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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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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书籍名:《孤单天使》    作者:惜之




“不会不会,你好久没发病,从贝贝五个月後,你再没住院、再没吃药,我们说过,为母则强的,对不对?”

不对!她的心脏常觉无力,她昏倒的次数一次比一次更密集,只是她不想浪费,想把钱省下来给孩子买奶粉。

“亮君,如果日子过不下去,把木瓜园和房子卖了,再不行的话,他每个月给我的五干块欧元,拿出来用吧!”

“不行,那是你的骄傲和自尊,说什么都不能动那笔钱。”亮君摇头。

“孩子和骄傲自尊相比,我选择孩子。”

“不会的,一定有更好的选择,比方选择你健康、孩子活泼,选择我们两个不需要丈夫的女人一起努力,为孩子打下一片事业江山。”

亮君一点都不去设想最坏状况,但是……深深不能不多替她和孩子著想。

“如果贝贝是不健康的……我不想她和我受相同的苦,放弃抢救吧!把她葬在我身旁,我亲自照顾她。”

“不准说不吉利的话!我们约定好,欢欢喜喜迎接新生命,你会安然度过、贝贝会健康正常。”圈住深深,她拒绝听这种话。

“我只是遗憾,遗憾不能再见他一面,听听他的声音,就是听他骂我也好。”

“笨蛋!奎尔,李伊不值得你爱他。”

“工藤靳衣也不值得爱,你仍然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不是?”

“是啊!我们是两个大笨蛋。”

“亮君,我想他,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通常死刑犯可以要求一个愿望,我的愿望是见他,一面,只要一面……”

她也想啊!也想再为靳衣煮一次汤圆、也想再享受一次:贝工福利”……

深深哭了,亮君也哭了,两个女人的泪水汇流到孩子的颊边,生命的形成需要女人付出多少牺牲?

夜半,深深在病床边照顾未出院的亮君,突然阵痛催逼,她摇醒亮君,说她不行。

话方出口,深深痛晕过去,亮君顾不得自己也是病人,扯下点滴,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她捧著下腹到护理站喊救命。

躺在病床上面,深深有短暂清醒。

一群穿白衣的护理人员在她身边奔跑,天花板一盏盏灯迅速掠过,她看见刚生产完的亮君牵著她手,不放。

她发不出声音,但她晓得亮君能读唇语,她打开嘴巴,重复说:“替我照顾贝贝,当她的好妈妈……”

“我会!我一定会!”亮君大声回答。

她有好多不放心,可是死神的脚步越行越近,再不放心,终是得舍弃。“替我爱她、替我宠她,告诉她,我好爱好爱她。”

“我知道、我知道。”亮君泪流成河。

“我抱歉,无力当个好妈妈,我求你……”

“别求我,那是我的责任与义务,我会疼她,比疼宝宝更甚;我会爱她,比爱宝宝更多,我保证!”

深深微笑,眼神变得涣散。“亮君,谢谢,奎尔,我要走了,再见……天上人间,我祝福……”

手术室到了,厚重的两扇门隔绝她们的视线,亮君背靠著门,颓然滑下,抱住膝盖,她失声痛哭。

“我会照顾贝贝,我会用生命爱她,我保证、我保证、我保证……”

半个小时後,护士小姐送出来一个健康的贝贝,她哭声宏亮,混血儿的脸蛋,再没人比她更漂亮。

亮君认为上帝听到她的声音,认为上帝愿意再赐给她另一个奇迹,於是她跪在椅子旁祷告,祷告深深能走过这个关卡。

然而这次,她足足等了五个钟头,等到天渐明,太阳升起,等到跪在地上钓双脚瘫软无力。

终於,手术室门打开,她勉力扶著墙站起来。

“于深深的家属?”

“我是。”

她走到医生面前,一个踉呛,差点摔跤。

医生扶起她。“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你的意思是说……深深死了?”

“她陷入重度昏迷,我们为她接上维生系统,不确定她能撑到什么时候,她的情况只有换心手术能挽救,但时问紧迫,我想……你要有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亮君茫然。

“作最坏打算。”

哦……绕了一圈,医生只是用最委婉的口气,宣布深深的死刑。听懂了,裸足踩在冰凉地板,她的心比地板更冷。

突然,亮君想起什么似的,拔腿奔到病房,从口袋里翻出全部纸钞,她到护理站换得一堆零钱,站到公共电话旁,寻著记忆里的电话号码,一个字一个字按下数字键。

那是深深时时背诵的号码,客厅桌上、书桌上、墙上处处贴著这组号码,常常,她看见深深凌空对著电话键盘拨下这组号码,然後用甜甜的声音和渍了蜜的笑脸,对著空话筒说话,这样的游戏可以让她快乐上一整天。

