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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籍名:《蛮郎》    作者:绿痕




满心纳闷的宫罢月,在府外左顾右看了好一会後,忐忑不安地朝府门走近,很害怕在南下之行迫在眉睫的时刻,又会横生什麽意外的枝节。在他一脚跨进王府内门後,就见王府总管孤零零地坐在门内的石狮子旁,一手杵著额际似乎是在沉思些什麽。

「都准备好了吗?」宫罢月狐疑的问,不安地打量著四下太过安静的府院。

王府总管忧愁地摇首,「该打点的都已经打点好了,只剩一样还没。」

「哪一样?」都快没时间了,是谁在这时候给他出状况?

「王爷本人……」王府总管边说边转身环抱著内门旁的石狮子默默悲泣。

宫罢月直跳脚,「他知不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他到底还在磨蹭些什麽?」

所有要陪著他远赴南蛮上任的人,全都抱著打包好的行李等他三日了,而他那个正主儿,到现在却还赖在府里连动也不动。

「王爷说他要挑个黄道吉日才出门。」他悲伤地转述今早被霍鞑轰出房时,两耳所听来令他含泪不已的理由。

「他想挑什麽日子?」太子卧桑明明叫他收到太子今就得马上收拾包袱走人,他不从命令就算了,动作拖拖拉拉的也没人跟他计较了,现在他还想更进一步贪得无厌?

王府总管腾出一指比向天顶,「不出大太阳也不下雨的好日子。」

宫罢月舞言以判地抬首看著天上烈日。

整……整人啊?在这足以烤焦地表、日日午后都得下一场西北雨的污暑七月天里,霍鞑是想挑个什麽黄道吉日?

他无比哀怨地坐在王府总管的身边加人忧愁的行列,额间也挂著倾斜度相同的八字眉。

「太子御令三日前已经下来了,咱们真的不能再拖了,今日他要是再不起程,所有人就得跟著他一块玩完。」他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呀?先是有个该来报到的人没来报到,现在又有一个霍鞑在这里给他找麻烦。

王府总管已经死心了,「没办法,咱们是真的不能起程,因为王爷正在里头闹著。」

「又来了?」他头痛地捉著发,「有人陪在他的身边吗?」

「府内的亲卫都倒楣的被叫去陪他了。」王府总管摇摇头,眼底盛满同情。

宫罢月的声音听来无限疲惫,「连在京兆都受不了,这样他怎麽去南蛮?」

听人说,南蛮一年四季,季季都高温炎热水气湿重,往後若是到了南蛮,霍鞑的日子要怎麽过?

就在他们两人坐在一块吁长叹短之时,一道纤影忽地来到他们的面前,并遮去他们顶上的光影。

「请通报震王,翠微宫御前三品侍卫求见。」

宫罢月两眼无神地抬首,「你是……」

「冷凤楼。」拖了数日才来报到的凤楼,一睑冷色地静站在他面前。

在听见她的芳名後,宫罢月的态度马上一改,兴奋地一骨碌站起靠近她,眼眸显得闪闪发光。

「你就是圣上最新指派的那个人?」她总算是来报到了。他还以为又有一个人选被霍鞑的臭名声吓得直接弃任,连来也不敢来了。

凤楼不解地轻蹙秀眉。

最新指派?难道在她之前还有其他人?那先前的人呢?在她来之前,大哥在他所交代的事项中怎麽会漏了这一项没告诉她?

「请问震王在哪?」她暂时压下满腹的迷思,打算先办正事。

「我看……」宫罢月欣喜的神情马上烟消云散,「你改日再来好了,王爷今日不便见客。」

「圣上命我今日就得到震王跟前报到。」她已经迟到好些天了,而今日就是她所接下圣旨里的最後期限。

「但……」让她进去好吗?不不,不好,时间不独、季节也不对,她进去的话难保事情不大条。

她不给他机会拒绝,「我必须在今日上任。」

「既然你那麽坚持……好吧,就让你去报到。」宫罢月莫可奈何地点头,慎重地在她耳边叮咛,「待会记得把照子放亮点,我先声明,我不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满天的雾水顿时笼罩在凤楼的头顶。

那个震王到底是何方神圣?怎麽大哥冷天放百般不愿让她前来服侍他,府中的家臣们,在听见她将奉旨来到震王府时,纷纷对她寄予无限同情的眼神,而现在,这两个看来甚是无奈的男人,也用一副即将目送她慷慨就义的神情来迎接她。

接下这件圣差的她……真有那麽悲惨吗?她该不该考虑换个差事?

