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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神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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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灭神传》    作者:绿痕




卫非无奈地摇首,“若我成全了你,我会辜负世人。”

“我重要还是世人重要?”左容容面无表情地看他心中的天秤上哪一端较重。

卫非的情绪剧烈翻涌,他深切放在心底的她,一颦一笑在此时成了左右皆难以割舍的煎熬。他摊开自己的掌心低视,再握紧了拳头,把自己的心割裂。

“世人。”

她的泪忽然涌了上来,倘落雪白的面颊。

到头来,他最在乎的仍不是她。但即使她的心头有憾,即使泪水使她看不清世界的样子,她却清晰地看见她必须做的事。

“容容……”卫非难舍地抚着她晶莹的泪,拥着她颤抖的肩头低哑地唤。

“从下一刻起,忘了以前那个左容容。记住,你要顾着你的性命,不要再故意让我,否则你会死的……”左容容猛然拥紧他,以一个遇溺者的姿态,紧紧的不顾放手。

她期望世上真有孟婆汤,能让他们两人喝了后忘记彼此间的感情,能如陌生人般硬下心肠。

“你何苦如此?”卫非感觉地愈是抱紧他,离他愈远。他忍不住捉紧她。“站在我这一边,不要逼我将你当成敌人。”

左容容缓缓地拉开他的双手,抹去脸颊上的泪退开了他的怀抱,断心断情地斩断与他的纠缠,宛如陌路人般凝看他一会儿,再走至棋桌的对面,表情自制而冷静。

她伸手指向棋盘,“命运如棋,而你我各据一方,我们两者,只能存一。”

“容容,你胜不了我……”卫非颓然地坐下,看桌上的楚河汉界愈形扩大,直将他们两人分隔得好远好远。

“未必。”左容容在未下完的棋盘上举棋前攻,声明她不会改变的决心和自信。

卫非闭眼沉思许久,继而睁开眼在棋盘上与她过招。

诡变的棋局在他加人之后更加错杂难解,在几番来往之后,左容容渐渐不敌他缜密的攻势。

“将军。”掌握了局势的卫非挪动一子,朝她提醒。

左容容连忙移子解围。

“将军。”卫非更进一子后,转眼又轻易地将她攻陷。

左容容张大杏眸,首次了解他隐藏了多少她不知的面貌。

“将军。”卫非拿下胜棋之后,抬首迎上她难以置信的双眸,“倘若命运如棋,那么我们之间的棋局,你没有胜算。”

左容容揉乱了一桌的棋子,不信她会如他所言胜不了他。

“你还有回头的机会。”卫非握住她的手,还是希望她能收回开战的号角。

左容容拨开他的手,“我们谁也不能回头。”棋局和人世间的情势不同。她未必会输在更多变的局势上。

卫非看透地闭上眼,“我已经让了你十年,从现在起,我一步也不会再让。”

第四章

下定决心的左容容也没打算让卫非。

正式发出敌对宣言之后,左容容便舍了心舍了情,从深沉的情爱里苏醒。人前人后的心绪交战,与卫非难舍难离的纠缠,皆是她得除去的,她必须舍了他,舍了最初纯挚的情爱,在这世上,她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告别了卫非,她再也不必挺直了背脊,在人前装欢笑意盈盈,在人后因卫非而心头默默倘血,这种曾陷她于昏乱混淆的痛楚,此刻剩余的,只有深深的疲倦。

从今而后,她是一只逃离魔咒的自由鸟。被卫非紧密里缠了十年,此刻完全摆脱,她终于可以展翅飞翔不受束缚。她不需再苦苦压抑体内奔腾如流的毁灭欲望,可以尽情地把天地放在掌心放手豪赌一场;可是她却也觉得顿失凭恃。当寂寞悄悄滑落时,她许久许久不曾感到如此孤绝,仿佛身体里的一部分挣扎欲坠,却又不肯与她分离。

踏出六扇门,左容容无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回首转身仰望高悬在门上黑木金漆的门匾。

也许她该找个时间,把她来这世间的原由好好告诉养育她至今的左断。她可以下对任何人有所歉疚,但要放下左断,她总有一种骨肉难离的感触。

她怅然地转身,起程赶赴她今生最重要的一场盟约。

根据古献记载,京城能成为大唐重城,乃因东郊皇陵的皇室龙穴所护,而除了皇陵之外,百座庙宇环绕着京城形成一种封印屏障,皇陵与百庙相依共存的力量,使京城成为大唐不被外力所扰、恶力所侵的重要据点。若她想进入皇陵,必须先突破百庙所结成的封印,但要─一突破那些封印太过耗时了。

左容容照着日前向左断要来的京城地形图,首先来到最靠近京城心脏地带的庙宇。

她站在香火鼎盛的庙门之前偏首轻笑,卫非一定以为她会按规照矩地破封进陵所以把防她的功夫都下在百庙之上。但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和耐心扫除百座封印,只要她破了百庙之首,凭她的本事,要进入皇陵并非难事。

