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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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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书籍名:《无色血》    作者:藤萍


嘉门奔过来接住花宴,“你怎么了?太累了?”

“快要穿帮了……”花宴喃喃自语,“我果然是……太奢求。”手指松开,指尖一枝花跌了下来,嘉门却没注意,只是摇晃着花宴,“修行的时间快要到了吗?转化发生问题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花宴笑靥如花,但嘉门从他眼睛里看见了那种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濒临绝境的悲哀的神色,“放开我,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天使是不可能生病的!如果你的修行出现问题,那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花宴不必我说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自己当心一点!”

“嗨、嗨。”花宴笑起来,“我没事了,跌到了而已。”

嘉门不置可否,不知道他是不是接受了这个理由,“那就好。”拍拍花宴的肩他重新去洒水。

“做了六百多年的梦,还是快要结束了。”花宴在嘉门离开之后低下头极轻的自语,“天,你在看着、也觉得我很可笑吧?居然妄想一直这样骗下去。”抬起头来,花宴望着伊鹿雅花店的天花板,轻轻地说,“可是这样我很开心,一点也不想失去这种感觉,怎么办?”

“我们回来了。”门口星庭和凤目走了进来,“今天多了一百五十盆盆栽,有十五个品种。”

“花宴?”星庭放下手里的一盆花卉,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花宴。

“什么事?”花宴坐在地上一手撑着额头,脸色苍白满头冷汗,语气依然温顺。

星庭蹲下身,托起花宴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

“花宴!”凤目这才发现花宴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

嘉门耸耸肩,语气轻松的说,“不知道。”

“不知道?”凤目冷冷的反问。

“他不信任我。”嘉门更冷的回应过去,“他不信任我!我有什么办法?”

凤目撇过头去,不信任?是的,凤目此时此刻才发现,大家信任花宴,依赖花宴,甚至疼爱花宴,但是在花宴来说,似乎真的——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一个人。花宴爱着大家,纵容着大家,总是花一样芳香温柔,但花宴的心事从来不曾托付给任何人,即使是星庭、也是一样的!花宴爱着大家,却不信任大家!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凤目看着花宴痛苦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惊,居然有些发寒的感觉——花宴……也许并不完全是他们认识的花宴。

“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你究竟是……”星庭凝视着花宴的眼睛,幽幽的问。

“不要这样问我!”花宴猛地转过头去,“我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你!”

花宴从来不曾这样野蛮过!嘉门和凤目震惊的看着猛然转过头去的花宴,好决裂的转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这就是一贯温柔如海的花宴?他明明隐瞒了什么事情,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肯说就是不肯说!

星庭静了一阵,放开花宴的脸,“好,我等你。”他幽幽的说,仿佛也没有被花宴激怒,顿了一顿,他又补了一句,“等我想听的时候,你再告诉我。”

花宴慢慢转回头,看了星庭一眼,那眼光有疑虑有惊悸,还有残余的桀骜不顺。

“我现在不想听。”星庭幽幽的看着花宴,接着说,“今天不想,明天也不想。”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花宴抵受不了他的目光,再次转过头去。

一阵安静,“嗨。”星庭轻轻的应了一声,“我可能知道。”

什么叫做可能知道?花宴的眼睛里突然充满泪水,那是狼狈的泪水,他大概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阿诺……”星庭轻轻托起花宴的脸,“别哭,是男人的话,好没面子的。”

那个他还记得。花宴破涕为笑,低声说,“我还不一定是男人。”

星庭的脸俯了下来吻了花宴,“我不管。”轻轻的三个字,无限霸气,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有一天……也许不用太久,我就会告诉你的。”花宴含泪而笑,双手环绕住星庭的颈项,微闭起眼睛,“我只是希望能幸福得久一些,不要想任何将来。”转过头花宴看着嘉门凤目,低声说,“我的确隐瞒了一些事,但是我发誓,这六百年来从来没有想要伤害过……”

“花宴!”嘉门打断,“你不信任我,但是我信任你。”

“是的,不用多说了,我们都信任你。”凤目静静的说,“你是星庭的花宴,不管你从前怎么样,我们认识的只是六百年我们眼前的花宴,其他的不用再说了。”

“嗯……”花宴展颜而笑,“谢谢你们。”

你只是希望能幸福得久一点,不要想任何将来。星庭凝视着展颜微笑的花宴,你的幸福底下,究竟隐瞒了什么样绝望的基石?为什么笑起来的眼睛充满悲哀,为什么要快乐得那么痛苦?不信任……我吗?星庭幽幽的问自己,是的,花宴不信任任何人。心情突然变得很奇怪,沮丧、挫败、甚至有隐约的愤怒漫过,他已经对花宴敞开了心,而花宴却没有!

