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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纸鸢和黄龙(上)

书籍名:《不死女》    作者:夜与羔羊


午后的微风从窗外吹过来,亦沾的脸上覆上了金黄色的夕阳。她倒在柔软的榻榻米上,很浓烈的味道刺入她的鼻子。于是,她醒了。

        午后了?过去几天了?这是什么地方?她的脑子活络起来,然后她便想到了游星守,他在哪?隔她有多远?他进入死乡了吗?一定还没有吧?

        到她完全清醒时,她才发现这间房子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奇异的味道,很香,但她又完全不喜欢,是酒气!她一转头,看到一个英俊的男人懒散地靠着墙坐着,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瓶,正细细地品着酒。他坐的位置也很特别:阳光只照到他半个身子,由头到脚的半个身子,他便如被太从中间刨开成两半,一半是生命,一半是死亡。

        “要不要尝尝?”那人看到亦沾醒来便将杯盏伸了过去,想递给她。

        亦沾紧张地摇摇头看着他问:“你是谁?”

        “我叫秦无益。”

        “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死乡!”他笑着看着亦沾大声说,言语间没有一丝犹豫。像是轻浮地随便说说,又像是一个严肃的誓言。

        “你去不了的!”亦沾说,“即使你抢到了卷轴也还是去不了死乡。”

        “为什么?”他舔舔杯子中的清酒说,似乎笑了,但笑隐藏在杯子下,让亦沾看不真切。他问:“因为我不是游星守,所以不想和我一起去?”

        “哼!”亦沾哼了一声说,“没有为什么!反正不带你去!你快放了我!不然我爹爹可不会饶过你!”

        “哈哈哈哈!”秦无益开怀地笑起来,他动了动身子,站起来。将整个身子移到夕阳里。亦沾这才发现,他的衣襟凌乱得很,露出微红的肌肤,像是渗在雪里的血。他的脸不粗犷也不显得女子气,但很英俊。一字眉坚定地横着,既像是说他永远不会愤怒的柔和,又像是说他永远不会放弃的执著。

        “你还拿父亲来威胁别人,显然就是一个小女孩嘛。难怪游星守不会为了你放弃他的妻子!”他微笑地说着刻薄的话,并兴致盎然地瞪大眼睛等着看她下一步的反应。

        亦沾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她勃然大怒道:“酒鬼!要你多嘴!去死吧!”说完便一个箭步,鹞子般地贴着榻榻米飞了过去,手里的绿色尖刀已经在手――那可是把削铁如泥的宝贝匕首,剑柄纹着绿色百合花纹的匕首。眼看它就要义无反顾地染上秦无益的鲜血,却看到秦无益突然倒地,等她刺过来时正好屈身在她身下。

        那是多快的动作啊?好像没有过程,便有了结果。亦沾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他。他正笑吟吟地向她伸出手……他的手臂便牢牢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的腰温柔地攥住。她就像主动跃入了他怀里一样自然,现在她躺在他身上。他的双手仍然不松不紧地搂着她的腰。

        “你真冒失。”他嘴角带着一丝迷人的微笑,在亦沾看来那却是对她的侮辱和嘲讽。

        “臭流氓!”她愤怒地推开他,他便配合地松开手,让她站起来。

        她红着脸大喊着:“你竟敢这样对我!”说完便一个耳光朝他打了过去,他竟然没有躲开。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左脸便多了五条红红的手指印。她惊呆地看着,那红红的手指印的主人,用舌头抵抵被打到的左腮帮,然后又接着微笑起来。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你为什么不躲呢?”

        “我要是又躲开了你,你的气怎么能消了?”他笑笑说。

        “你?”亦沾看着他的微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她确实已经不如刚才那样生气了。一想到这点她立即板起脸说:“你怎样做都没有用的!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去死乡的!”

