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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末商贾(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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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书籍名:《宋末商贾(第一部)》    作者:海红鲸




林强云回到大厅,厅里只剩下凤儿妈、沈念宗、陈归永和陈三叔几个人。

凤儿妈拿出那件林强云几乎忘记了的毛衣,送到他面前问道:“强云,这件衣服是如何织的?这上面的花样相当好看,能把织这衣服的人找来让我向他请教吗?”

林强云原本满是笑容的脸色一黯,神情落寞地小声说:“叔妈,我们再也看不到她了,这衣服是我母亲亲手为我织的,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

“唉,都是叔妈不好,问起这事让你伤心了。”凤儿妈歉然说道。

林强云:“没事的,我只是睹物思人罢了。这样的毛衣我会织,虽然织不出花来,但平针、元宝针倒也难不住我,以后有毛线时我也可以教叔妈织的。”

凤儿妈用奇异的眼神看了林强云一眼,高兴地说:“那好啊,以后有毛线时再教我织好了。哦,这里还有一件宝贝,是和毛衣放在一起的。你也太不小心了,这样的宝贝也敢随便乱放,若不是几天前去你屋内整理东西,说不定日子久了还会丢失呢。”

看到凤儿妈手指上拎着的手表,沈念宗、陈归永、陈三叔看得目瞪口呆。

手表显然是被凤儿妈很细心地擦拭过了,不但手表的各个角落擦得精光闪闪,连弹簧表带的缝里也擦过,显得里外一新。

“这又是什么宝贝?”沈念宗和陈归永异口同声地问:“做什么用的?”

林强云被他们问得一呆,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如何回答,尴尬地张大嘴发不出声来。

凤儿妈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柔声对林强云说:“强云,不方便说就别说,就当他们没见过这个宝贝好了。”

林强云对凤儿妈笑笑,已经想好了说辞:“不,刚才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讲清楚。这么说吧,这是用来计时的东西,就像……就像,对了,就像沙漏般可以知道时间的东西。你们明白了吗?”

沈念宗奇道:“沙漏?这是道门计时的沙漏,我知道了。强云,这么小的沙漏是如何计时的,能不能说与我们听听?”

林强云把上紧了弹簧的手表调了个大约的时间,递给沈念宗,笑着指指点点说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叔你拿去看吧。喏,这里指的是三点十八分,也就是未时刚过,申时一刻的时辰。”

几个人轮着看了一回,除了看到手表的秒针在走动、手表内有轻微的嚓嚓声外,一时间也弄不明白这时间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念宗将手表交还到林强云手上,不解地指着弹簧表带中间那个小指南针问:“强云,这也是沙漏,怎么它里面的针会四下里乱晃啊?”

林强云对他们解释了一遍,沈念宗沉思着缓缓说:“叔年轻时有幸于启蒙先生处看过沈存中(沈括)先生的《梦溪笔谈》,只知有水浮、指爪、碗唇、缕悬磁鱼、磁勺、磁针之法以示南,却原来有还般精巧的指南针。此等宝物还是收起来不要用罢,省得露了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强云一想也是,在横坑村时,他只想到手表怕水不敢戴在手上,放到床头。后来时间一久,就把它给忘了。反正不用它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就唯唯答应了。

林强云向几位长辈讲了现在的情况,说明自己打算过几天将黑风峒还没安置的人,全部都带到泉州去,一来可以解决泉州作坊的劳力,二来那儿地方大,也能安置下这些人。

沈念宗几个人都认为这个办法好,但还应该把这里的钢铁作坊也搬迁到泉州,才能更利于今后生意的发展。林强云也同意他们的看法,再商量了一些细节后,此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一说到请沈念宗或是陈归永分出一个人到泉州去帮忙时,林强云就傻眼了。两个人谁也不愿意离开已经生了根的地方,去另一个完全陌生之处。

凤儿妈看他们兄弟俩争执不下,气道:“你们两个做长辈的是怎么了,在这里争来争去的成何体统。自己子侄的事情,也亏你们好意思能说得出口不去帮忙?我看不如这样,你们俩人都一起去,若是强云找着有人可以帮他的时候再回来,省得推来推去的没个着落。家里的事情,城内交给六弟,村里交给老三。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不许再争来争去的,让强云左右为难。”

林强云问道:“叔妈,你自己呢,这次该和我们一起到泉州去了罢?”

