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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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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书籍名:《家丑》    作者:谢泽生


但我是把你当自己人,可以说当自己的大哥哥劝的。听不听在你,只是不要亏了咱这小金丹……孩子不能再离开爹!”齐秋月几句话把沙吾同暖得心里热乎乎的。他说:“我知道你是把我当人看。谁把我当人看,我把他也当人看,谁不把我当人看,我也不把他当人看。对你齐秋月,我也向来把你当做女中能人看,也把你当我的恩人、小老师、小妹妹看。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就是不该跟了王贵桥。”他还是想哪儿就说哪儿,齐秋月脸红了红,笑了,说:“他革命半辈子,我只当去侍候他,也是应该的。我不后悔,他很关心我。”她看了一眼沙吾同,“真的。”沙吾同说:“那是你们个人的事,我这人就这样,有啥就说,你可别见怪,我对你向来是尊重的,今天更是感激,如今还这样相信我,特别是金丹还没口粮,把我抽到工地,让我父女俩找个吃饱饭的地方,我本该埋头拉车,好好干活,但我止不住想问,那个女孩子的死都是有哪些背景,至于你说阶级背景什么的,恐怕连你也知道是胡乱吆喝的。”齐秋月说:“你老毛病改不掉不行啊!不说这,行吧!”沙吾同见她有难言之隐,不再问,就说:“好,咱说革命大事吧!你调我来有啥材料让我这个黑笔杆子插手?”齐秋月说:“青山水库如今已经在中央挂了号,作为中原地区农业学大寨先进典型,中央和省里都要报材料。这材料要有纲线高度,没有大手笔拿不下来。”沙吾同说:“你就认为我能拿下来?”齐秋月不正面回答,开个玩笑:“拿不下来,军法处之。”招着手说:“快走吧!先听听精神再说。另外以你为主还给你抽来几个小青年组成一个写作组,你是顾问吧,名称上委屈你了,这是我的意见,因为对上要让市里能接受。”说得很诚恳,沙吾同点了点头,跟着她向指挥部走去。

路过指挥部旁边的医院,听见有人在哭,齐秋月又嘱咐沙吾同:“这个事件很敏感,你今后在指挥部里出出进进,尽量不提,别人说,咱尽量回避。”又扭头问:“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沙吾同说:“不理解我也执行。”齐秋月马上说:“你咋还说这话,这是林秃子的话,林秃子抢班夺权,谋害毛主席事迹败露,仓皇出逃,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你的思想这两年在农村,太落后,这把你毁了。”

到了政工组办公室,齐秋月让写作组人员都来,互相认识一下,下午由领导交代写作任务,郑主任亲自接见。原来一中学生朱洪伟也抽在写作组。师生见面,感慨万千。问起他的近况,朱洪伟苦笑一下,说:“这不,也来青山当民工了。”

到了下午,指挥部会议室里,坐着沙吾同等五人,由政工组组长齐秋月陪着郑主任来到会议室里时,每人都站起来同领导握手,并由齐秋月介绍同领导认识。郑连三满面红光,同别人握一下手,点一下头,说一声:“你好!”原先就认识的,寒暄两句,再用手拍下肩膀。沙吾同一进来就拣个离门远一点的角落坐了,他不想同小青年们坐一起,他感到别扭。当郑连三走到沙吾同跟前时,齐秋月忙给他丢一个眼色,他慢腾腾站起来说:“郑指挥长好!”不喊主任,偏偏要另眼另色地称呼,齐秋月生怕他俩打别扭,圆场说:“还是沙老师脑子转得快,用现职称呼,应该,应该。”郑连三今天表现比以往都好,老远就伸出手来,说:“姜是老的辣,今天请来个大佛大神,可要出大力流大汗了。”沙吾同本不想应腔,怕被又不识抬举了,忙打个哈哈说:“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今天流点汗不算啥,只要能交上卷就行。”郑连三说:“应当说士为革命事而死。咱青山水库虽说搞的是建设工程,但这一块土地是社会主义天地里一块红色热土,也是革命的大熔炉。”接着他就讲了这次请大家来,是因为北方十三省市要在菊乡召开农业学大寨现场会。咱们菊乡人民在市革委领导下,能活学活用大寨经验,因地制宜,修建青山水库,这是响应毛主席“农业学大寨”号召的具体行动。会议定在五一节期间,届时,由到会的中央首长亲自题写水库名字,锻碑刻石,并正式将水库命名为大寨水库。这是菊乡全市数百万人民的光荣,是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对菊乡人民的无限关怀。我们所从事的事业将会写进菊乡历史。因此我们就是刷新菊乡历史的功臣。我们写作组所从事的工作就是要把这种精神和干劲写出来,以便给首长做好汇报,及时得到指示,使菊乡的无产阶级革命和建设事业得到更加迅猛的跃进。接着正式宣布成立现场会筹备小组,筹备小组由齐秋月任组长,朱洪伟为副组长兼写作组长,沙吾同为顾问,重点执笔。其余几个小青年分别任命为执笔助理和采访员、通讯员等等。

