给你剪裁衣服来了。你要知趣些,不要不识抬举。我昨晚已对你说过了,再这么哭哭啼啼的,惹恼了干娘,就把你舍给妓院去。”


赵窈哽咽着:“我只求见我爹娘一面,死也心甘。我是不会依从你们的!”

豹二太太那干女儿正要发作,春雪瓶还不等她开口,忙抢步上前,一举手把那女人推得远远的,随即对赵窈说道:“赵姑娘,我是天山春雪瓶,是特来救你出去的。”

豹二太太那干女儿大张着一双惊惶的眼睛,站在屋角发愣。她已被春雪瓶那猛然的一推弄得晕头转向,竟不知在这一瞬间,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站在门口的大翠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她只怔了一怔,随即一边向那女人高呼:“姑奶奶快来捉住这姑娘”,一边向春雪瓶扑来。春雪瓶一伸手擒住她的右腕,顺势一扭,将她右手反剪过来,只稍稍用力一扣,大翠便感锥心般的疼痛,以致痛得只能在喉咙里哀吟,叫不出声来。春雪瓶在她耳边厉声说道:“你敢出声吼叫,我便废了你这只臂膀!”

大翠连声哀求道:“我不敢,我不敢!姑娘快放手,疼死我了!”

春雪瓶刚松手,臀见豹二太太那干女儿已偷身溜到了门口,正要奔出门去,春雪瓶早已闪到她的身后,一把揪住她的颈项,用手指往她腰上一点,那女人便一声不哼地瘫倒在地上去了。正在这时,春雪瓶忽又听到楼下花厅里传来一声怒吼,一个沙哑的声音喝道:“姓铁的,你一再与我祁连山寨作对,这番又来寻衅,就休怪我冯元霸无情无义了!”紧接着便是刀剑碰击声、瓷器破碎和桌椅翻倒声响成一片。春雪瓶已无暇去察听下面的详情动静,忙拉起赵窈,急匆匆地对她说道:“你别害怕,快随我来,我送你出去。”

春雪瓶携着赵窈出了小屋,绕过走廊,来到楼口,见下面庭园里到处闪动着人影,三三两两手握钢刀的汉子,正从四面八方向楼下花厅扑来。赵窈早已吓得战战兢兢,她哆嗦着对春雪瓶说道:“我们逃得出去吗?他们这么多人,别连累了你啊!”

春雪瓶不慌不忙地:“别害怕,有我在!我岂把这些狐群放在眼里!”

赵窈仍然胆战惊心地说道:“就是出了院子也难逃离肃州,童游击也在这院里。”

春雪瓶一边拉着她向楼下走去,一边又对她说道:“有艾弥尔叔叔在外面接你。出了院子他自有办法,你尽管放心随他前去,这儿有我断后,我不会让他们追来的。”春雪瓶说着已下完楼梯来到花厅外面走廊,她透过窗格向厅里望去,见十来条汉子正围着一位体形彪壮的少年厮杀。少年正挥舞着一柄剑,左拦右刺,前格后拨,斗得十分猛勇,也斗得十分险恶。春雪瓶一眼就从那少年的背影上认出他正是自己适才猜想中的铁芳来了。春雪瓶不由停下步来,闪在楼梯后面,暗暗注视着厅里的那场恶斗。这时,厅里的人都在助战、呼喝,谁也没有留意到她和赵窈的行动。春雪瓶瞥见豹二太太站在厅角,挥动着双手,力竭声嘶地呼喊着:“元霸别打啦,看在为娘的份上,别打啦。停下手来有话好说!”

冯元霸圆瞪双眼,挥舞着一条竹节钢鞭,劈头盖脑地向铁芳打去。他一边猛挥猛打,一边回声应道:“娘,你别再护着这小子啦!他帮着姓德的损了我那么多弟兄,今天我非把他打成肉酱不可!”

铁芳迎战十余条慓猛异常的汉子,脚下又被满地横着倒着的桌椅绊来绊去,渐渐地,他的剑法已乱,还手亦已湿得吃力了。春雪瓶心里十分着急,很想冲进厅去助他一臂,奈何身边赵窈也须她护着,她只好握紧双拳,隔着花窗暗暗替他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