左容容轻步跨入庙门,靠站在廊柱旁观看庙内的信众们。在袅袅香烟中,香客们虔诚地伏身膜拜座上的神诋,盘挂在橡上的檀香飘坠飞灰,夜以继日的焚香,熏黑了神诋的面庞。声声的祈愿祝寿窜流至她的耳里,她侧耳聆听,人们多半是在请求座上的神诋让这个纷乱的国家平安富强,少些抽税和高压,让百姓清音的生活得以维持下去。

一声一声地听着,生气里浊重的烟火气味使她更加清醒,熊熊的心火仿佛被加温般地沸腾着。自小左断为她佩戴的礼佛念珠,丝线突地在她的胞间断裂,菩提子瞬间坠落满地,四面八方地滚流。

她忍不住握拳场视高坐其上的神只,那香座上的神听见这些请求了没有?若是听见了,地为何不下凡普渡众生?镇日受人们的供奉华宠,它为这些人付出了什么?施与受之间,地应当是施者而不是受者,地为何不下来代百姓受这些苦难,反倒一身熏香霞峡地高坐明堂,不染一丝人间烟尘?也许,它听不见,更或者是吝惜于把一尘不染的自己投身于这个忧欢交错的人间、善恶割据占领的世界。这是浊下或是清高?神只的姿态应当是如此吗?地若是听不见,但踏入杂背人间的她全听见了,她听见了远送不到的痴心祈愿,也看见了被这些生命点燃的璀璨烟火。

座上明亮的红烛火焰如莲,她却自觉如被熄灭的残尽,留在人问品尝人世的无常与苍凉,因心冷而绝望。

汹涌的愤怒汇聚至她的双掌,她缓缓扬起皓腕,庙里的明灯与香,火顿时飘灭,在烛影暗去时,座上木造金身的神像,金箔片片掉落,香客们尚不及点灯复明,她的掌腕再一使劲,香座上猛地掀起轰然巨响,木碎烟飞。

响音如声,直透耳膜,好半天,庙中的香客们听不见其它的声音。尘埃中,座台上毁碎的神像个香客们错愕愣眼、屏住了呼吸无法思考。

在惊讶的抽气声中,庙身阵阵摇动恍如地动天摇,鲜花供果、烛台熏香各自零散翻落,香客们惶然的惊呼声此起彼落,左容容在香客们纷纷伙身下跪或仓皇而逃时,轻移莲步退出店门之外,冷眼仰视庙檐上请高人设计过的锁神名砖、伏魔瓦片,随着里头被毁的神像自高处掉落。

她后畔噙着一朵细颈的笑,在奔逃而出的香客之中,自在地走出封印被破的庙宇,扬手招来等待在庙外的轿夫,命轿夫迅速起桥前往东郊皇陵。

年轻的轿夫们在将轿抬至设有重兵看守的皇陵外后,便要左容容下轿,表示不敢再前进。左容容无所谓地轻耸香肩,付了轿资,袅娜地直走向皇陵的陵门。

很快地,守陵的禁军集结在她的面前将她拦下,她不作声也不后退,朝他们徐徐绽笑并伸出双掌,惊人心神的笑意似吸人魂魄般,禁军们掌间的兵器脱手坠地,倦累得了不开眼在她面前倒跪而下,纷纷阁上双眼沉睡,任她再度前行。

绿水青山中,雪白的皇陵显得醒目突兀,步行过两旁石像陈列的坦然大道后、皇陵石铸的陵门便俨然在望。

石色如雪的陵门上缚上了重重锁链,门外还立有高耸的栅栏,令左容容不得不止步,闭上眼停站在门前思考。

不一会儿,她取下发上的玉簪,在栅栏之前画出一道驱火阵法,阵法画好后,她弯下身将玉簪直插入阵法中心,再抬首望向高耸的栅栏,木造的栅栏在玉簪破土插入时,迅速被四面莫名而起的烈火吞没燎烧,火舌在南风的吹拂下拼命拔高,似恨不得能攀上云霄。

左容容穿过熊熊烈火烧出的入口,来到陵门之前,只手轻按在光滑如镜的门面上,霎时碎石飞进,深厚的石门裂开了一道口,被迫开启陵门任她光临。

在陵门被破的同一时刻,待在六扇门地底宅内的卫非气息忽然大乱地忙掐指细算,而后睁大了双眸。

皇陵陵门被破?!难道百庙封印已经彼左容容给破了?卫非不得其解的蹙眉揣想,即使左容容的行动再怎么快,她怎有法子在短时间内破了他已施法守护的百庙而不被他察觉?卫非很快地就推翻了先前的设想,认为左容容是直接去皇陵,而百庙她应当尚未动手才是。但她的行动速度恍他预期的快上许多,他甚至还来不及阵护皇陵。

卫非拍开宅们,快步走至隔邻的左容容大宅,将一只骸吊在窗边覆着黑布的金笼取下,提着金笼又走出左容容的居处,绕过地底下曲曲折折的小径来到地面上,仰首审看了天象一会儿,弯身将金笼搁置在地取下黑布让久居黑暗笼中的火凤凰重见天日,这只火凤凰,乃是第一个被左容容派去当刺客的朝歌,从九天巡府雷万春那里带回来的。原本是镇守雷万春府中风水壁的火凤凰,硬是被为毁雷万春势力的左容容夺来,而夺来之后就一直搁放在她的宅子里,被她当成一只普通的鸟儿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