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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初上舞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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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香初上舞再上》    作者:藤萍




“当然,本少爷当然很善良。”少年人嘻嘻地笑,用袖子扇了扇自己,“漂亮的小姑娘,小生有缘知道你的芳名吗?”说着他有模有样地作了一个大揖。

“我姓潘,叫玉儿,并不是本地苗人。”苗装少女淡淡地说,“我和你一样,是个汉人。”

“啊,那我可以叫你小玉。”少年人大喜,“我叫圣香,小玉你帮我去治病。”他认识了人之后径直把别人当朋友,一把拉住潘玉儿的手,“来来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是很了不起的很节省建筑材料的事,看你闻药的本事就知道你很了不起……”

潘玉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猝不及防已经被他拖了十几步,“放手!”她出来采药,家里的药炉里还在炼丹,怎能和他去救人?何况这人莫名其妙,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你不和我去救人吗?”圣香转过头来已是一脸泫然欲泣,“那老头家里有七八个儿孙,他死了儿孙没人照看会很可怜的。你忍心吗?算了,我知道你一定不忍心。为了避免你晚上后悔睡不着,你还是和我一起去救人。”说着他拖起潘玉儿就走。

这人怎么这样……潘玉儿哭笑不得,她是这附近有名的女大夫,出了名的脾气古怪难请下山。这里的人都像神仙般敬畏她,今天却被个连煎蛋和煎药都分不清楚的大少爷拖去治病1

没过多久,她已被圣香拉到了大明山脚下的一处村落。这村子背山临江,路途难走,因而人口不多。

圣香一回来就引起一阵欢呼,村里的孩子们都笑嘻嘻地奔出来看他,“圣香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普金爷爷在哪里?”圣香笑眯眯地问。

“在房间里休息。”

圣香拉着潘玉儿进了阿普金的大门,片刻之后潘玉儿已然认命地在阿普金家里煎药。圣香想要缠死一个人的时候,往往猎物是不可能逃脱的。

“丹参、赤芍、川芎、红花、降香、党参、玉竹。”她起了药炉煎药,圣香嗅了嗅,“我的药里面还有柏子仁、何首乌、酸枣仁、五味子、菖蒲和细辛。”

“他只是心脏衰弱,没有失眠和心跳失常。”潘玉儿解释,“你的鼻子可也好得很。”

“本少爷的鼻子一向有许多人羡慕。”圣香摸摸鼻子,“这下好了,阿普金老头欠我人情,我问他事情,他就不好意思不回答我了,哈哈哈。”他小人得志地窃笑。

“你想问他什么?”潘玉儿诧异。

“他说这附近有很胖很胖的大灰兔子。”圣香强调,“我很想要一只,但是小气的老头不告诉我在哪里有。”

很胖的灰兔子?潘玉儿闭起眼睛,不想和这少爷生气,“药煎好了,我要回去了。”

“你要回去哪里?”圣香随口问,“青竹红墙那里吗?”

“嗯——”潘玉儿陡然退步,“你——”

圣香支着下巴饶感兴趣地看着她,“我猜在这个地方这么厉害的汉人大概都是李陵宴的邻居,你别害怕,我不是神仙。”他居然在那里解释,“我只是顺口猜一下,不小心猜中了而已。”

“你找李公子什么事?”潘玉儿冷冷地问。

“嗯……你不知道本少爷的美名,可见你也不知道李公子的大名。”圣香笑嘻嘻地看着她,“我去找他串门聊天、吃饭喝茶是好事,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青竹红墙是祭血会在大明山的据点,也是李陵宴的老家。这地点是容隐、聿修和清静老道推算出来的,至于怎么算出来的,圣香懒得知道。反正容容说的大概就不可能会错,他就这么来了。潘玉儿显然不知道江湖上的任何事情,李陵宴在她心中说不定不仅不是一个坏人,还是一个情人。圣香想到这里就咬着嘴唇“哧哧”地笑,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潘玉儿并不是一个多么有阅历的女人,但是她很聪明——她知道圣香故意吓了她一跳的目的是让她回山给李陵宴示警,这样他就可以跟在她后面顺利地找到青竹红墙的所在。所以她不走,她端了条椅子坐了下来,就坐在圣香对面。

“李公子并不是一个坏人。”她很聪明,当她发现圣香也很聪明的时候,她选择动之以情。

“我没说他是一个坏人。”圣香笑眯眯地说。

潘玉儿淡淡一笑,“也许吧,但是我感觉到你身上有一种……所谓侠义道的味道。”她说得很诚恳,“李公子并不是一个坏人。”

“侠义道和我是朋友,说不定传染了些臭气给我,你不必当真。”圣香眨眨眼,托着下巴,“你打算说李陵宴的故事给我听吗?说吧,只是不要再说‘李公子并不是一个坏人’,你别诬赖我说他是坏蛋。”

“李公于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潘玉儿诚恳地说,“我是李公子的大夫,没有人比我了解他的痛苦。他自十岁起生有一种怪病,感觉不到痛感,无论刀剑加身都不会觉得痛楚。这些年来逐渐转变为手足麻木失去触觉,这种麻木如果蔓延到了胸腹之间,他便会因为呼吸困难死去……那会是非常痛苦的,死的时候比什么都清醒。所以他比谁都珍惜现在,亲人如有所求,他有求必应,他自己从来不求任何东西,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坏人!”

