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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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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书籍名:《孤单天使》    作者:惜之


说不定奇迹会发生,说不定我能够平安生下他。”她需要这个新生命。

“很抱歉,我必须说发生奇迹的机率太小,小到我不得不把你的生产和死亡划上等号。”

“一定会死吗?没有“也许”、“可能”、“或者”的存在性?意思是,我永远当不成母亲?”

她的沮丧让人不忍心,但医者仁心,对於能预见的遗憾,没有人愿意它发生。

“很抱歉,除非你有一颗健康的心脏,但就算现在马上动心脏移植手术,你肚子里的胎儿一样保不住。如果你作好决定,我可以马上替你安排手术,现在才五周,不会太难过。”

生命、死亡,死亡、生命,她能为自己的生,扼杀宝宝的命?她办不到!

深深摇头,拾眉。“不,我要留下他。”

曾经,有个男人批评她固执,当时她没改,後来他不在,她更没有动机改,所以,抱歉,她仍然固执。

“你多考虑几天再作决定,好吗?”

薛医师看著她,她是一条多么年轻美好的生命,若因此失去,将是遗憾与损失。

这回,深深不回答,走出诊疗室,躲到无人角落。

望天、望地,她望不见茫茫未来,她无助、她落泪、她知道自己无力保有新生命,却不自量力地想留住和他有关的东西。

哽咽,苦楚在喉问咽不下去。

一个女孩走到她身边,拍拍深深的肩膀,问:“你为什么哭?”

“我找不到未来的路。”深深回答。

“你的路很难走吗?”她问。

“对。”若只是难走,她咬了牙,说什么都要撑下去,问题是,如果选择留下宝宝,那么她的路将在眼前断绝。

“那我们同病相怜,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个方向。”女孩苦笑。

“你同我一样,怀了宝宝吗?”

“对啊,生命是喜悦,我宁愿用喜悦来看待生命,可是,眼前我感受不到喜悦。”亮君语重心长。

“我也是,我晓得自己做错事,却不晓得有没有能力弭平错误。”深深低眉,泪顺势滑下去,在裙间闪动晶莹。

她提议:“可不可以,我用一个故事来换你一个故事?”

“好,不过,我想喝一杯莱姆汁,我没钱了,你能请我吗?”深深想起第一次见他,她点了莱姆汁,一种酸进肠胃、腐蚀心旰的饮料。

“好啊。”亮君伸手,牵起深深,两个年轻女孩走出医院。

十分钟後,她们坐在餐厅里认识彼此,一个是前途不见光亮的亮君,一个是不被“深深地”疼爱的深深,她们啜饮莱姆汁,酸酸的滋味沁心。

“他是我的老板,心地很善良,第一次见面就决定用我,还借我薪水还银行贷款。他是个好人,我们相处得很不错,要不是逾越那条线,我们仍然会继续好好相处。”亮君先开口说话。

“哪条线?”深深问。

“爱情线。我走进去了,他却在线外徘徊,我以为男女在一起是因为有爱,他却不这么认为,他常说,爱情是短暂的化学因素,毋庸认真,他说过对婚姻,他要的只是条件,他没有欺骗过我,他是个好人。”

“他那么好,为什么害你不知道人生方向?”深深问。

“错在我,风流是他的性格之一,爱情不是他的本意,全是我的顽固。是我执意厮守,执意看女人在他身边来去。看他的快乐,看自己伤心,在痛苦中回忆为时不长的爱情。真要归类错误,我只能说,对不起,是我的爱情太多,多到他不愿意负荷。”

“眼看女人在他身边来去,是最痛苦的事情。”

“是啊,可我甘之如饴,只要留在他身边,多看他一眼,就彷佛我已死亡的爱情还会增长一些些。我催眠自己,我是他最好员工,我必须比任何人卖力,果然,他看见我的辛勤,以为我不再妄想从他身上谋求爱情,然後,他留下我,因为我的能干。”

“以後呢?你要继续留下吗?”深深问。

“两个月前,我曾毫不犹豫告诉另一个女生,我要留下,现在……我不确定了,他的生活不会因我改变,他的生命有无数段爱情,而我只是其中的一小点,一不小心就被淹没,他看不到我,我听不到他,在於我,这可以忍受,但对孩子不公平。”

“不管怎样,你都要宝宝吗?”

