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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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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籍名:《孤单天使》    作者:惜之




捣住嘴,狂跳的心脏在胸腔中鼓噪,她把妈妈的叮咛抛到云外九霄,制伏不了脱缰情绪,她高兴得想要舞蹈。

“瑞奇·李伊住在这里?”他用中文说话。

一下飞机,奎尔赶往目的地,敲了半天的门,热心的邻居告诉他,昨夜父亲被送进医院。

“是,你要进来看叔叔吗?请你小声点,他好不容易才睡著。”

深深领他往房里走,脚步抛却疲劳,换上轻快。

她叫父亲“叔叔”?她是信上提的“深深”?侧眼望他,奎尔蹙眉。

她的确美丽,不管是五官长相或气质,如果用水比喻女性,她是一道涓涓细流,清新乾净得舒人心。

然,不管她外貌再姣好,他对她只有一种名为“厌恶”的情绪。

站到叔叔床边,深深望他。别过头,奎尔避开她的眼神,几个大步,他站到父亲面前。

床上男人苍白瘦削,不再是他印象中的英挺焕发,他是自己喊了十二年的父亲?他不确定。

奎尔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整个病房陷入沉默中。

深深看著他,仔细清楚。他和杂志中描述的一模一样,不爱说话、表情严峻。

杂志里提到,他是个侍母至孝的男子,那么他对叔叔也一样吧!

“他的手?”终於,他问。

“要在这里说吗?我怕吵醒叔叔,他睡得不安稳。”深深说。

奎尔没回答她的问题,不过用动作作出决定。大步,他朝来的方向前进;深深看叔叔一眼,替叔叔拉拉被子後,忙追随奎尔离去。

奎尔的脚步很大,不能激烈运动的深深,追得辛苦,跑几步便停下来喘息,没多久,两人隔开一大段距离。

抬眉,深深发现自己追丢了人,踮起脚尖,举目四望,看不见他,她莫名心慌。

前面没有,後面没有,左边呢?还是右边?

医院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她到处搜寻,搜寻不著他的身影。

同时间,奎尔也发现深深跟丢。

蠢女人!

奎尔不耐烦,在原处等了三分钟後,板起一张脸,回头找人。

当他站到深深身边时,她仍背著他左顾右盼,急出满身大汗。

站在她身後,奎尔冷冷问:“你在做什么?”

猛地,深深回头,乍见他,满心感动,泪忍不住飘下。

她知道很蠢,但没办法,她想哭啊!

他该生气的,他到台湾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父亲,带他回去,不管他是死是活。没想到,他此刻居然站在这里,对著这个呆女人空耗时间。

可是,她的泪影响了他,不知名的东西撞上他胸口。

“对不起,刚刚我找不到你。”她哽咽说。

她是小孩子吗?找不到人,用哭解决?奎尔逼自己看轻她。

不回答,他转身继续走,不过这回……他放慢脚步。

即便他放慢脚步,深深仍然跟得辛苦,手扶住起伏胸口,她连连喘气。

她知道错不在他,在於自己太累,要求他妥协自己是不对的,於是,深深提起精神,强迫自己跟上他。

前後相差一百公尺,他进入咖啡厅之後五分钟,她才缓步跟来。

他要了一杯咖啡,深深想和他暍相同的饮品,但不行,咖啡会让她心悸,於是她向服务生要了一杯莱姆汁,虽然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讲话,等她主动回答刚才的问题。深深明白他的意思,在侍者送来莱姆汁之後,开始说话--

“母亲去世後,叔叔情绪一直不稳定,他哭哭笑笑,我以为他没办法从母亲去世的悲恸中恢复,於是,我花很多时间和他谈,也找叔叔的同事朋友来家中相陪,但情况越来越严重,死亡的念头常常盘踞在叔叔心中。”

吞了口口水,深深续道:“几乎是半强迫,叔叔才肯看医生,医生诊断出叔叔罹患忧郁症,忧郁症是一种情绪感冒,要慢慢治,急不得的。

这几个月里,叔叔的生理时钟颠倒,白天睡觉,晚上清醒,一说起话来,停止不了,他最常说的话题是妈妈和你,他说,你们是他活下去的重心。

我找来有关你的资料,和他讨论你,尽量避开和我母亲有关连的话题,毕竟……死亡不是愉快的话题,况且,每次谈到我母亲,总会让叔叔失控。”

深深停下声音,想听听他是否有疑问,但奎尔不说话,她只好继续找话说,化解尴尬。

“叔叔自杀过几次,第一次,他把医生开的整个月份药剂吞进肚子里,我吓坏了,开始控制他的药品,但他总有本事把我藏的药翻出来,之後,他的药我随身携带,不让他再有机会乱吞药。

第二次,他半夜站到阳台上要跳楼自杀,後来出动了消防队和救护车,幸而将他劝了下来,从那时起,我便搬到他房间,睡在他床边。

昨天,他趁我洗澡的时候,用刮胡刀切下自己的动脉……我很抱歉,我不是个称职的看护。”

“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他问。

“只要他情绪稳定,随时可以出院。”她答。

“奸,帮他办出院,我要带他回法国。”

意思是,他们要走了?

