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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调子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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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书籍名:《半调子杀手》    作者:陈毓华




好一下唐诗画才明白过来,她恍然大悟。“你拐着弯骂我。”这流里流气的痞子!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除非有人自己承认。”他不在乎地将双手插进裤袋,睨见唐诗画恼怒的表情后,施施然走开,一路还吹着口哨。

没想到惹恼她是件这么快乐的事!

庐鬼!那个男人肯定是撒旦投胎出世,个性别扭讨厌不说,还有张教人痛恨的嘴,为什么冥冥中他们总要牵扯在一起?

正当她恨不得将手中的铲子往地上扔时,阳光透彻的门又被一堵阴影横亘住。

快手仍是方才吊儿郎当的神态。“忘了告诉你,你刚才煎的蛋太老了,明天要改进!”语毕,翩然转身走掉。

唐诗画瞪大水灵滚动的眼瞳,双手几乎要捏断那可怜的铲子。“你——是个集无耻下流卑鄙龌龊于一身,又叫人齿冷的三流痞子!”

“这话你旱在一年前就骂过了,冷饭热炒不新鲜了,换新词吧!”

“王八蛋!”她果真把铲子丢了出去。

可怜的门做了替死鬼。

夏天最让人受不了的不是知了的喧吵或满天的灰尘,而是地狭人多的闷热。

早晨的最后一堂课,唐诗画一点也没把课堂上修女的授课听进去,盯着窗外沙沙的树叶婆娑声,她的心早飞到太虚外去了。

这时,从不轻意启用的广播传出了一阵圣乐,大主教的声音传了出来——

“唐诗画姊妹请到办公室……唐诗画姊妹请到办公室……”然后仿佛是麦克风被人夺过的声音,一个磁性昂扬的男声切断大主教的声音。“诗画,我给你送爱心便当来了,来拿哟!”

然后是一片冗长的寂然。

授课修女的脸难看极了,全班的姊妹在哑然后悉数将目光投向她。

那感觉宛如骤然站上舞台,遭受几千万烛光的聚光灯凝注。

唐诗画没有想挖洞钻进去的鸵鸟心态,她皮笑肉不笑地由众人的眼光中逃出教室,该下地狱的鄂图曼!她想将他远远踢到天涯海角去。

拼命当做没一回事地走,但再怎么从容,全校三千多只的兴味眼光仍然如影随形地随她跟进办公室。

这下即便唐诗画无心要红,也很难了。

她还没跨进办公室的门槛,连绵的沉厚笑声便震动人胸腔地由里头传出来,居然也包括从不轻言露齿的大主教。

她满腔的怒火在瞥见快手的模样时,心脏硬生生地快了一拍。

他颀长结实的下半身半倚在大主教从不准人碰的橡木桌上,裸露的膀子看似不经意地托住桌沿,一件削肩白背心,贱狗头巾,眉宇间强悍的潇洒和完全不忌讳的刺鹰抢尽了大主教的全副注意力。

她很早就清楚他是个抢眼的男人,只是从没把他摆在心上。

唐诗画很想转开视线,可惜他已经低低地笑出来。

方才不翼而飞的怒气又回来了。“笑笑笑,最好笑掉你的下巴。”

大主教大惊失色。“唐诗画修女。”

她忙不迭反应过来,只叹迟矣,她居然当着大主教的面说出这种刻薄话来,惨了。

没料到导火线的始作俑者却朝着大主教眨眨眼。“迷途的羔羊向来都是不驯的,真多亏了主教的爱心泽被,实在太伟大了。”

被英伟的男人灌迷汤,大主教不由得心荡神摇,有些儿飘飘飞上天。“哪里,这是我们该做的事。”

快手打蛇随棍上。“那我把诗画带走了。”

“没关系,请便吧!”龙心大悦之下,有何不可呢?

快手攀上唐诗画的肩,出场之际,程咬金亚历山大骤然出现。

他横在门口。

两个几乎要一般高的“鹤男”凝目交错,战况一触即发。

亚历山大是天生的衣架子,又因出身不凡,衣服剪裁作工均强人一等,但这可不表示快手的丰采被抢走,亚历山大的身材明显比不上对方的均匀健硕,少了份英气和逼人神韵,尤其快手那天生跳脱飞扬的气质与他大不相同,这一比较,亚历山大显然小输了一局。

亚历山大的不豫之色在乍见快手后,幻化成夏日的绵绵糖。“亲爱的,我又见到你了。”

快手睐着轻蔑的眼神。“你是谁?”他向来不会轻意记住他人容貌,即便对方长得多称头。

亚历山大一脸不敢置信。“我们不久前才见过面啊!”

