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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初上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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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香初上舞》    作者:藤萍


说实话本少爷我的武功并没有高明到可以做英雄豪杰的地步,能够不连累人,已是上上大吉。”

“很多血很好看呢,你不看?”玉崔嵬柔声说,“而且……你那艘船快要沉了,你再不看就看不到你的朋友和我那好温柔的小舅子了。还有而且……比如说……”他还没说完,圣香已经觉得劲风恻然,一股寒意直逼鼻尖,玉崔嵬继续好温柔地说:“像这样别人一剑刺来,你就看不到啊。”

船那边毕秋寒和南歌已经满身血汗交加,敌人源源不绝,翁老六和宛郁月旦都受了伤,宛郁月旦还伤得不轻。如此下去再好的武功也会力竭,足下的船连连摇晃,沉没在即。圣香居然坐在玉崔嵬的船上谈笑风生,心中说不气不恨是骗人的,虽然毕秋寒是叫他遇到如此场面站在一边看就行了,但是当真圣香事不关己一样坐在敌人的船上喝茶,毕秋寒也不禁心中愤懑欲狂!方才如果圣香出手相助,宛郁月旦也许就不会受伤,他或者根本不必勉强用兵器去接敌人当头砍下的刀剑!妄自圣香你和他平日相交甚笃,你怎么能如此对他?难道你自负相国公子就比别人高上一层,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正当毕秋寒和南歌对圣香颇有怨言的时候,李侍御默不作声一剑飞袭坐在玉崔嵬船上的圣香。毕秋寒心中一震,却莫名顿了一顿没有出手,也没有出声示警。也许是对圣香寄望太高而圣香太令人失望,正在这流星追月般的刹那之间,突然“喀啦”一阵闷响,足下船板突然裂开。他本想跃起,但眼前敌人杀红了眼一刀下来,把他也逼入了江水之中。

江水泛滥,毕秋寒所乘坐的小船被四面大船撞毁之后终于沉没,连带船上拼命的许多人都沉入了汉水之中。

毕秋寒只觉眼前一黑,江水没顶,水中还有许多人胡乱挣扎,在水中依然在乱砍乱杀。他不善游泳,也不知其他人究竟如何了,挣扎地浮上江面。突然肋下一阵剧痛,不知谁暗算了他一剑,一泄气他又沉入江中,心中一片茫然。他就这样死了吗?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浮上江面的片刻依稀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画面,可惜他根本没有看清楚……肋下乃是气门,他一口气把持不住,宛然嗅到水中浓郁的血腥味,还有许多人在水中拼命挣扎,不期然他心中浮起一层可笑的感觉,这些人为玉崔嵬拼命,不知临死之时有没有后悔些?渐渐地他也意识模糊,大概他就这样死了吧。

第五章一纸乡书来万里

当毕秋寒醒来之时,入目的是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还有一个他做梦也没有想过会这么近看见的人。

那个人换了一身青色衣裳,依然是出奇宽大的睡袍,纤细骨感的颈项上悬着一枚坠泪形状的珍珠,映着肌肤如玉煞是好看。只是此人团扇一挥,一股微风直扑毕秋寒的脸颊,颇显轻佻放荡,柔声道:“毕大侠醒了?”

毕秋寒蓦地坐了起来,他怎么会在玉崔嵬的船上?难道他们全部被祭血会俘获,全部成了俘虏?这一坐只觉腰肋一阵剧痛,他才惊觉那水中一剑深入三寸七分,只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此时却是动弹不得!

“你们都伤得不轻,别动,我不会吃了你们的。”团扇“嗒”地压在毕秋寒欲起的身上,玉崔嵬笑吟吟地道,“阿宛你来给他解释清楚,我不和脑子顽固的道德夫子说话。”说着他起身离开,衣袖一拂荡起一阵轻风,反手关上了门。

阿宛?宫主没事吗?毕秋寒转头扫量房内,只见宛郁月旦全身包着锦衾靠墙坐着,脸色颇显苍白,但神色很是愉快,“秋寒莫紧张,咱们不是俘虏。”

“南兄呢?”毕秋寒虚弱地问。

“阿南不识水性,呛了太多水,姐夫帮他破胸放水才刚刚转危为安,现在发了高烧,可能一时半刻是爬不起来了。”宛郁月旦温柔地微微一笑,“倒是翁老的刀伤没有大碍,已经在帮我们熬药了。”

“你姐夫?”毕秋寒只觉得一阵糊涂,“你姐夫为什么要救他?他不是祭血会李陵宴的人吗?”他只觉自己是在做梦,怎么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

“姐夫救了我们。”宛郁月旦小小地吐了吐舌头。

毕秋寒双目大睁,目中尽是不信的神色。

宛郁月旦说话的声音最能缓和人急躁的情绪,“秋寒你最有正气,也最不懂得人心。”他微笑得很愉快,“因为你怨恨姐夫,所以你不懂……”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李陵宴能拉拢姐夫什么呢?能许给他什么承诺?姐夫身为秉烛寺万恶之首,他还缺少什么?有什么能打动得了他,甚至让他以身体布施也不在乎?”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毕秋寒,也许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毕秋寒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他这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秋寒,姐夫一生之中或许当真什么都有,金钱、财富、权力、地位、生杀予夺的威势,甚至至死不逾的情爱,他什么都有……或者是有得大多了。姐夫一生之中从未得到过的,你知是什么?只是普通人日日夜夜都有的‘尊重’二字,你明白吗?”他低声说,语调很舒缓,他并没有责怪什么,也没有感慨什么,只是慢慢地说。