圣香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头,“你见过不温柔的李公子吗?”

潘玉儿一怔,“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见过不是在病床前尽孝的,或者不是对亲人们有求必应的李公子吗?”圣香笑眯眯地问。

“没有……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明人有许多面,好人还是坏人有时候谁也说不清楚,我不喜欢把人分成好人还是坏人。”圣香做了个鬼脸,“就像本少爷虽然很善良,也不一定就是个好人一样。”

“你……不是李公子的敌人?”潘玉儿蹙起眉儿。

“不是,我是来和他聊天吃饭、喝茶下棋的。”圣香一本正经地说。

当潘玉儿和圣香在阿普金家聊天的时候,李陵宴已经很快接到圣香抵达大明山的消息,柳戒翠一别头,“我去杀了他。”

“等等。”李陵宴并不阻拦,举起左手食指。一个月白衣裳的男子幽魂般出现,“堕月,你和戒翠一起去。”李陵宴含笑,“他今日才来,已经比我想象的有耐心许多。只可惜,他不带那些想杀李陵宴扬名立万的英雄豪杰一起来……”他叹了口气,“戒翠,你杀了他,带了他的心一起回来,娘已经两三天没有新鲜人心吃,我怕她会受不了。”

“我只管杀人,挖心的事你叫堕月。”柳戒翠冷冷地说。

“尊会主令。”年约三十五的俊美男子是李陵宴“四裂月”侍者之堕月。

柳戒翠性子火辣,说走就走,一甩袖子人已经抢了出去。堕月对李陵宴一礼,如影随形跟了出去。

青竹小院竹影之间一个修剪花木的人影缓缓直起背来,那是一位发髻蓬松衣裳迤逦的女子,算起年纪也已三十出头,但看容貌依然二十三四一般,“会主,你当真以为柳戒翠杀得了圣香?”她低声问,声音如明珠娇水,一听就恍惚整个人都沉了进去,要死在那种娇柔的深情中。

“杀不了。”李陵宴又叹了口气,“怀月,叫你不要剪它,你怎么不听话?花草高兴怎么长,就该让它怎么长。”

那蓬云雾鬓的怀月低声说:“我喜欢剪。”顿了一顿,她又说,“杀不了,所以你让堕月跟着去?”

“有一个人两个月前就已经在大明山上,我却一直找不到他。”李陵宴慢慢地说,“你知道吗?”

“玉崔嵬?”怀月手握剪刀从花丛里走出来,她是那种特别娇柔的女人,从花里出来华丽得犹如仙子。

“嗯……”李陵宴慢吞吞地说,“洗月火烧秉烛寺,虽然没伤了秉烛寺多少人,但是很伤秉烛寺的威望,是不是?玉崔嵬在汉水临阵倒戈,连累了不少寺众死伤,听说寺里对他很不满意,他必须做件能够服众的事儿,对不对?”

“他要来杀你吗?”怀月眼也不眨一下。

“不知道。”李陵宴笑笑,“我只知道如果圣香遇到危险,他说不定会出来救人。”他柔声说,“玉崔嵬的弱点,就在他实在太迷恋‘被当做平常人的感觉。这一点除了圣香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尤其他又那么美,很容易让人起邪念的。”

“你让堕月去保护柳戒翠?”怀月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但是她却很有用。”李陵宴微笑。

“她是一个很好利用的傻瓜,对不对?”怀月很温柔地叹了口气,继续弯下腰,修剪她看中的花丛。

“她不傻。”李陵宴居然很惋惜地跟着叹了口气,“只不过……爱错坏人而已。”

圣香和潘玉儿坐了大半天,最后潘玉儿着实磨不过他,还是不得不起身回青竹红墙。她只擅医术不懂武功,否则也不会对着圣香束手无策。圣香笑眯眯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走,她心下懊恼却无可奈何。

走入大明山山间,圣香从来没有在荒山野岭晃荡的经验,拉着潘玉儿稀奇地问东问西。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花、这是什么石头……潘玉儿全然弄不懂这个人,分明是敌人,却自居比朋友还亲近。

绕过一片小丛林,圣香指着树下一棵怪草问她:“这是什么草?长得这么奇怪。”

那是一棵短短的孤花,像竹笋一样从地下冒出来,只有一片叶硕大肥厚,那花怪模怪样,居然有黄白紫三色。

“那是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