花宴轻轻的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安,星庭幽幽的眼神变得奇怪,仿佛此后即使拥抱和吻也不能接触到他的真正灵魂。星庭心底的锁刚刚为了花宴打开,而如今又封印住,可能再也不会对他敞开。比起其它,这个认知更让花宴恐惧,但是没有办法,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多待得久一点,即使不能奢求相爱,看着你也好。花宴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靥如花,“对不起。”

“……嗨。”星庭不看花宴,幽幽的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花宴的笑颜黯淡了一下,“嗯……”星庭的语调有些冷,花宴笑得更加灿烂,“嗨!”

嘉门抱胸托着下巴看着花宴,花宴隐瞒了什么事?照此看来一定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相处了六百多年,到底有什么事值得花宴用星庭的爱去交换,不惜牺牲那一点点好不容易得到的爱,也要隐瞒下去?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在说谎,你却还是要继续说下去,那岂不是很痛苦?

果然!凤目静静的站在一边,花宴一定有什么事欺骗了大家,而且是非常可怕的事!只是……这些与他何干呢?花宴的欺骗,最痛苦的只有星庭而已,谁叫他……凤目向星庭看去,谁叫他真的爱上花宴,再也离不开?六百多年的跟随,早就已经像毒瘾一样不能从骨子里分离,星庭啊星庭,你和花宴一样逃避真相,也许只因为你根本就知道真相,只是你自欺欺人不要知道!

那一天就这样过去,后来大家都表现得很正常,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花宴在微笑的时候也避开大家的目光,象是躲入了自己的另一个世界,完全不与他人交流。

司狐的房间。

碧绿的叶片慢慢离开司狐的唇,那双妖异而隐约带着血色的眼睛闪烁着近乎快乐的笑,“星庭……你听见地狱的声音吗?”他学着星庭柔软偏甜的声调,陡然大笑一声,“只有和我一样叛逆了一切舍弃了一切的‘东西’才能听见的地狱的声音啊!”

森森的诡笑带着几许疯狂,又或者是蕴含了绝望的悲哀?天赐与的司狐的命运,是否原本就是这样一条充满疯狂和绝望的轮回之路?

我……也想得到救赎,但是在我得到救赎之前,我不许你得到幸福!是你背叛了我们!是你不守约!是你不守约定死在我们之前!死得那么毫无意义!为了可笑的鸽子死,却让我堕入地狱那么久、到现在都不能离开!当时的同伴都转生XXXXX、为什么你却成为天使把我们都抛弃?我自然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该隐的七个玩具:人偶、结发、金刚、伶女、迷泪、死亡之菊、茹血之姬,别人可以得到幸福,只有你我绝、对、不、允、许!司狐妖异的看了一眼房间里布满灰尘的镜子,镜中人非人非兽利爪犬齿,对着镜面缓缓伸出带着尖锐指甲的食指,“格拉”一声裂痕如蜘蛛网般自指尖散开。

每天晚上都听见司狐的吹叶声,不是乐器的乐器、发出来的冷笑的旁观的幸灾乐祸的欢快的吹叶声!花宴夜里三点钟仍然拿着花洒站在花店的埔园里,系着围裙,头上绑着遮挡灰尘的手帕,可爱的装扮无法掩盖花宴此刻像鬼一样的事实。“啪啦”一声花洒跌落在地,花宴木然看着花洒里的水流了一地,花宴从未有过如此阴森的眼神,这眼神看起来竟像泥偶!是一种泥偶的邪恶,极度混浊的邪恶。

“阿诺……你在这里干什么?”背后有人幽幽的问。

花宴微微一震,陡然转头,在转头的一瞬间那种阴森混浊的邪恶换成了笑靥如花,“哪?”

星庭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在想什么?”

“嗯……”花宴避开他的目光,“没,夜里睡不着,明天我打算回星庭上界,所以来看看这些花。”

“原来是这样。”星庭幽幽的说,他扶在门框上的手缓缓往下滑,滑到完全放了下来,慢慢转身背对着花宴,“原来……是这样。”

你看见了是不是?你看见了我的另一面,另一个令人恐惧的混浊的邪恶的我!花宴紧紧的握起拳头,你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什么叫做“原来是这样”?难道我在你心里……就“原来是这样”吗?“星庭!”

“还有什么事吗?”星庭已经走出去了两步。

“我……我……”花宴闭上眼睛,“你没有什么要问我?”

“我不听故事,今天不想、明天也不想。”星庭幽幽的说,“你……要的是什么,你比我清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