        秦无益低头笑笑,看看自己的左手的酒杯和右手酒瓶,摇摇头叹口气说:“酒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没有了,我要走了……请你安心在这住下,你没有必要逃走,你的游星守正在朝这里赶来。”

        “他会来?为什么?”亦沾立即紧张地问。

        “大概是为了你吧。”他眯着眼笑笑说,说完便顺着屋子里的阳光走向门外的那个世界。临出门的时候他又一次转头,笑笑说:“我一定要去死乡。”

        这些男人都是傻子吧?  亦沾心里骂着。有活路不走,偏偏要去死乡。她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去死乡?也是为了一个女人?男人总是会为了女人而将生死置之度外吧?那会怎样的一个女人?漂亮吗?

        最后她的思考又落在游星守身上,他现在一定很焦急地在赶来吧?就算不是为了她,也会为了那个能去死乡的卷轴。对,他一定会来的,等着吧。想到这里,她会心地笑起来。

        秦无益走出亦沾的房间,踱步到那片灿烂的夕阳里。一个女人笑着看着他慢慢走近自己。

        秦无益皱皱眉头说:“你又想到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啊,就是看到你想笑。”沈二娘越发笑得开心了,捂着嘴,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真有那么好笑?”秦无益指指自己的脸问。

        “好笑啊,怎么不好笑?”她笑着伸出纤纤玉手抚mo了一下他的脸颊。

        她的手一触到他的脸,便立刻疼起来,他才想到自己的脸上想必正留着刚才亦沾给他的礼物吧。

        “这个女人用多久能搞定?”沈二娘对他眨眨眼睛问。

        “猪啊,搞定你个头!我可对她没有兴趣!”他孩子般地抱怨道。

        “为什么呢?”沈二娘不放过他问。

        “因为她心里有别人啊。”

        “你这个多情种子啊!”她贴在他怀里,继续用手摸索着他的脸颊问,“那你对我有兴趣吗?”

        秦无益搂着她的腰,坏坏地一笑说:“老夫老妻了,还什么兴趣不兴趣,凑合着用呗……”

        “去你的!用什么用!”沈二娘的脸因害羞而变得像是最红的那种夕阳的颜色。但她仍让他搂着。过了片刻,她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你真的要去死乡吗?”

        “我也阻止不了你吗?”

        “你从来不阻止我。”

        “如果这次我阻止你呢?”

        “你会吗?”

        女人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久久也不抬起头来。秦无益却感到自己的胸口的衣衫有一点潮湿,但只是一点。他想她并不想让他觉察到自己的哭泣,他也就什么事也没发生样的继续搂着她,继续享受着她温柔的缠mian。

        “小眠呢?”沈二娘问道。

        “不知道,她一声不吭就跑了,魑魅魍魉也全都不在了,”他挠挠头笑着说,“真不知道我是他们的主人,还是他们是我的主人。一个比一个还任性胡为呢!”

        “秦无益,你到底想要什么?”沈二娘不解地轻叹着,她将头伏在她怀里,缱绻在他周身的酒气里轻声问,“你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哈哈哈哈,我是很难满足的……”他说罢俯下头来给了沈二娘深深一吻,她便又暂时陷入浪漫的梦境里。

        此时,傅小眠却和格鲁在开满雏ju花的山坡上,在金色的夕阳里前行。

        “格鲁格鲁……”格鲁高高颧骨下的大嘴鼓动着问道,“小眠姐,为什么离开主人到这里来?”

        傅小眠并没有停下脚步,她的长发在山风中旗帜般地飘逸着,形成一副绝美的风景,让人由衷地希望风不要停下来。

        “主人现在很危险……”她在跑动中侧过头对格鲁说,“我需要找人阻止他……”

        “格鲁格鲁……主人不是最强的吗?”格鲁便跟着她边问。

        “不是的,格鲁。比他强的人还有很多……我现在要去找的人就比他强……”她像是说给格鲁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格鲁格鲁……”格鲁觉得不可思议地怪叫着说,“真的?”

