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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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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书籍名:《战争传说》    作者:周大新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十二个军士向那人跑过去,三几下把他的双脚绑定在一根铁链上,与此同时,从屋梁上嗖地落下一根绳圈,军士们把那绳圈套在了那人脖子上。十二个军士分做两帮,一帮六个人抓住绑脚的铁链,一帮六个人抓住了套脖子的粗绳。那人见状惊叫道:王振,你要干什么?

        成全你升官的愿望呀!凡是反对我可又想升官的人,我都是这样提拔他们的!言毕,一挥手,那六个抓了粗绳的军士便呼地拉起了绳,那人的身子随即嗖地一下升到了空中。不过转眼之间,又把他放下了地。

        那人倒在地上,好长时间才又醒了过来。只见他慢慢坐起身,声音低微地骂道:王振,你个不是男人的东西,竟然如此狠毒,仅仅因为看法和你相左,就对我下此毒手──

        动手!楚七慌忙朝那些军士叫。

        军士们刚又要动手,王振抬手道:慢!既然他声言他是个真男人,那为何不让大家见识见识,让他显示显示?!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两个军士唰一下扯掉了那人的裤子,迅速地用绳子拴住了他的私处,那人立时疼得叫骂了起来:王振,你个混蛋,你个断子绝孙的阉竖,你会不得好死——!这时,只见王振猛一挥手,抓粗绳的六个人嗖一拉起了绳,那人重又被吊到了半空中,他的叫骂声也嘎然而断,在这同时,下边的六个人分成了两拨,三个人扯紧拴着那人两脚的铁链,三个人扯紧拴着那人私处的绳子,那人被向三个方向扯拉,只听见一声惨叫,跟着就见他的头和私处被生生扯离身体,他的身子轰然一声掉到了地上。

        血溅得满地都是。

        我吓得急忙闭上了眼睛。

        大厅里鸦雀无声。

        告诉兵部,王振慢吞吞地说道,就说他因犯了扰乱民心之罪,害怕遭到惩处而畏罪自杀。边说边向门外走去……

        这天晚上王振没有让我再做任何事情,更没有伸手动我。我给他脱了衣服后他就躺下了,可他许久没有睡着,不停地翻身。我估计他也还在想着那个人的事。我自然也睡不着,一闭眼,那血淋淋的场景就会出现在眼前。那个人的死让我既高兴又恐惧,高兴的是,明廷少了一个洞明局势的人,这会使明朝皇帝更看不透我们瓦刺人今后的作为;恐惧的是,一个人就那样被生生折磨死了,怎么可以让人这样死去?!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王振可怕的一面,与坐在牛背上和我慢声说话的那个王振判若两人。

        没睡着?他忽然开口问。

        嗳。我朝他依偎过去:今夜好像有些冷。

        是不是在为今晚上的事情害怕?他的手指不带任何感情地拨弄着我的奶头。

        没,那人该死!明明王公公看事情看得准,他偏在那儿逞能胡说。小小的瓦刺怎敢和咱大明朝打仗?

        他是该死!所有和我作对和我唱反调的人都该受到惩处!我不能容许朝中有不同的声音。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么的人,大家都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各唱各的调,那还得了?那还能安宁?还能做成事?那不就天下大乱了?

        对。

        可那个杂种他临死还敢侮辱我,骂我断子绝孙。

        人死话也就没了,忘掉它。我边轻声安慰边用手搂紧了他。

        我也会让他断子绝孙的!他的拳头攥了起来。我要想法抄他的家,让他满门抄斩!

        你有儿子,王山就是你儿子,你也有孙子,宝儿就是你的孙子。他们可以为你们王家接续香火传宗接代,别把他的话放到心上。

        可王山不是亲生的。他的身子忽然间软了下来,头偎到了我胸前,带了几分哽咽说:我是断子绝孙了,是的,杏儿,是的……

        我是第二天借去探望病情把昨晚的事情给帖哈说的。帖哈听罢轻轻一笑:幸亏明朝有一个王振,真是天助我瓦刺人吆,倘没有王振这个糊涂蛋,我们瓦刺人的麻烦可要多了。不过,明朝的聪明官吏不会只有那一个死去的人,还会有人看出我们瓦刺人的用心,我立刻想法告知也先太师,让他加快出兵的步子。你要继续不显山不露水地给他灌输瓦刺人并无灭明之心的看法,让他进一步相信瓦刺人不会与明朝作对不会对明军开战。

