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一日前
今天真是不幸。
少年又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首先,是早晨迟到,被“老虎”要求放学后去办公室；接着,因为种种原因,自己昨天一夜没睡觉；因此,上午上课时睡着了……所以被罚站半个上午；然后,昨天发生那么多事情,忘记准备今天的便当；中午放学时去办公室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看到“老虎”,才想起来她中午吃饭时不可能出现在办公室；自然,也错过了食堂的午餐,甚至连校园便利店的面包都没有了；而且,自己昨天似乎被抽取了很多所谓的“魔力”,现在感觉像参加完铁人三项后又跑完马拉松全程一样,全身酸痛；最后,午休时不得不瘫在课桌上,一边疲倦的想要睡着,一边又因为饥饿和肌肉酸痛而失眠。
今天真是不幸。
少年又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呦！阿灵,怎么一副有气没力的样子。”
少年……阿灵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美缀绫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的女中豪杰，现弓道部主将。原本是自己的学姐，因为去年圣诞节前后无故旷课,又有传闻说她与社会上的不良份子有所牵扯。总之,她留级一年,成了自己的同班同学。
“怎么不说话了?”
“……”
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现在自己可是在生死线上挣扎啊。
“喔？呵呵呵……”
看到完全没反应的阿灵，绫子突然用双拳压住他的太阳穴，用力的旋转起来。
“停停停……停手啊！！！真得要死掉了啊啊啊！！！”
被剧痛袭击，雪上加霜已不足以形容阿灵现在的感受，如果炼狱之门在旁边打开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以逃避眼前的痛苦。
“请住手，学姐……”
此时响起的如天籁般的声音，绝对不会听错的，是樱。
远坂樱，自己从小学时起的同学。弓道部部员，有点淑女的过头的感觉，没有自己的主张，但是无论相貌还是性格，在学校中有大群隐性的支持者，可惜……在两年半前被一个叫做卫宫士郎的家伙骗走了，似乎以前就和绫子认识……毕竟是同个社团的吧？美缀留级之后和樱成为了同班同学，两人见面时居然毫无尴尬的感觉，仅仅几天就变得形影不离……也好，有了温柔的樱跟在身边，就好像给绫子装上一个制限器，安全系数大大提高了。
“真是的，才中午就这么没干劲可不行啊！”
听到樱的话，美缀嘟嘟囔囔地放开手。别说道歉了，她的脸上连一丝内疚的影子也没有，你也要对自己的怪力有所自觉啊！
“……快要死掉了……”
“啊？”
“没，没什么！”
看到美缀又有抬手的动作，阿灵瞬间换成“乖宝宝认真听讲坐姿”，把所有抱怨的话全部吞了下去。
“不要紧吧？你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还好，只是昨天晚上有些累罢了。”
“嗯哼？有些累？年轻人啊，小心伤身子啊！”
美缀满脸的坏笑，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心旷神怡的表情。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是你自己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吧~~~~~”
“学姐……”
“好了，”美缀的神色认真起来，“阿灵，如果身体不适就去找保健室的老师看看，一个人住更要注意身体……”
只维持了几秒钟，美缀认真的表情就像假面般破碎了。
“……那天惨死在家中也没人知道，然后尸体渐渐地腐烂……”
“学姐！”
“好啦~~不是说了叫我绫子吗？绫·子·哟~~~”
眼前的日常，温馨，但是太过脆弱。没错，一切必须悄悄地解决，不能伤害到无辜的人们。
“樱，美缀，接下来一周我可能都要请假。”
“啊？没，没关系吗？有困难的话……”
“不用担心，只是有些私事要处理，已经，十一年了，一直没有好好打理过。”
“……嗯。”
樱的表情黯淡下来，她应该可以听懂“十一年”的意思。
“喂喂，你们在……”
“学姐。”
樱很体贴地把满脸疑惑的美缀拉走了。
放学后,在办公室内。
“阿灵,虽然一个人住确实很辛苦,但是不能以此为借口迟到……”
“老……师。”
生生地将“虎”字吞下去,如果说出来的话,就真的完蛋了。
“干嘛?”