毕秋寒微微一震,一念及玉崔嵬,人人都先浮上一种宛若蜗牛在肌肤上爬过的恶心,先想列的莫非“人妖”二字,无法像对常人一样对待他,却从未想过——“人要自重,而后重之。”他仍然强硬地说。

宛郁月旦的目中泛起一种淡淡的怜悯之色,“不自重或许只是一种自卫,你我都不明白的……李陵宴并没有答应给姐夫什么,他知道姐夫什么都不缺,姐夫惟一没有的只是一个解人而已。”他轻声说,“一个……可以懂得他痛苦的人,秋寒你明白吗?我并没有说姐夫是好人,只是坏人也不过是个人而已,他毕竟不是魔鬼。李陵宴只是做了一回知音,就得到了姐夫这样一个强助,因为他懂人心,也懂人性。”

“既然他认李陵宴是知音,为什么又要和我们一道?”毕秋寒从未听说过这种道理,心中一片烦乱,仿佛二十多年来是非清楚的世界也跟着一团紊乱。

“士为知己者死。”宛郁月旦轻声说,“姐夫之所以临阵例戈,只是因为……圣香比李陵宴更懂人心面已。”

“圣香?”毕秋寒愕然。

“我不知道圣香和姐夫说了些什么,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宛郁月旦微微一笑,“我会非常生气。”

毕秋寒闭嘴,他等着宛郁月旦解释。

“没有一个自认为是姐夫朋友的人会要求他出卖身体,如果真的懂得姐夫的悲哀,他就该知道那样的身体就是姐夫他……永远不能被人接受的罪过。”宛郁月旦轻轻叹了口气,“姐姐就是因为能够理解,所以她很爱姐夫。李陵宴不该故意拿姐夫来悬赏,那只能证明他其实根本没有尊重过姐夫,所有的知音都是假的。”

毕秋寒默然,他从来也没懂过像玉崔嵬这样的人妖会有什么悲哀,也从来没有想要懂过。但是听宛郁月旦用这样温柔的声音慢慢地说,仿佛……那万恶之首、几十年来被江湖唾弃的玉崔嵬,当真值得同情一样。

“我们身在哪里?”他不想再听,立即改了话题。再听下去,二十多年来的道义观会彻底混乱。

“姐夫的船。”宛郁月旦说。

“君山……”秋寒皱眉,君山之会难道已经错过了?

宛郁月旦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这让毕秋寒心里微微一颤——他这位宫主很少皱眉。只听他说,“君山之会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我听说……李陵宴在那里埋了数百斤炸药,炸得山河变色日月无光。究竟实际情况如何,还要我们到地头去瞧瞧才知道!”

“什么?”毕秋寒大吃一惊,“炸药?”

“嗯。”宛郁月旦应了一声,“李陵宴说找不到杀父仇人,用天下英豪给李成楼陪葬也好。”

“什么……”毕秋寒一阵激动脸色惨白,“李陵宴这疯子……”

“秋寒别急。”宛郁月旦笑了,“我只说李陵宴炸了君山,但是听说‘天眼’和‘白发’领着众英豪分兵两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李陵宴炸了个空城。”他一贯很识人心,他的语调一贯听起来令人安心,“具体是怎么回事,要我们去了才知道,你莫着急,没事的。”

毕秋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无端地只感到万分疲累,躺了下去喃喃地说:“只盼他们都没事才好,是我计议不周连累了他们。”闭上眼睛,他倦倦地问:“圣香……人呢?”

“不怪他了?”宛郁月旦微微一笑,“他丢了他的箱子,本在闹脾气,幸好姐夫答应赔了他许多衣裳……”说着他先笑了起来,“只是那个兔子窝姐夫却赔不起,呵呵。”

“祭血会的人呢?”毕秋寒低沉地问。

“前天夜里咱们的船沉了,李陵宴的大哥李侍御飞剑要杀圣香——”宛郁月旦温润地道,“结果被姐夫一掌劈入了河里。芙蓉庄和秉烛寺的人看姐夫倒戈,都乱了起来。趁乱之际圣香救起了快要沉下水的我,姐夫一记飞刀重伤那个叫做杏杏的丫头,祭血会的人就全部散了后来我们忙着下水找你们,他们什么时候撤走了也没留意。”

“他得罪了李陵宴,不怕后患无穷吗?”毕秋寒闭目想起玉崔嵬那睡袍团扇的妖异模样,当真想不出这样一个人会为“尊重”二字强硬至此,人性当真是奇怪的东西。

“我不知道。”宛郁月旦摇了摇头,“姐夫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或者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