        我点点头。

        你做得很好。帖哈握住我的手很高兴地说,我会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告诉太师,将来他会重赏你的。你的作用起码会胜过五万大军,不过要小心,王振只是在军事上糊涂,别的方面可是很精,不能让他感觉到你的异常,不能让王振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我当然明白,我的任何不慎都可能招来杀头之祸,招来计划的全盘失败。

        这天上午,王振没去宫中,早饭后他先在屋里看了一阵书,尔后对我说:走,咱们去后院。我明白他是要去骞先生处,忙起身扶他向后花园中走。进了骞先生屋子,他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依你之见,眼下大明朝有没有面临战争的危险?

        骞先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喝下了一口水,那口茶水在他嘴里停了挺长的时间,之后才被咽下去,他这时方慢慢开口:一个国家要想不面临战争危险,有两个办法,其一,内里关系和谐,使民可以得生,使民心可以得聚;其二,军队强大,有精兵强将,有骇人之武器,四围之邻不敢轻举妄动来挑战。以大明朝今天的境况嘛──

        他停了下来。

        说呀。王振催道。

        要是我说得不合你的心意,或是犯了什么忌讳──

        尽管说,即使说错了也无关系。

        大明朝眼下虽表面看去仍一如往常,呈康健之象,但内里已有多种疾病生出了,一些部位已在化脓了。据我了解,在不少地域,百姓们活着已很艰难了,既是活着艰难,那就会使他们铤而走险,这就是这两年东南和西南都有民变出现,内战时有发生的原因。也是因此,本朝的气力已不如前几帝在位时那样强盛,尤其是在军力上,衰弱之象已现,这样,对外的威慑力也就没有了,没有了威慑力,外人见你已经不再害怕,战争的危险也就跟着来了。

        喔?!王振的眼瞪了起来。

        危险其实已到眼前了。

        来自哪个方向?

        北边。

        北边?

        说明白点,那就是瓦刺人。

        我的心猛一提:这个姓骞的,眼睛的确厉害。

        瓦刺人真会来与我大明朝打仗?王振的眼眯了起来。

        会的。

        说说原因。

        第一,是因为瓦刺军力这些年大大提升,他们的青壮年男子差不多都是军士,加上又皆为骑兵,机动速度极快,更使威力加大。而明军这些年受和平生活软化,意志和战力大大减低,两相比较,单就军力来说,瓦刺已是强的一方。强的一方当然想靠自己的力量说话。第二,是因为也先这人有野心,我根据你让我看的那些“边报”发现,此人的一些言行已暴露出他非平和贤良之辈,他不是那种可以和睦相处和愿意久居人下的人,他总希望别人能听他的,受他的指挥,他对明廷一直是暗中不服,当他自以为可以和明廷一决雌雄的时候,他决不会手软,而眼下,他认为已经可以动手了。战争从来都是强者发动的,而且是有野心的强者发动的。力量强但没有野心和有野心但没有力量,都不能使战争得以发动。遗憾的是,这两者也先如今都已具备。

        我不信瓦刺的军力已比大明军强大。王振摇了下头。

        不信恐怕不行,衡量军力的强弱不仅仅是看双方兵员的数字,重要的是看这些兵员组编得是否恰当,再就是他们的机动速度,机动速度是影响战力的最重要的东西。眼下瓦刺军不仅有日行数百里的铁骑,还有专门抛射爆炸物的炮手军匠。我们只要想一想当年成吉思汉的成功就行了。44岁的铁木真当年站在翰难河边的大帐前决定对金国发兵时,他手下只有95个“千户”,也就是十万骑兵,可他却能在野狐岭一仗击溃金国三十万精锐大军,并追杀其大部,从此驰骋北国无敌手。接着,他又西征西夏──

        好了。王振挥了一下手,打断了骞先生的话,今天就说到这儿。随之他就站起身向门外走。我望了一眼骞先生,这是一个不寻常的人物,他对事情分析得竟是如此准确,我当然不愿他有此眼力,可我还是对他生了佩服之心。