“下个礼拜,我不能来了。”
“什么？！”
“下周,我,要请假。”
“怎么了?如果是金钱的问题,老师可以给你介绍不错的打工地点。尽管学校不允许打工,士郎也是这么一个人生活的。”
喂喂,你讲出了老师不应该说的话了。
“不,不是打工的问题。”
“难道你借了高利贷?还是卷入帮会火拼?不要紧,告诉老师,我来帮你解决。”
如果不考虑话的内容,这时候的“老虎”的确有些老师的样子。不过……藤村家是黑道的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啊。
“……我在你那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很老实的孩子。”
“那……”
“但报道中那些「哔——」和「哔——」的人,别人的评价也都是‘很老实的人’……”
“……”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十一年了。”
听到少年以低沉的声音说出的话,粗神经如藤村大河也安静下来。
“是……你父母的事?”
“嗯。”
“不要太在意了。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对于现在的你,比起过去,考虑一下未来更重要。”
“老师……”
“行,这个假我准了。可不要影响接下来的考试成绩啊,不然我会扣工资的。”
大河的严肃只维持了几十秒,马上有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但是刚刚的模样,并不是幻觉。
“谢谢老师。”
“不用了。替我给二位带声好,有空……我会去看看的。”
“嗯。”
少年转身走出办公室。他用手抚mo胸口,透过衣服,感受胸前项链的形状。我并没有撒谎,确实是为了他们。只不过,不是为了祭拜,而是,为了再会。
十一年前，我的父母死于意外。好在有父母的友人藤村家的人帮忙（现在我的班导藤村大河也是那时就认识我了），父母的丧事和其他杂务都处理的很好。虽然藤村家希望能收养我，但是我还是坚持要求一个人居住。处于法律上的问题，我的监护权在藤村老师的爷爷处，但生活费和学费都是由父母的遗产和保险金支付……我不想再麻烦藤村家了。当时我一直拒绝承认父母的死，这些年来别说扫墓，我连当年的葬礼都没参加。在那时安慰我的，就是樱了，我们也是因此而熟识。现在听到我的说法，樱大概以为我终于想通了吧？
对不起，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我不肯承认父母的死是有原因的。虽然所有人都认为当年的事是意外，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站在水面上的少女，圣洁而又摧毁一切的光芒，还有……戴着骷髅面具的男人。那一天，在我还在为应该向圣诞老人要什么礼物的年龄，我看到了世界的真实……
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从各种渠道搜集灵异材料。我没有奢望可以让死者复生，不过，只是降灵式的话，只是想和父母再见一面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困难吧。
但是，那个世界比我想象的隐藏的更深。十一年，我尝试过各个国家，各个时代的降灵术，从未成功过。唯一的成就，就是与动物沟通的能力，这是与灵魂沟通的基础，也是，支持我继续尝试的动力。知道，昨天晚上为止……
—————————昨夜—————————
幽暗的房间内,遍地散落着书本。在房间的中央,绘制有一个奇妙的圆形图案。
“应该是……完成了吧?”