        还没等傅小眠回答,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在他们头上快速飞过一个黑影。傅小眠一抬头便一把推开格鲁,大喊着:“是他们,格鲁,小心!”

        可怜的格鲁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傅小眠推地滚到了一旁。他刚刚要爬起来便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一个魁梧的,全身黝黑肌肉的男人用一只手将格鲁提离了地面。

        那人咧开大嘴,露出整洁的牙,大笑说:“呵呵,你的宠物在我手里了。”他说完抬头向天上打了个手势粗鲁地喊着,“下来吧,鸢。”

        空中飘动的一个风筝便渐渐地飞近了,像是有人在收风筝的线。那是个巨大的白色纸鸢,形状是菱形的,其他什么也没有。纸鸢下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人,除了秀发的乌黑,她几乎和纸鸢融为了一体。

        当接近地面的时候,纸鸢突然消失了,她便安稳地落在地上。她算不上美人,尤其比不上傅小眠那样美。她身着着白色男装和傅小眠的打扮一模一样,唯一和傅小眠不同的是,她出奇的安静,比傅小眠更安静。

        傅小眠知道为什么,因为,她是个哑巴。

        但她盯着傅小眠的目光中却有万千语言,那是责怪、生气和别的什么。

        走到她身旁的黝黑男人替她开口道:“小眠,魑魅魍魉从来都是一体的,你竟然敢不辞而别!还带走了这个只听你话的小傻瓜!”他说着说着目光更加凶狠,手指紧紧地掐着格鲁的脖子,格鲁立即呼吸困难,眼泪都快流出来。

        “放开他!黄龙!”傅小眠喊道。

        “什么黄龙啊?叫我的名字啊。”他笑着瞪着傅小眠,掐着格鲁脖子的手却一点也不放松,格鲁已经无力挣扎了。

        “不要!”傅小眠几乎是哀求着。

        “叫我的名字啊。”

        “魍!”傅小眠几乎急出了泪水,她喊道,“魍!快放手吧!”

        黄龙这才满意地放手,让格鲁重重地摔在地上。“对嘛!这样才对!”他笑着说,“我是魍,你是魑。还有这个差劲家伙,他是魉……我们四个人从来就是一起的,你可不能忘就我们呦!”

        傅小眠刚想说什么,却看到穿着白衣,让黑发垂到后腰的鸢已经走到她身前凝视着她对她打着手语。她读懂了她是在说:“原谅我们。”

        傅小眠说:“不要紧,这件事我也有错。”

        鸢脸上便露出了微笑。

        “对嘛!这才是一家人!”黄龙笑着热情地抱住了格鲁,大力地拍着他的背示好。格鲁却仍未从对他的惧怕中恢复过来,将身子缩成一团,尾巴不停地摇晃着,嘴里发出“格鲁格鲁”的声音。

        “够了!魍,你快放开他!格鲁,来!”傅小眠向格鲁伸开手臂。格鲁不知从哪里突然来了力量,挣脱黄龙的怀抱跑到傅小眠身边。

        傅小眠抚mo着格鲁刚刚被掐伤的脖子。然后把格鲁挡在身后说:“不过我还是不会和你们回去的。”

        鸢的脸上的微笑一下子便没了。

        黄龙气得抓着自己的头发喊着:“你这家伙怎么了?你真的一心想脱离我们吗?你到底想要什么?”

        傅小眠从袖子里掏出了笛子说:“我将会和你们走上不同的道路,所以必需和你们分开。”


        “什么不同的道路?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吗?”,黄龙一脸疑惑地大声问,“我们不都是无益大人挽救的,走投无路的鬼吗?”

        “其实,问题就出在这……”傅小眠幽幽地说,“你们总是一味地听他的命令,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即使他要去死,你们也要去帮他。我就是受不了这个!我不能眼睁睁地让他去死!所以我一定要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