母亲去世後,丧事让深深忙得无力思考寂寞,接下来,叔叔的病,使她没时间谈忧愁、没空记起自己心脏的娇弱,他的话,让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将成为一个人,一个人独自生活……

“你要不要先和叔叔谈谈?”深深小声问。

他不答。

“如果叔叔愿意和你回法国,那么我呢?”

这个问题问得天真了!他冷笑,不放弃机会打击她--

“你是我该负责的部分?”

“对不起,我只是以为叔叔希望……”

“他已经按照他的希望生活十五年,接下来的十五年,他必须按照我的希望过日子。”

换句话说,她不在他的安排里。

点头,深深懂。

喝口莱姆汁,酸得让她皱眉,她是不耐酸的,一颗梅子都能让她胃酸泛滥。酸从舌边顺著食道滑下,渍上心间,心跳速度或快或慢,她微微气喘。

认真想,他没错,叔叔回法国才是最好的打算,叔叔的根在那里,自然该和亲人团聚,有人照顾他,她更放心不是吗?

深深努力劝说自己,认同奎尔所有安排,至於心酸,她无力照管。

病房里,瑞奇和儿子面对面坐,深深拿著两杯饮料站在门口,犹豫著要不要进去。

他们谈得不好吗?为什么气氛诡谲?父子相见应该是快乐场面啊!

“深深,你进来。”瑞奇唤她。

她乖乖进屋,把饮料分置两人面前。

“叔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你随时可以办出院。”深深一面说话,一面偷眼看奎尔。

“我不出院。”他和儿子赌气。

“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住院?我可没有帮你准备衣物。”深深笑著安抚叔叔脾气。

“我不回法国,我的身体不好,医生交代要住院观察。”这句话分明是对奎尔说的,但他眼睛只看深深。

“叔叔,去法国很棒呀!换个环境、换个心情,说不定身体很快就会痊愈。”

深深劝说。

两个小时前的沟通,奎尔清楚向她表达来意,她无权留下叔叔,无权用自己的孤苦,求奎尔放弃父亲。

“你知道,我绝不离开你母亲。”

父亲对那个女人的固执坚持,让奎尔对深深更增几分厌恶。

“妈妈去世了。”

“她埋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归处。”他任性。

“妈妈的身体在这里,但她的灵魂是自由的,她会跟你回法国,陪著你,见你身体一天天痊愈。”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哄我。”别过头,他又赌气。

还说不是小孩子,明明任性得像个小孩子。

生病後,叔叔变得反覆无常,时而和蔼亲切,时而固执不通情理,时而暴躁易怒,他的反覆情绪让深深困扰,然再困扰,他都是她的唯一亲人。

“叔叔,知不知道,我照顾你,照顾得好辛苦!你的病不快点好起来,连我都要跟著犯病了。”深深握住他的手,软声说。

“你可以不照顾我,要是不抢救,早在我第一次吞药的时候,你就解脱了。”

他连深深也气上,谁要她鸡婆劝说。

“这是什么讲法!?你答应妈妈照顾我,你不健康起来,怎能做到对妈妈的承诺?”笑著抱住叔叔,忽略他的怒气,深深很有经验。

“对,我答应过你妈照顾你,所以,我不能离开台湾。”绕啊绕,他绕的全是自己固执的心意。

“你很不听话,都生病了,哪有能力照顾我?你在我身边,带给我的不是帮助,而是辛苫!你应该回法国,那里有你的亲戚家人、有最好的医生,等你痊愈,再回来看我,岂不更好?”她捺著性子说。

自始自终,奎尔没加入他们的谈话。

她为什么要帮忙规劝父亲?父亲回家对她有什么好处?奎尔冷眼盯住劝说中的深深,然後,作出两个推测--

其一,她累了,想丢掉烫手山芋,不愿继续照顾父亲;其二,她想鼓吹父亲带她到法国去,享受攀枝成凤的快乐!

“不行,我答应你妈的事,一定要做到。”瑞奇固执。

“叔叔,你最疼我了,那么,再疼我一次好吗?先回法国把病养好,等你痊愈,写信给我,到时,你再决定回台湾,或者我到法国看你,好不?”

果然,她想到法国,享受上流社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