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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书籍名:《问花》    作者:绿痕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笑了,笑意里带著凄楚的泪光。「你忘了?离开我的人是你。」在她失去一切後,到头来,他还是不相信她,而他恐怕也忘了,当时他伤她有多深。

朵湛情急地想解释,「我是因为……」

「请不要再做第二次。」她一手掩住他的唇,低垂著螓首不让他看,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我只能心碎一回……」

多少梦回之际呼唤他的名,他却幽然远缈不聆听她的祈求,那份痛意,说它散去了,其实还是不可磨灭地根存在心中,就因为她的善记,所以在每个等待的日子里总是特别的愁肠百转,而这些他都不会知道的,为了不让他担心,她把泪水都咽下,全都隐忍了下来,让自己来承担。

但她也会累会痛,更会孤单不知所措,在人前要装坚强等待,在人後惶然害怕他是否真会回头寻她,倘若往事重演,她是决计不能再承受一回。

因为她一直不肯抬起头来,朵湛看不清她到底是怎麽了,当他的双手在她的颊上摸到她的泪,他才发现她早已泪满腮。

他匆匆拥她入怀,「原谅我……」

「你若再做一次……」楚婉伏在他的胸前紧捉住他的衣衫,含泪的抬头看他心慌意乱的眸子。

「不会的。」他忙止住她的话,在她的耳际喃喃保证,「不会的。」

她不再有丝毫的把握,「这回的誓言可以持续多久?它的期限又在哪里,」守住一个承诺太困难了,而坚守它的过程也太过折磨,万一他又转身离去那怎麽办?

「只要我活著,我会守住它。」

「只要你活著?」楚婉的身子在他怀里一怔。

为什麽要说这种话?他的性命还是不安全吗?还是会有人再将他拉离她的身边吗?到底她还要过著这种心忧的日子多久?

「楚婉?」朵湛担心地抚开她额上的发丝。

她闭上眼,倦累地靠至他的胸怀里。

不要了,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倘若外力会改变一切,那麽,在下次外力又介入他们之前,她必须去做些什麽。

该告诉他吗?在她执意跟随之後,他的命运,已经改变了。。。。。。。。。。。。。。。。。。。。。。。。。。。。。。。。。。。

临镜匀妆的楚婉,在镜里看著巧儿在五子敛盒里仔细地挑选著宫花,巧儿有一双白净的巧手,能帮她整好一头青丝,绾成各式繁复的宫髻。

以前,为她簪宫花的人并不是巧儿,而是与她形影不离的朵湛,但前两日冷天色将巧儿派来她的身边陪伴,将原本留在她身边的朵湛拉走,她没有反对,因为她也受不了人在这心却不在这的朵湛。

进宫的这几日来,她意外地发现,不知是因为何种缘故,朵湛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著她的安危,像是怕会发生什麽似的伴在她身边,可是他的眼眸,总会穿越纱帘、飞出殿门,投向殿外远处,不像从前只专注地停留在她的身上,让她总觉得她虽是能碰触到他的人,却触不到他的心。

他的那颗心,早就不是她一人独自拥有了,朝政、放眼所及的每件人事物,都在与她瓜分他。与其困住他,还不如就让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事,因为她不是囚禁著他的牢笼,也不是他必须随时随地背负的负担。只是日子里少了他,生命便变得清索了起来,那无计可消除的想念,总在他离开後悄然覆上她的心梢。

不知何时,巧儿已完成手边的工作,楚婉回过神来,见案上的兽形香炉里的薰烟灭了,她取来香盒手执木杓朝盒轻勾,蓦地微微一动,杓中的香料洒了一地。

幽幽的香气在室内漫开了来,楚婉抬首看著镜中那柄搁在她颈间的短刃,再稍稍移动水眸,看向她身後的执刀人。

「朵湛的手谕藏在哪?」巧儿将短刃用力压向她的颈间。

楚婉的眼睫问覆上一层心灰。原来,这就是朵湛寝食难安的原因,这座大明宫,能信的人不多,不能不防、防不胜防的人则是太多,怪不得朵湛会说只要他活著他就能守住誓言,不只朵湛要在这里求生存,连她,也要尽力活著。