凤儿妈慈爱地按住想起来的林强云,笑着说:“孩子,村里还有你收养下来的上百个男女孤儿,你兄弟南松又是这些孩儿兵的都指挥,你说我能放得下心离开他们随你们去泉州么?再说,那几个洗衣做饭的女人,没我在也镇她们不住,三天两头就会放泼吵闹撕扯打架。我就留在村里给你看好这个家,等过几年这些孩子们大了,我一定去和你们一起,帮你把生意做到整个大宋。这次就不跟你们去泉州了,让凤儿和她爹、归永父子去帮你照看着吧。记得了,若是有空闲,你就回家来看看我们。”

第二天是正月二十,这一带的客家人把这天叫做“二十天圈”,有俗话说“二十天圈,天圈地圈”。

也就是说,过年本来应该在正月十五“上元节”——又叫“元夕节”——结束的,但有人为了想多玩乐几天而想出了这么个“二十天圈”的借口。那么,宽厚的人们也就顺水推舟地让这些贪玩的人多玩几天吧。

一旦过了“二十天圈”,过年也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日子不再是过年。就是再想玩的人,在这天过了之后,也必须放下手里的关扑(赌博游戏)赌博的纸牌、骰子,或是酒壶、酒杯等物事,振作起精神去做正事了。若是在这天之后还有人在玩关扑博戏赌彩头,或者还在饮酒作乐的,将会被人视为不务正业的赌徒、酒鬼,为人所唾弃、不齿。

由于围攻城的头陀军已经退走,没有了安全上的外来威胁,而且林强云唯一的女性长辈到来。所以,陈归永等人就断然决定,重新过一过因为守城而耽搁,没能过成的新春元旦。

既然是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按规矩,“米冻”是一定要煮的。所谓“米冻”,就是将米磨成浆后,放入锅里加上些石灰水去煮熟,用盆、钵盛好放凉后即成了前文所说的“饘”。

沈念宗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迈动长腿在厨房内踱着四方步,向好奇地看叔妈煮米冻的林强云等人掉起了书袋:“本朝南渡前,一代名臣范仲淹二岁失父,年龄稍长即立志向学,昼夜攻读,困则以冷水泼面,饿则划饘而食,并不以为苦,终成大器也。南渡后,人们为了纪念前贤,也是为了激励后学,为‘饘’取其名曰‘米冻’,盖有取其冬日方可冻而久存之意也。”

林强云恍然,问道:“我小时候,为什么别人煮‘米冻’时,不许小孩去看?说是煮‘米冻’时小孩子去看了会带入霉气,‘米冻’煮好了不会冻,或是冻了也放不久。而今天,叔妈煮‘米冻’却没有这样的禁忌呢?”

凤儿妈接下他的话头,笑着解释道:“这是怕小孩子们去捣蛋,碍手碍脚的不好做事而找的借口,哪里是会怕孩子们带来霉气了。你想啊,快过年的时候,所有人都忙得手脚没一刻空闲,如何有时间来哄孩子,只好如此这般说了,才能让顽皮的孩子们为了能有‘米冻’吃而不敢去厨房骚扰争闹。”

沈念宗反驳说:“此说有误,煮‘米冻’时,小孩子确是不能进入厨房。原因无他,盖因孩子们成天在山野之中乱跑乱钻,身上难免会带有杂树野草之气,若是带入厨房的草木之气与‘米冻’中的米浆、石灰相克,则会使‘米冻’凉而不冻,或冻而难以久存。另外,喝了酒的人也必定不能入内,以防酒气与米冻相冲,煮好了也不会冻结。”

林强云心道:“原来是有这样的道理,看来老祖宗们留下的东西并不是乱说的。”

二十日这天,趁着还是“二十天圈”,年还没有过完,双木商行的人们全都穿上新衣服,忙碌地杀猪宰鸡,欢天喜地的做好准备,要美美地吃上一顿有好酒好菜的团圆饭,再过一次年。

第二天一早,陈归永天还没全亮就起了床,悄悄叫上早等在房中的李青云和应天宝几个人来到西城门,候在城门内的几个军卒把城门开了一条缝,让几个人挤出城去。

陈归永把一个沉甸甸的小木匣递给门外的李青云,郑重地说了声:“小心珍重!”

向军卒们一挥手,示意他们关好城门,头也不回地返身走了。

第三天,也就是正月二十二日,天方透亮,长汀城东门就“吱吱呀呀”地对这么早就打扰它的人们提出抗议,缓缓地张开它的大嘴,慢慢吐出大队人马。

同一时间,长汀城西门和昨天一样张开一道缝,三十一个身着褐衣的人和徐家兄弟一起,悄无声息地出城向古城方向急赶。

这数日间,林岜为了能尽快离开长汀这个险地,把城内州、县两衙的差役们全都派出,好不容易才半抢半租地弄到了三十多条大小船只。只用了二趟,便将全部三百余人和箱笼行李、货物担子等运过了鄞江。

斥侯还是由一什护卫队组成,里余的后面一小队护卫队和和一名掌旗手为前锋,中间则由林强云带一哨两个小队护卫队,护着坐于一匹小个子马上的林岜,和他的十一个仆婢、二十余名挑夫。一百三十余名老少妇孺,八十七个推着二十多辆鸡公车的青壮男人,跟在他们后面缓缓而行。两什护卫队作为后卫,警戒着押后前行。

距离河岸百十丈,十多个灰褐色的身影躲藏在灌木丛后,探头探脑地向渡过河的人车担子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