  第二卷第十章老周嫂子(7  )

  宣布完毕,郑连三因为很忙,离席走了,齐秋月留下安排具体工作。沙吾同说:“我要这个重点执笔的空名干啥,这是怕我不努力,给我个紧箍咒而已。”齐秋月说:“明确一下责任,也好分工合作。”几个小青年热情挺高,马上就领来笔、墨水和稿纸,采访记录本,忙碌开了。齐秋月也搬来了有关文件和青山战报,让他们先务虚,以便早日进入实质性工作。齐秋月对沙吾同说:“你是老师,他们全听你的,我走了,这一班人只许带好,不许带坏。”

任务艰巨,离开会只有四十多天,要写出一份像样的材料相当紧张,几个小青年马上分头下工地了解情况去了,屋里只留下他、朱洪伟和助理三人。沙吾同把门关上,悄声说:“这个乔佩佩你们认识不认识?”朱洪伟说:“认识。”沙吾同问:“这青山水库上真有喜儿?”两个小青年说,有。原来这水库工地基本上有三部分人员组成:一部分是回乡知识青年和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想把青山当跳板,招工、当兵、上大学的,喜儿就出在这些人里边;一部分是基干民兵,这是工地的主力军;另有一部分就是像沙吾同这些人,能说会道,难领导,各地方感到头疼,就派到青山,集中劳动,监督你,叫外松内紧,内部控制。这样,等于古时的流放和现时的牛棚。沙吾同听了,似有所悟,怪不得郑连三把他也收敛到这里来。他说:“我们现在给郑连三写材料吹喇叭不是叫人家当猴耍,吹得好了,是人家的功劳。吹不好了,是咱们没有本事写好,怕是还要受批判。”朱洪伟说:“这就是我们心理上难以平衡的地方。”沙吾同又提到“黄世仁”的说法,他们说:“不用想就知道乔佩佩是让黄世仁糟蹋出了事,抓不到人家把柄,人家把她一甩了之,她咋活下去,就自杀了。”沙吾同说:“心疼人啊。”就想从这里给郑连三捅一刀,小青年说:“行。只是不知她有遗书没有,如有遗书,就可以找到这个黄世仁。”沙吾同说:“不管有没有遗书,或有了被人销毁了,这姑娘死了这事本身就应当有个说法。齐秋月说有阶级斗争的复杂背景,咱就抓住这一点做篇文章。”

接下来几天,他们利用写材料调查访问的便利,串连了不少民工,经过周密的策划,一天早晨,人们起床到河里洗脸,看到工地上到处都贴上了为乔佩佩之死讨个说法的大字报和小字报。在指挥部门口的一堵墙上,一份揪出青山工地黄世仁的大字报更是醒目,其语言的犀利、推理的严密真叫人拍案叫绝。

马福顺回到家里,一边洗手,把毛巾蘸了水来不及绞干,就急不可耐地告诉老婆:“郑连三前几年招惹齐秋月没有栽倒,他那淫心不改,迟早会栽的。”老婆说:“再栽也没有你栽的跟斗大,到如今才给你个青山指挥部后勤组,这一辈子怕是难恢复到昔日的辉煌了。”马福顺说:“我这个年龄还图什么,只是难咽这口气,想当初齐秋月来当打字员,不是我把他郑连三留到办公室,他早就被下放到县了。如今齐秋月成了大气候,倒还没有多大架子,郑连三那小子倒是不怕天不怕地了。张政委来时,我极力在政委面前说他能干,满以为只要他会记点旧情,陈小焕那头翘不起来了,郑连三进不到核心,可该我往上抬抬步。谁知,这小子倒神气上去了,咱却莫名其妙被刷了下来。”老婆听了丈夫的话,不知可否地“唔”了声。马福顺说:“这一回,我把火点给了沙吾同,沙吾同不会放他过山的。”老婆说:“沙吾同都混得这步田地了,你给他烧底火,让他去蹦,不是把他往死里推?你缺德不缺?”说着就要上青山,劝沙吾同别鸡蛋碰石头。马福顺就说,一个女孩子在指挥部门口自杀的事,太可怕了。近几个月来,青山的女孩子,请假的、逃跑的、失踪的都有。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不戳他一下,他就太肆无忌惮了。老婆说,那也不能举死人上竿儿。

老婆催马福顺立马回青山看着点,别让沙老师出头露脸。正说着话,市革委电话来找,马福顺匆匆忙忙到了市革委。王贵桥病了,张政委主持会议,通报了青山水库大字报的事,要大家统一认识顾全大局、齐心协力筹备好菊乡现场会,对于大字报的处理意见是:把不稳定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一手硬,一手软,对人民内部矛盾,手要软,嘴要亲,不要激化矛盾,对敌我矛盾不管它出现在哪里,不管牵扯到谁,都要硬着手脖子进行斗争。现在菊乡的大方向就是迎接现场会的召开,凡破坏、干扰这个大方向的,绝不能听之任之。

会快结束时,王贵桥被扶着进来了,他坐在张政委旁边,就大字报事件发表看法,说:“这绝不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