        那晚回到卧室之后,我想我得弄清王振对骞先生说的那些话的看法,弄清那些话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会使他对我们瓦刺人采取哪些新对策,我还得想办法尽量贬低骞先生的那些分析,使其不至于对王振产生大的影响。于是就故意把话题扯到骞先生身上。我一边给王振脱着衣服一边说,那骞先生倒是挺有自己的主见,只不过他的话我怎么听着和那天那个死去的兵部官员的话差不多。

        王振默然了一刹,然后慢吞吞地开口:骞先生的用心和那人并不一样,他不是为了当官,不是为了争宠,他只是想说出他的看法。当然,对他的话也不能都信,我们要分析,有道理的就听,无道理的,当做耳旁风行了。他说瓦刺军的军力要比大明军强,这我确实难以置信,你说呢?

        我?我怎么懂这个?

        这倒是,这又不是说衣料的好与坏,你不会关心这些事的。

        可有一条我是明白的,大明朝占的地面比瓦刺人大得多,人也多得多,造的刀枪箭簇和火炮也比瓦刺人厉害得多,怎么就能说瓦刺军比咱大明军要强呢?我不信!

        我也是这样想的,杏儿,在这一点上我俩的看法一样。

        我以为王公公你的看法最有道理!

        是吗?那就还按我们的看法办!

        我在黑暗中无声一笑,心想,幸亏明朝有王振这个又骄横又不懂大事的人在把持着大权,真是天助瓦刺人呐……

        夜录

        随着我在王振府中地位的日益巩固,随着我在府里活动自由度的变大,一件我原先未曾料到的事情竟然不知不觉地发生了。

        那是一个黄昏,那天黄昏王振去宫中还没回来,我先去前院看望病情转轻的“父亲”帖哈,然后就在前院散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军士们住的厢房门前。经过其中一间房子的门口时,忽然听到屋里有痛苦的呻吟声。我觉得诧异,就探头去看,一看才明白,原来是一个人屁股上受了伤,正被扒下裤子爬在床上,让另两个军士擦上边的血迹。眼见得那人屁股上血呼呼的,我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就走了进去问:怎么回事?一个军士忙答道:他练骑马时不小心落马了,被摔坏了屁股。那伤者听到我的声音,这时扭过头来说:谢谢夫人关心。我这才认出,伤者原来就是那个旗长卢石。

        我心里发声冷笑:不亏!转身就走了。

        这件事过去之后,我就回了后院,很快把它忘到了脑后。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它还会继续发展下去。

        第二天早饭后,王振临去宫中前叫住我说:楚七告诉我那个卢石旗长练骑马受了伤,你今天上午记住带点礼物代我去看看他。对我们身边的军士,须要恩威并重,抓住这个机会对他施之以恩,他会感激不尽的。他毕竟每天都带了人拿了刀剑在我们身边晃荡,我们要会驾驭。

        我急忙说行。

        半上午时分,我依嘱让丫环带了些点心随我去了前院。没当值的军士们那阵子都集合在前院的空场上练剑法,我和丫环就径直往卢石住的屋子走。恰在这时,中院小蕉的一个仆人喊我的丫环,说有东西要交给她。我就让她把点心给我,独自一人向卢石的门口走。他的门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刚要说话,却吓得急忙又退了回来,原来那卢石正侧身躺在床上酣睡,可能因为屁股上有伤的缘故,他的下体整个赤裸着,没穿也没盖任何东西。我这时要说是该往回走的,也可以喊别人进屋先叫醒了他再说,可是一股奇怪的吸力使我再次走了进去,我惊奇地看着他的下体,血涌上了我的头,我明白我是想看看他的那个地方,看看真正的年轻男人的下体,一股羞耻感在催促着我赶紧走开,可双脚却并不听使唤。在这之前,我已经看过帖哈和王振的下体,可他们一个因为年老一个因为残废,并没有满足我的好奇心,当初和阿台在一起时,还没有这种机会。现在看清了,我觉得我的心越来越快地跳了起来。我想退出门去,可慌张中脚碰响了一个椅子,惊得卢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夫、夫人……我不、不是故意的……他急忙拉过衣服盖住了下体,我实在是因为疼……说着,他脸上吓出的汗珠可就滚了下来。我慢步上前,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了声说:这没什么,别怕,又没别人看见。他慌慌地抓住我的手说:千万不能让王公公知道,他要知道我在你面前这样,我可就保不住命了……

        我安慰了他许久才让他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