少年轻声询问着,语气中充满着不确定。
虽然,房间内并没有第二人的存在。
一只小仓鼠从他的袖子里钻出来,飞快地绕着房间跑了一圈之后,又顺着少年的裤子钻回他的袖子里。
“那么,要开始了……”
少年轻轻地从颈间摘下一串碎骨项链,仿佛捧着全世界最贵重的珍宝,将它放在圆形图案的中央。
“逝去之人远离了喜悦与悲伤
在世之人沉浸于思念与回忆
愿一切回归原点
回归未曾失去的日子
愿唯一再会之日
再会魂牵梦萦的面孔
愿放弃未来
愿重返过去……”
平静地,融入无数思念的声音,叙述着少年的愿望。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回应。
已经尝试了十一年的降灵术,试过任何能找到的方法,却无法唤回至亲之人的灵魂,哪怕是刹那的相会也得不到。
明明知道,这世界上有超越自己日常所学的事物。
明明已经踏足其中,却无法找寻到自己需要的事物。
不过,没必要灰心,只不过是十一年来的一日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少年转身走向房门。
“当……当……当……当……”
古老的座钟响起。午夜十二点,标志着新一天的到来。
“呃……呃啊啊啊啊啊！！！”
左臂上突如其来的痛苦,有如灼热的烙铁印在身上。
少年重重地倒在地板上,鲜血如汗液般从皮肤渗出,伴随着某样事物渐渐流失的感觉。
少年身下的图案,正散发出异样的光辉。
“怎,怎么回事……”
一阵眩晕之后,少年发现自己正站在接近一座山顶峰的地方。
“啾……啾……”
一只小鸟自林中飞来,盘旋在少年身边。
“这里是……哪里?”
“啾……啾……”
“是吗?”少年跟随着小鸟,走向山的顶峰。
山顶上,有一座平整的石台,石台上,美丽的少女正沉睡着。
在这光秃秃的山顶上,少女身边仿佛聚集了世上所有的光辉。洁白的长裙容不得一丝污秽;华贵的轻甲蕴涵不可动摇地凛然;,耳旁的羽饰象征自由的心。
如同受到蛊惑,少年走向少女。
“呼！”
少女周围忽地燃起绯红的火焰,伴随轰雷般地声音在少年心中响起。
(这是足以熔炼英雄之剑的烈火,只有越过它的勇士才有资格唤醒我的女儿。你,愿意接受这考验吗?)
“我……”
少年踏前一步,迈入烈火之中。又是一阵眩晕感袭来。耳边，是自己的声音吗？
“……愿意。”
“……自此,汝之命运为吾之利剑,吾之命运与汝同在,契约,成立。”
又是一阵恍惚，少年发现,自己仍在房间内,甚至,仍然躺在地板上。不同的是,那烈火中沉睡的少女,正半跪在一旁,低头凝视自己的眼睛。
“你……是女神吗?”
……
……
……
“你所说的‘圣杯’,真的能实现任何愿望?”
“我不能保证任何愿望都能实现。但是,Master的愿望应当是是‘死者复生’吧?”
“……只要能与他们再度相见,哪怕只是灵魂也好……”
“适度的贪婪可以使人进步,Master。”
少女的话语隐藏了一些事物,令少年激动的事物。
“真的能做到？！”
“通常,过去做下伟业的人,死后便能成为英灵。英灵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是源于圣杯的魔力,这本身就说明圣杯有‘死者复生’的能力。”
沉默着,咀嚼少女话中的含义。许久,少年开口了:
“能……帮我赢得圣杯吗?”
“这是我的使命,Master。”
“对了,叫我阿灵。”
“……希儿。”
……
……
……
英灵，十一年前夺走自己一切幸福的元凶。
现在他们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是为了给与实现愿望的机会。
只有一线希望就足够了，因为，这证明十一年的努力并未白费。
————————————————————————————
少年原本准备的,是“降灵术”。而英灵的本质,就是强大的灵体。拥有参与“圣杯战争”资格——令咒——的魔术师,使用降灵术就能唤来英灵。资格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圣遗物,没有的话也不要紧,可以唤来与自己有某些相似点的英灵。
参与圣杯战争的基本要求有三点:
1。在圣杯战争开始时,身处战场的范围内;
2。身为魔术师或者有魔术师的资质,至少要有提供最低限度魔力的能力;
3。拥有得到“圣杯”认同的强烈愿望。
只要满足以上三点,无论是悲天悯人的圣者还是杀人如麻的恶棍都有可能成为参赛者。除了“御三家”之外,需要的往往是运气而非实力。
究竟命运的抉择还是单纯的运气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少年正卷入无法想像的风暴当中。
十二月十八日,冬木市的又一个冬季,也许,会特别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