电话拨通,萤幕上的钱数减少,亮君根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不管接电话的是男或女,她劈里啪啦,一古脑儿说话。

“奎尔·李伊,你是全世界最烂的男人,你不爱深深,为什么让她怀孕?你不知道她有重度的心脏病吗?你不知道生产会要她的命吗?你不知道这十个月,她一面期盼孩子健康成长,一面倒数自己的死期吗?她战战兢兢过著每一分钟,她每天都心惊胆颤,害怕熬不过十个月、熬不到孩子正常出生。”

国际电话吃钱吃得很凶,亮君一面说,一边抖著手指,把钱币一个个往里面塞。

“你很恶劣!你怎可以在她求助无门时把她赶回台湾?你怎能骂她自私自利,最自私的男人是你自己啊!她求你在她临死前见他一面,你却一口回绝,你怎可以在这么恨她的情况下,让她爱你爱得无法自拔?”

“深深只是弱女子,她无能主张母亲和叔叔的爱情,你把帐算在她头上不公平!就算你要恨她,为什么不恨得更彻底一点?在她牵你的手时,用力推开她呀!

在她投入你怀抱的时候,别过头去啊!结果你什么都不做,让她以为爱情有希望,让她误以为爱情值得幻想,你好残忍!”

亮君忍不住哭了,为深深的痴心,也为自己的“蠢情”。

“知不知道,深深每天写信放到信箱给自己,假装那是你的来信,她读一次,笑一回,跳著告诉孩子,爸爸好爱她们;知不知道,她天天假装打电话给你,说著说著,表情陶醉。我告诉她,幻想是最坏的安非他命,吃多了对自己有言无益,她回答我,如果安非他命能给癌症末期病患带来安慰,她觉得医生应该大量给予。”

亮君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反应,她就是要说,一直说,拚命说。

“昨天,她告诉我,如果钱不够,你每个月给的钱拿出来用了吧!那是她的骄傲呀!她再苦再穷都不愿意碰的东西,居然要我拿出来用!因为她走投无路了,医生说她执意生下孩子,就等於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她选择留下你的孩子,选择结束自己。她说死刑犯能拥有一个愿望,她的愿望是再见你一面,她进手术室时,喊著你的名字,说天上人间,她祝福……你怎值得她这样待你啊!你怎值得!”

亮君泣不成声,来来往往的人看著她,她不在乎别人眼光。

“她进了手术室,医生说她不会醒了,医生要我作最坏的打算,打算?怎么打算?要如何打算?我统统不会啊!我只会笑著看她醒来,只会握住她的手说:我们一起为孩子奋斗。我哪里懂得如何送她走入死亡?只要她快快乐活著,就是她要幻想、要假装写信给你,我统统不管她了,只要她快乐,我保证不再管……”最後一块钱掉进去,电话断线。

亮君掩面大哭。断了、断了,什么都断了,深深的生命、她们的爱情,全断得一乾二净……

一个发高烧的产妇照顾一个昏迷不醒的产妇,这样的两个女人居然以为自己有本事独立?

奎尔气疯了,凭什么她们有权利这样对待自己?凭什么她们认为没有男人会担心?

他应该心慌意乱的,奇怪的是,一见到深深,这些日子的焦慌忧惧反而不见踪影,空虚的心一旦被填平,他反而变得笃定,他又是充满信心的奎尔,李伊。

他才不管医生做了什么宣判,他执意要抢救的女人,死神都挡不了。

於是,他花大钱找心脏,他在全世界的电视新闻、各大媒体播出这则消息,只要能延续她的生命,什么事他都做。

奇迹吧!十二小时之内,深深得到一个美国脑死病人的捐赠,手术很成功,奎尔从上帝手里抢回一条命。

手术後第三天,远从法国来的医疗团队,用专机把还没清醒的女人带回法国,当然还有那组有夫妻脸的小婴儿--宝宝、贝贝。

另外,那个得了产褥热,还有办法在电话里面哭得声嘶力竭的女人,也被带回法国,她让一群护士限制在床上,不能动、不能起床,连儿子媳妇都不准抱,成天只能吃和睡。

伯爵夫人对奎尔说了那个远古时代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妻子和朋友在酒醉之後发生性关系,有感情洁癣的丈夫离家出走,他怀著怨恨,不愿意面对。

他在外面认识一个女人、一份爱情,在他学会谅解时,回家面对妻子和友人。

他知道儿子心中的母亲是贞洁伟大的,所以他宽容地没有揭开这一切,十几年来,他不说破,只暗地要求友人专心爱情,爱护妻子、照顾妻子。

他期待妻子同他一样,在爱情中学会谅解,可惜妻子太过鲁钝,怀著怨恨一天一月一年,她不放过丈夫,也不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