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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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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籍名:《战场上的蒲公英》    作者:王外马甲


  

蔡智诚也趴在房脊上用卡宾枪猛烈开火,他的战斗位置名义上是“掩护陈保国”,说穿了就是预备当狙击手的替死鬼。不过,这个替死鬼也不能白当,狙击兵干掉五个目标之后,他也跟着打倒了一个——这是蔡上士在战场上真正用枪打死的头一个敌人。很久以后他还记得,那家伙是个军官,上身穿着军服、下身穿着一条短裤衩,被子弹击中胸部位置、当场就毙命了。

打中这个鬼子的时候,敌人已经醒过味来了。他们不再死守在土垛子上与民房对射,而是组织起一帮人冲出碉堡向街道反扑。敌人太多了,几个伞兵根本就抵挡不住,周之江只好掉头往巷子里跑,蔡智诚和陈保国也赶紧从房顶上溜了下来。

几个伞兵撞开房门,躲进一间民房。周队长说:“守住这里,我们的人很快就来增援了”  

这户人家有四口人,一对夫妻和两个小孩,那个小男孩一点也不认生,瞧见伞兵手里的枪、高兴得直扑腾,嘴里还嚷着:“吧公,吧公,嘟嘟嘟……”,逗得当兵的哈哈笑。可两位家长却惊恐得要命,抱着孩子一个劲地打哆嗦。  

陈保国的“唐僧脾气”又犯了,他一边张罗着让主人家往床铺底下钻,一边还劝导说:“唉呀,人到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要想了,只管掩护好自己,不被枪弹打到就是万幸……”  

屋子里有两孔窗户,蔡智诚正趴在其中的一个窗沿上向外张望,“唐僧”又跑过来劝他:“兄弟呀,莫要在这里望,这个位置容易被人发现……”  

蔡智诚被他连哄带吓唬地扯到了一边,那感觉真是哭笑不得,心里想:“这和尚可真够罗嗦的,难怪大家都对他不耐烦”。一回头,却又看见周之江也把脑袋凑到了那扇窗子跟前,蔡智诚正琢磨着要不要奚落“唐僧”两句,忽然听见“砰”的一声,队长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上了。  

子弹打中了周之江的脖子,鲜血象喷泉一样的往外涌,大家连忙打开急救包,把止血药、止痛剂、棉花绷带全都用上了,还是解决不了问题。这时候,外面尽是小鬼子,几个伞兵能守住屋子就不错了,想冲出去求救是根本办不到的事。

顶了半个多小时,其他伞兵和游击队才陆续冲进镇子。刘盛亨分队长听说周之江负了伤,赶紧跑过来探望,一看见他的伤势就立刻吩咐:“赶快往西边送,那里有美国军医,也许还能有救”  

蔡智诚和陈保国把周队长绑在一副床板上,抬起来就往“中美联合部队”的方向跑,任凭敌人的子弹在身边飞来飞去也不管不顾。只可惜,等他俩好不容易跑到目的地,美国军医检查之后却摇摇头,宣布周之江上尉已经牺牲了。  

蔡智诚瘫软地坐在地上,带着几分后怕对陈保国说:“唐僧啊,真的要谢谢你,你今天救了我一命”  

陈保国却叹了口气:“唉,我应该再提醒队长一句的……”

这时候,三个攻击方向的伞兵和游击队都已经冲进了台源寺镇,小鬼子龟缩在据点里死守顽抗。  

日军在镇子里修建了三个“堡垒群”,式样基本相同,都是外围一圈铁丝网、再加几处沙包掩体和一段战壕,中间一个大地堡和两个小地堡。这样的防御体系虽然有助于敌人固守重点目标,但却存在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各防御点之间无法进行联系,缺少相互配合支援的机动兵力。国军部队只要围住这三个地方、逐个实施攻击,就能一口一口地把鬼子吃掉。  

日军虽然在地堡的顶部加盖了钢板,增强了工事的防炮能力,而且他们的前沿掩体也能够有效地阻拦火箭筒手接近阵地,但他们显然不知道伞兵们还拥有另一样新式武器——大口径重机枪。  

蔡智诚事先也没料到重机枪居然能有这么强悍的威力。四挺大口径机枪布设在距日军据点二百米远的阵地上,由几个美国兵亲自操纵,当时,周围的国军还有点犯嘀咕:“美国人的胆子小,离那么远怎么能打中目标?”,可等到机枪“通通通”地一开火,顿时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12.7毫米枪弹象一条凶猛的火龙直扑向敌人的堡垒,火舌舔到阵地前沿的掩体,那些装满泥土的沙袋立刻就被子弹撕开,沙土和破碎的布片四处飞扬,可怜的掩体眨眼间就散了架;火龙又继续冲向地堡,强劲的子弹居然能够穿透砖墙、直接钻进地堡里去!貌似坚固的的防御工事在几挺重机枪面前显得完全不堪一击,经过一番恣意肆虐,大小碉堡就如同破火柴盒一般、墙体内外都被打成了筛子。因此,当国军士兵们欢呼着冲杀上去的时候,阵地上的日军守敌已基本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下午一时许,台源寺战斗胜利结束。国军全歼守敌二百余人,其中击毙一百七十人、俘虏了六十多名日军官兵,这个俘获比率在以往的战例中是十分罕见的,显然,美式武器的威力在摧毁敌人斗志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在这场战斗中,中美伞兵部队阵亡6人,负伤10人。  

