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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籍名:《朔日》    作者:绿痕


首次被宫悬雨以外的人揭穿曝露在外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疼,这个庞云,凭什么将他看得那么仔细?又为了什么而这般看他?

“你究竟是谁?”风淮用力趋散心中的愁云,冷冷地拨开他颇为温暖的手。

“与你们是家中人有点过节的人。”遭拒的庞云咧出一笑,小心地选择着措词来应对。

风淮眯细了黑眸,“和谁?”

庞云没有回答,像是在试探他有几分实力,而风淮也不是不明白。

暂时借住在翁庆余这儿的时日里,他可没有在还没摸清这些人的底细前,就在和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打交道的习惯,有了三内的前车之鉴,他更不会因离京在外,就对这些为官者而掉以轻心,其实宫悬雨早在住进来后的第二日就奉命探清他们的底了,他只是在等着他们主动彰显出目的来。

‘你报在乎铁勒?“他试着投石门路,”他对你做过什么?“这里邻近北狄,要监视要打探铁勒的消息再方便不过,而且他方才,开口就是提及铁勒接下摄政王之位一事,要联想很简单。

笑意凝结在唇角,庞云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了。

“不想告诉我吗”扭转情势的风淮边喝着茶水,边谈看他复杂的眸色。

“那是私事。我要说的,是关于你的未来。”他很快即恢复镇定,欲言又止地脱着他,“倘若王爷有兴趣的话,改日,还请赏光听听。”

他的未来?

他的未来已在过往中走失了,寻觅无处。

在彼此对峙的目光中,风淮不语地搁下茶碗,也许是因夜寒雪大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胸口那份长久以来心碎的感觉,让那盏入了喉的茶水尝起来,有些沁凉,也有些苦涩。

到底还要让他等多久?

风淮攒着眉,眉心上深深切出一道直立的竖纹,等人的耐性不似无愁的他,在等了十来日还是不见无愁前来商议婚期后,他决定,今日就是他最后的等候期限。

可惜无愁并不同意。

“耐心是一种美德。”与他的焦躁相形之下,手拈针线作针线活的无愁就显得很悠然自得。

“都十来天了,你还要考虑多久?”风淮气馁地坐在她身旁,无论是神情还是口气都充满了不耐。

她做眼他一眼,黛眉扬了扬,“这六年来我可从没催过你。”才短短十来天他就等不下去?他的耐性太需要再锻炼一番。

“你在记恨?”以她这副爱理不理,存心就是要找罪给他受的模样,他不得不这么想。

“我只是需要时间考虑。”小人心度君子腹,她的人格才没有缺陷。

风淮的指尖顶起她柔润的下颔,贴近的俊容悬在她的吐息之间,眸光烁烁。

“你讨厌我?”当初,不就是因她倾慕的关系,所以她爹才会代她来提亲的吗?现在她是否因他的辜负而产生反感才不愿嫁?

“我是很讨厌你的记性和专制。”在他修长的指尖开始无意识地在她下颔处滑动时,无愁红着脸蛋挪开这会让她挑起那夜回想的举动。

精准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嫣红,风淮怔忡了一会,眸光随着她别开的臻首而相随,而无愁在他跟上来时,忙不迭地将手中缝补好的衣裳塞进他的手里,转身背向他,一双洁白的柔荑在自己的包袱里摸索出一只荷包。

风淮探首在她的身后,“在做什么?”

“点算家当。”她自荷包里倒出些许首饰,“来到这塞上城后,我身上的用度已经用尽了,我想拿这些去换些碎银好制两套衣裳。”最近她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主要的原因就是住在这幢家宅里,她这一身行头实在是显得太寒怆了,她不敢出门去丢脸。

“你没有衣裳?”他这才留意到她身上穿的衣裳与平民无异,这些日子来,他也没见她有过任何一件符合她身份的穿着。

“有是有……”无愁的秀颊上浮起一阵红晕,‘担这一路上,破的、遭人撕去一截袖的太多了,而有补丁的只适合在房里穿,我若是穿出去,怕会损了你的身份。“她所有的银两全都花费在旅费上了,为免会山穷水尽,她可不敢把钱浪费在打扮上,所以能缝的就缝,能补的就继续穿。

“这个呢?”风淮指指手上这套看来外观还不错的衣裳。

她徐声轻叹,“体面的衣裳也只剩这个了,这套,是特意留着见你时穿的。”

不管她是如何落魄,头一回相逢,她总要留个好印象给他吧?