“我要他。”这句话和她的心一样坚定。

“我也要他,不管他是不是健康,我要定他……”深深接口,开启了另一个爱情故事。

“叔叔叫我深深,他说第一次看到我母亲,就深深地、深深地爱上她,他希望将来会有一个男人也深深爱上我,可是……他却是深深地、深深地恨我,我无力处理他的恨,只能放手任他离开,但愿他的恨随著分离,深深地、深深地被埋葬。”

深深叹气,才二十岁,眉宇间有了四十岁的萧索。

“为什么他深深的、深深的恨你?”亮君问。

“爱上我母亲的叔叔,是他的父亲,叔叔抛下妻儿到台湾追寻爱情,他恨我和母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去年母亲过世,叔叔生病,他来到台湾想带父亲回家乡,我本以为叔叔跟他回法国,他将一天一点慢慢淡忘恨意,但是叔叔去世了,在回法国的前夕,我连要求他忘记仇恨的机会都没有,我猜他会恨我,恨到终老。”

“可是,你却有了他的孩子?”

“是意外,举办告别式那天,我们都太伤心,我们需要彼此的慰藉,天亮,他……”

“他怎样?”

“他懊悔这个意外。”这个回答,她启齿艰难。

“所以,他不要孩子?”


“他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他回法国了,我不打算让他知道,孩子是我的,我想自私地拥有他,但医生说,我的心脏不好,熬不过产程,而且宝宝生下来,有一半的机率不健康。”

“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爱他,我没後悔过,只知道,爱他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也许爱他会转变成奇迹,让我安然度过生产过程。”

深深的爱情故事让亮君动容,亮君握住她的手,激动说:“深深,答应我,我们要一起走出一条路,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

“我不确定自己走不走得下去,前面的荆棘太多,我需要很多勇气。”

亮君抓起她,把靳衣送给她又扯断的钻石项链交到深深手上,那是她的护身符,她愿意将它交给一个比她更需要运气的女生。

“勇气,我给你,我附赠一把斧头,让你劈荆斩棘。”

“我……不……”看著手中项链,深深摇头。

“可以的,将来你碰到比你更需要勇气的人时,把它送出去。”

“好,我收下,等哪天我的勇气足够,我再把它送出去。”

亮君走出餐厅,不一会儿,深深追出门,交给她一把钥匙和写著住址的纸条。

“如果你需要支持,随时欢迎你搬来和我一起住。”

四手交握,她们的友情在困境中迅速滋长。

後来,深深知道,亮君听不见,只能靠读唇语和人交谈,因此,她猜测,不完美的女人,无权获得幸福。

深深走投无路,医生将宝宝的生日和她的死期划上等号。

能想的办法太少,她很慌,只好用收拾旧物来缓和心情,她翻出许多东西,有叔叔给奎尔做的童玩、叔叔给奎尔写的书信,还有几本旧日记,她熬夜读过,骤下决定。

她将银行里的所有钱提出来,换得一张机票,捧著脆弱的心脏来到奎尔家门。

站在镂花大门前,牢牢抱住粗糙陈旧的铁盒,几次,她想退缩,然猛回头,却发觉无路可退。

门後的小径彷佛走不到尽头,深深东张西望,不晓得多久的等候,才能等到她的奎尔哥哥。

心在揪,头在痛,全身细胞都在向她抗议,终於,警卫站到她身前,问她找谁。

她自报姓名,说了奎尔的名字,然後在焦虑间等过近一个世纪後,她被请入屋内。

深深不属於这种豪华环境,她坐立不安、她双手在裙间扭绞、她默默在心中读秒。

十分钟过去,仆人们在眼前来来去去,他们用眼角余光观察深深,她知道,却不晓得怎生应付。

别害怕、别焦虑,这些情绪你承担不起,深吸气、缓缓吐气,别害怕,有妈妈和叔叔在背後支持你。

一次一次,深深对自己打气。

终於,一个贵妇出现,带著防备的锐利眼光盯住深深。

她的高雅气质、她的雍容华贵,深深猜测,她是奎尔哥哥的母亲。

“你好,我是于深深,您是婶……”不,她恐怕不会领情这个称呼,咽下心焦,她续道:“请问您是伯爵夫人吗?”

“我是,你今天来,有事?”

半仰下巴,高高在上,李伊夫人从没想过和深深正式面对面,她的突然到访,让她既讶异又紧张。

她想过几百次,要和“台湾的那个女人”见面,看看抢走她丈夫的是何方神圣,可惜,她没有机会,也好,这女孩总有她母亲的影子吧!

“嗯,有两件事。”她低头,从带来的包包里翻出一捆信札。

“这是前几年叔叔写给您的信,您没拆,原信退了回去,每次接到信,叔叔始终觉得遗憾,遗憾不能获得您的原谅,我把信送来了,希望您能拨空看一看,原谅叔叔……善待自己。”後面那句,是她来的主要目的之一。

“为什么我必须原谅?”

冷笑,情敌的女儿来向她乞求原谅,这是什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