不过,这其中有个情况,马甲我始终没有搞清楚——阵亡人员中是否包括美军的赫斯少校(Whynot兄提供的材料说,赫斯的军衔应该是上尉)——赫斯是和三分队的分队长韩承璋少校(后任伞兵六队队长)同时负伤的,一颗子弹穿透了前面的韩队长、又击中了后面的赫斯。战斗刚结束,赫斯等人就被空运到昆明进行救治,这以后,有文章说赫斯只是受伤、而又有人说他阵亡了,莫衷一是。马甲我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只好表示存疑、并求教于各位方家。

说起来,伞兵在台源寺镇的伤亡损失并不算大,但对二分队的影响却不小,因为他们的周之江队长牺牲了。  

在那段时间里,蔡智诚的心情特别沮丧。参军整一年,算起来只打了两仗,头一仗在松山跟着连长,结果牺牲了游湘江;这一仗在台源寺跟着分队长,结果又阵亡了周之江,而且这俩人的死都多多少少和自己有点关系。  

他把这些事情讲给陈保国听,唐僧和尚的判断是“蔡老弟的命太硬”、并且还玄的虚的解释了一大堆,搞得“蔡凶神”的心里十分忐忑。于是,继任的分队长还没有指派下来,蔡智诚就开始成天价提心吊胆,暗自嘀咕着:“别又遇见一个水字边的呀,再让我克掉可就太惭愧了……”

幸好,还没等新的倒霉蛋露面,电台里先就传来一个好消息——日本鬼子投降了!  

这激动人心的喜讯顿时冲走了蔡智诚脑海中的一切阴霾。  

台源寺战斗结束之后,伞兵二队就撤离了战场,把清缴武器、转运军粮以及处置战俘之类的事情都交给了游击队。

(有网友问马甲:国军是如何处理和对待日军战俘的?国共双方所俘虏的最高级别的日军将领是什么级别……说实话,我在这方面也属于孤陋寡闻。但既然被提问了,也只能抛砖引玉的讲几句,希望能够得到高人的指教。

应该说,国军对待日军战俘还是很不错的。广西和湖南战场上被俘的日军士兵,一般都送到贵州镇远的战俘营,这个建筑群就设在镇远县城里面,如今是个旅游景点,里面有宿舍教室、礼堂操场,还有“反战同盟俱乐部”什么的,比一般的军营漂亮多了。

被俘士兵中的“朝鲜日本兵”一般都不算作战俘,甄别之后单独组队,经过整训穿上新军装——草绿色制服、船形帽——编入金九领导的“光复军”。这些人于45年10月在天津集中,然后就由美国海军陆战一师用军舰送回朝鲜去了。

至于“国共双方所俘虏的最高级别日军将领”,以马甲所知,八路军方面,晋东南分区的武工队在正太铁路炸火车的时候,俘虏了一个“中将旅团长”铃木川三郎,时间是45年的1月中旬,但后来又有人说这个“铃木中将”是伪山西省政府的行政顾问,属于“文官挂军衔”,因此这个“中将”难免有点儿含糊;不过,国军方面就更含糊了。据称,他们俘虏了一个少将军官,而且还正是在这次台源寺战斗中抓获的,讲得有鼻子有眼,是个“副师团长”、名字叫三木郎……可马甲我觉得日军编制中好象没有“副师团长”这个职位,而且我在45年的湖南日军将官名册中也没找到“三木郎”是个什么人物,所以不免有点疑心是不是有人把少佐的肩章误看成少将了——除此之外,马甲就没听说过在战场上还俘获过其他的将军级别的日军军官。

在蔡智诚的印象中,自己并没有抓到过日本少将。当时只是把战利品交给游击队处置、俘虏兵也由他们移交给100军了)

伞兵部队之所以迅速撤离台源寺镇,是因为担心日军增援部队有可能进行反扑。“陆军突击总队”从建立之初就被定位为“攻击兵团”,训练和作战的重要原则之一就是“不停留、不防守”。换句话说,打防御战不是伞兵们应该干的活。

部队回到了洪市镇。“中美联合部队”的营地设在机场旁边的太山村,一二分队则与大队人马隔着蒸水、单独驻扎在河对岸的邓家台。

周之江阵亡以后,二分队没有任命新的分队长,而是统归一分队的刘盛亨队长指挥。对伞兵而言,这样的指挥方式是十分正常的。因为空降作战时、官兵们经常会在战场上散布得七零八落,所以在平时就十分强调“服从军衔”的理念——只要是几个伞兵聚在一起,谁的军衔高谁就是领导——前些日子空降洪罗庙的时候,大家一时找不到姜队长和刘分队长、就纷纷向周之江靠拢,现在周队长不在了,听从刘盛亨的命令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