风淮像是挨了一记闷拳。

她从没说过,她是如何自遥远的京兆找到他的,一路上见过了什么人、遇着了什么事,想不想家、害不害怕,这些,他都不知道,他也不知,她又是抱着何种心情而踏上旅程。

“一路上,你吃了多少苦头?”捧着衣裳,他犹豫地看向她的水眸。

“忘了。”无愁沉默良久,半晌转过身去点算准备带出门典当的首饰。

那片刻的沉默,格外令人感到揪心,在她眸心里流动的水光中,风淮又看见一个他没见过的无愁,将不愿启口的心酸搞在眼睫下,不顾岗峦颠簸雪路迢迢,不怕千里,追寻她看中的男人。

缘于一面,怕她从未料想到,她得用青春来偿付心动的代价。

是什么蛊惑了她?他好想忆起他是如何与她初识,又是如何走进她芳心扉页中的,这六年来,她还依然记得当时她心动的缘起吗?为什么,那个人会是他?

他又怎会将她遗落在心版之外?

愈是与她相处,他愧疚的累积程度愈是加探,想好好补偿她,但又怕她会因这个借口而觉得反感,可是什么都不做,这种负疚的感觉又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自己是何德何能才能搏得她的青睐这个问号又再度探向他的心底前,他想为自己松绑。

厚实的大掌一手掩上无愁伪装忙碌的柔荑,牵握着它,轻轻将她拉至他的面前。

“你怨我吗?”他的掌心密密地覆住想要撤逃的纤指。

“说不怨是骗人的。”她低着臻首,语音透着幽远,“但我又不能三不五时对你冲着一张悍妇脸。”印象太深刻了,打从被他那样说过后,她就决定扭转形象免得他又有怨言。

他霎时有种以怜惜为甘露,无论晴雨灌溉佳人心田的冲动。

风淮缓缓以拇指磨擦着她细嫩冰凉的掌心,低首着向她的俊眸,如一蓬火,缓慢地燎烧。

“你怎这样盯着人瞧?"  被他热辣辣的双眼看得不自在,无愁忍不住想避开他那会灼烫人的眸光。

他的掌心盛住她即将偏离的芳颊,暖烘烘的掌温热了她清冷的面颊,看她缓慢地冉上了两朵红云,他修长的指节,悄悄滑进她浓云似的鬓发内,体会她可能藏有的柔情万缕千丝,再游曳而出。滑落至她娇艳欲滴的唇上,仔细地抚过唇瓣的每一分曲线。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沙哑的音律在她耳畔响起。

无愁几乎被他的嗓音和举动催眠,看着他眼底的专注端肃,她很是动摇,甚想就这么放弃她先前所想坚持的~切。

“我可以考虑吗?”到头来,她还是在他的指尖下清醒,并在他又武断地命令她之前,先为自己谋求后路,以免再有一次的伤心。

“可以。”难得的,他也放弃他食古不化的顽固,眸底漾着温柔。

她定定地凝视他,“好,我会考虑。”

第四章

耐性被磨光的庞云也等不下去了。

领着一票人挤进风淮的房里,庞云一扫上回的欲言又止,这回是下定了决心要与他摊开来明说。

原本还期望来者是还未下定决心的无愁,可一见是这三个不乐见的访者,风淮是半点欣喜也没有。对于他们的来意,他不感兴趣,更在庞云开口前便先泼他一盆冷水。

“我的未来与你们无关。”这么多日刻意回避着他们,没想到他们竟还一直在等,无聊,他的未来他都不愿打算了,这一伙人是替他穷担心个什么劲?

“你要这样一直消沉下去?”庞云不相信他竟就这样置身事外,无止无境地逃离他原本应该身处的地方。

“这也与你们无关。”风淮意兴阑珊地起身,脸上表明了送客之意。

生性较激动的巽磊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大有关!”

他挑挑眉,两眼深深看向与他从无交集的王人,反复地在心中温习宫悬雨为他查来的情报。

庞云,太子伴读出身,先父乃东宫太子太傅。历经科考与圣上殿试后,官位世袭先父。

巽磊,八百御林军统领,父为民团总兵大人,兄为护京兵团总领。

翁庆余,典型的红顶商贾,曾以千两买过太尉一职。

这三人,与他有关?除了那个曾在太极宫见过几面的庞云外,其他两人与他可是素不相识也无交集,若要说有关的话,怕是他们想做的事与他有关吧?

“你们是哪一内的人?”他坐回椅内,两眼在他们三人的身上游移。

巽磊脸上写满不屑,“不属任何一内。”三内?拜托他他也不去。

“东内太阴险,南内太小人,西内太无情。”翁庆余也消受不起地朝他挥挥手,“以上这三种环境,皆不适合我们生存。”

“所以你们才用一些老掉牙的借口躲来这鬼地方?”怪不得他们一个个会用奔丧或是守孝的借口暂时离朝,大老远地跑来这个偏远地带避开三内之争,这三个人,他们根本就是在朝中待不下去。

庞云颇为意外,“你调查我们?”还以为他对朝中人已经不过问,也什么感觉都没有呢,没想到他是心口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