“你应该还在上课中吧?”快手冷冽的目光令人无法招架。

“是呀,”他垂下头。“可是我听见了广播,就再也坐不住了。”

“我对男人没兴趣。”快手连转弯都懒,直直地挑明亚历山大的企图。

“你刺伤我幼小的心灵。”

快手嗤声。“我看不出来你有多幼小。”

“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他趋起着想接近快手,只可惜事与愿违,完全不领情的人铁拳一挥,亚历山大又吃了记金刚拳,引以为傲的鼻梁歪了。

快手轻松惬意地搂着美人飘然走开。

唐诗画看他三两下轻松退敌,愉快之余竟忽略了快手自始就搭在她肩头的手。

“他的鼻子不要紧吧?”三天两头被揍,不断也要歪了。

“刚才听他叫得那么大声,不碍事的。”他下手时已经揣稳了力度,充其量只是警告对方不要来碍事而已,无伤大雅的。

“你真是暴力!你K他第二次了吧?!”

快手殊无半点傀疚。“有些人是有理说不清的,只有拳头才能解决。”

“怪论调。”她并不是很赞同快手的论调。“还有啦,干么突然给我送便当,神学院已经有伙食了。”并肩走上一段路,唐诗画才想起最初该算的帐。

“一报还一报,早上我吃你的,中午回请是应该的。”快手锁定树荫下的软枝黄蝉,以手臂为导向将唐诗画安顿在花丛下。

“你挺是非分明的嘛!”她忍不住夸奖他。

快手回她狂傲不羁的一笑。“你总算认清我也是有优点的了?!”

打开五层便当盒,五颜六色的寿司和关东煮成了梅花状摆在草地上,最后一层竟是放了柴鱼片和梅粉的味噌汤。

“哇!好丰富。”唐诗画怎么也没法把眼珠调开。

修女的食物一向十分清淡刻苦,但毕竟唐诗画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丰富的食物比硬梆梆的救世理论更能收买她的心。

“吃吧!”快手率先挟起一片腌渍的萝卜。

假装不合乎唐诗画的个性,既然有大餐吃,她也大方地抛弃前嫌,努力加餐饭了。

一顿午饭吃下来,令她饱撑得躺平成大字,完全忘了该有的矜持。

“如果每天都这么幸福该有多好!”她满足地打着饱隔,眯眼看着天上流动的云。

“你还真容易满足。”快手任着食盒散了一地,仰身躺在唐诗画身边。

“人本来就没什么好争的,争千秋、争万世,总有一天还是会有人忘记你,倒不如把握短暂的每一天,活在当下,活得舒服痛快的。”吃饱喝足,徐徐”凉风拂来,她打了大大的呵欠。

在修道院和神学院是没有午憩的,可是她一夜辗转……眯一下眼应该是被允许的吧,在逐蜜的花蝶飞来的同时,她眼一阐,沉进了花香和微风缭绕的轻梦中。

听着她轻轻懒懒的呵欠和入睡后毫无戒备的神情,快手身子一侧,支着腮,仔细打量着唐诗画。

“这不适合你。”他大手一撩,覆在她头上的白头巾轻轻飘落,露出一头茶褐色的长发。

在阳光下,她的发反射着密密实实的光烁,如一疋光缎,快手撩起一绺,迷醉地把玩起来。

微风如此多娇,幽花袅袅凝香,仿佛在梦中——

唐诗画碍难相信身为优等生的她居然睡掉了整个下午的课,更令人丧气的是,当她被寻获时,那个人赃俱获的“赃”也躺在她身旁睡得四平八稳,她是在全校关爱的眼神中醒过来的,最糟的是大主教目睹了一切,然后选择了昏倒作为处罚她的方式。

“你再笑,保佑你一笑中风,再笑脑溢血。”从今以后,教她拿什么脸回去上课!

“看你精神好得很,想必是睡饱了。”刚才那场骚动对快手来说就像羽毛搔胳肢,完全不痛不痒。

她斜睨他。人家说树有皮人有脸,她觉得这话根本狗屁不通——对眼前这抢尽风头、脸皮厚比城墙的人来说。

她的名誉宛如枯叶飘飘坠落地……“托您的福。”这怎能不叫她咬牙切齿。

“别太用力咬牙齿,万一绷断可就划不来了。”他轻吐着风凉话。

“你到底什么居心,我自从遇到你就开始走霉运,还有那个亚历山大——”她的运气显然仍跌在谷底,因为说人人到,说鬼,倒霉鬼亚历山大那愉悦的声音又凭空而降。

“被我逮到了吧,根据诸方消息传来,你们回家是走这条路,五百美金果然花得值得。”

五百美金换到一则小道消息,果然是笨凯子!唐诗画当他是隐形人,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亚历山大一怔后,返身疾追。“小诗、亲爱的,你们要回去为什么不等我?”

他们俩什么时候变成同进同出了。

值得研究。

“道不同不相为谋,走独木桥的人乖乖过桥回去!”唐诗画芳心懊恼,还没理出个究竟呢,不识相的家伙又来饶舌,她劈头就没好话。

亚历山大果然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茫雾中。“小诗,我怎么走独木桥呢?饭店里没有啊!”即使他再聪明博学,中国的悠久文化也还不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