宫罢月没给她充足的时间理清心中的迷思,「走吧,我领你去见他。」

「罢月!」王府总管在他们朝後院移动脚步时,忙不迭地在他身後大喊,「记得这次别对他出手太重啊,不然咱们就真的没办法如期起程了!」

宫罢月朝身後摆摆手,「我尽量。」

跟随著宫罢月的脚步,穿过回廊走进府庭中,带著不知该期待还是该担心的心情,凤楼扬首看著庭中拥挤的人群,不知此地发生了什麽事。

骄阳下,正在发泄中暑後无处可宣泄的体力的霍鞑,披散著一头长发,精壮的手臂擒握著一把长刀,刀刀使劲地与亲卫近距离拆招著。随著他的每一个动作,他身上纠结的肌肉,在阳光下看来格外闪亮清晰,飘扬在风中的发丝遮掩了他的面容,令站在远处的凤楼有些看不清。

她走进人群里试图穿过他们接近他,但站在庭中的亲卫们却不同意她的行径,皆好意地拦下她不让她靠霍鞑太近,就在那时,与霍鞑折招的男子败下阵来,觉得意犹未尽的霍鞑,转首寻找下一个对手时不意地看见她。

风儿拂开他面庞上飘飘荡荡的发丝,让他们的眼眸正正地打了个照固,凤楼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水眸在措手不及的迎上他的後,视线立即被他牵引著无法移开。

在他那张野性十足的脸庞上,衬了双茂盛粗犷的长眉,挑高的鼻梁两旁,有双闪烁带点红艳光泽的眼瞳,妖魅眩人得有些像天顶上那颗炙人的灿阳,彷佛只要不小心多看他几眼,魂魄就会在无意之间被吸进去一般,但若就著光影仔细去探看他瞳里的那两道红光,便可发现那只是怖满他眼球的血丝,并非他是妖魔鬼魅。

眼前这个男人的长相,她是绝不会奉送上俊美,或是温文儒雅那类太过恭维的赞词,可是她翻遍了心中的字汇,却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形容词可来描绘出他极赋予人们压力的尊容。

她只能说,他像丛恣意蔓生的杂草,又像个半点也没驯化的蛮地汉子,早就该有人来为他的仪容清剪修理一番。

在凤楼犹在打量他的那段期间,一刻也静不下来的霍鞑早就调离了他的目光,转身四处去寻找下一个可发泄他储存过多蛮力的对手,宝光闪闪的长刀又开始在阳光下挥舞起来,但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个因他而抽空心绪的凤楼,全忘了宫罢月的交代,在不意中正跟著他的脚步移动。

锐利的刀风唤醒了凤楼的神智,匆忙回神的她在眼见他就近在咫尺地挥动著刀器,她本是想在被他波及之前先还击自卫,但在想到他很可能是她将来的王子时,连忙收回手深恐会误伤了他,然而,只是迟疑了那一晃眼的片刻,来得疾快的刀影便自她的面前一闪而过。

惊见霍鞑不小心波及旁人的举动後,众人只能发出讶然的惊呼声,无人有办法及时前去搭救凤楼,事情发生得太快,就连凤楼本人也不及反应过来。

右颊,灼灼烫烫的,好像有什麽液体流了下来。她抬手轻抚,愣然地看著自己沾血的指尖。

一道人影来到她的面前,她缓慢地抬起螓首,怔怔的看向这个无端端一刀令她破相的男人,而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也显得很意外。

不期然地,宫罢月无声地来到霍鞑的身後暗施偷袭,手持刀柄重重地敲在他的後脑勺上,制止他再继续造成其他人为意外。

但,出手太重了。

凤云不安池看著霍鞑受宫罢月一击後,痛苦地闭上双眼,不住地倾身向她靠过来,当他的脸庞愈来愈靠近她时,她终於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什麽事。

「你别……」她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泰山哗啦啦倒下。

走避不及的凤楼,当场被霍鞑量死在她身上的重量压得坐跌在地。

宫罢月看了她的惨况之後,感慨万分地摇首。

「我说过我不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早就叫她改日再来了。

挣扎地想搬开身上的霍鞑,但压在她身上的巨大身躯实在太过沉重,凤楼在徒劳无功一阵子後,气馁地困坐在地,而後高扬著黛眉,一手指著大刺刺趴在她胸口安睡的男人,向站在一旁的宫罢月讨个她会有如此热情待遇的原因。

「他中暑了。」宫罢月的叹息无比沉重。

凤楼无助她抱著在她怀里昏睡的霍鞑,一朵乌云悄悄笼上她的眉心。

这就是她所要侍奉的新主人?

*****

霍鞑一把扯掉覆在额上的绫巾。

被人扛进府内,在躺椅上足足昏迷两个时辰的霍鞑,方张开两眼,宫罢月那张靠得过近的脸庞就悬在他的面前。

「王爷,你有访客。」宫罢月担心地端详了他那肿了一块的後脑片刻,然後决定把偷袭他的人是谁这个实情隐瞒起来。

霍鞑头昏脑胀地数著眼前看来似乎有好几张脸孔的宫罢月,在看了老半天,而他的眼球始终无法发挥聚焦功用後,他委靡地闭上眼,自口中吐出一长串模糊不清的呻吟,凄凄惨惨地为他每年夏日皆有的下场抱头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