在这个雕梁画楝又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她深深体认到,她的生命变得不同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渴望能淡然度日的楚婉,在这里,那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存在。

她没有心情去猜巧儿是何人派来的,她只在想,该怎麽样才能让那些想要得到手谕的人无法再进入大明宫,该怎麽样才能让他们不能再打朵湛的主意,到底该怎麽做才能让他……

丝丝疼痛自她的颈间传来,强迫她回神。

「在哪里?」朵湛和冷天色刚离开紫宸殿准备出宫上朝,若不把握这个机会问,就再没有这麽好的良机了。

「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是这世上最亲近他的人。」能够接近朵湛身旁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了,连冷天色也没法靠朵湛那麽近。

楚婉恻然地垂下眼眸,「就算与他靠得再怎麽近,我也不会知道的……」他藏得那麽多那麽深,她怎有法子贴近他的心?

「什麽?」巧儿有些错愕。

在同一刻,因忘了带奏摺而反回殿内取的朵湛正好揭起纱帘帏帐走进来。

「楚婉……」他的声音消失在与他正正打了照面的两个女人身上。

巧儿飞快地将楚婉自妆台边拖起,一把将她拽在胸前,将短刃紧压在她的颈间拖著她住後退。

朵湛极为缓慢地转过身子,在儿著楚婉颈上的丝丝血痕後,一双森栗的眼紧锁住巧儿,一步一步地举步走向她们,沉重的步伐声,在寂静的殿内重重回响。

「你若要她,拿手谕来换。」仗著自己的优势,巧儿得意地笑了,以为一举就能成事。

朵湛愈走愈快!怒火如焚,「我是你能指使的吗?」

「你……」见他步步逼近,她大惊失色,没料到他丝毫没有顾忌到楚婉。

她咬牙,贴颈的短刃就要往楚婉的颈上划,却被赶至的他一掌紧覆住刃身并拉开,他不留情,甚至不将她视为女人,毫不犹豫地使劲将她摁倒,执刀的手臂达离开了楚婉,并传来骨头一响。

怔愣地将朵湛的一举一动都看进眼底的楚婉,觉得自己又再度被他抛弃了一次。

这样的不留情,这样的狠决,不是她记忆中的朵湛。

往事不记,他早就变了,不只是外貌、气韵神情变了,他早就成为一个她不认识的朵湛重新在大明宫出发,而她却还在原地踏步,守著先前不变的心和缅怀惦念著过去的美好,浑然不知他又走远了,并在无形中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样,她会追不上他的。

「冷天色!」胸口急速起伏的朵湛放声一吼。

「我在……」已经习惯当炮灰的冷天色,一掌擒起断了臂的巧儿,在朵湛的怒火杀过来前先一手指著楚婉,「不过这次你别急著吼我,先看看她吧,这家伙我抬出去就是。」

强烈拍击的心跳声还在耳际轰轰作响,朵湛蹲跪在楚婉的身边,指尖有些抖颤地轻触她划了口子的纤颈,在确定深度後,心慌意乱地自她的袖中取来她的绣帕压紧她的伤口。

只是一时不防而已,只是稍稍离开她的身边而已,就马上有人想藉她来得到手谕,这殿内的守护再怎麽森严周密,总在百密里还是会有一疏,这要他怎麽放心、怎麽离开?

「我没事。」看著他眼底的害怕,楚婉拉下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拍了拍,并强迫自己释出一抹让他安心的笑。

他用力吁了一口气,将她整个人揽至身上深拥,用双臂和身体去感觉她的存在,但他抱得太紧,令她疼痛地蹙紧眉心。

「你过得不好。」在被他揉碎之前,楚婉出声轻叹。

「什麽?」

「你在这里过得一点都不好。」她淡淡地陈述,「无论白天黑夜,你随时随地都剑拔弩张的,不然就是心惊胆跳的在提防著什麽,你甚至连夜里都睡不著。」

「你想太多了。」他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抱稳她便朝榻边走去,在想离开她去叫人来为她看伤时,她却一手拉住他。

「我能为你做些什麽吗?」再这样下去,他会累坏的,而这种日子,也不是他该过的。

朵湛坐至她的身旁,执起她的双手,与她眼眸齐对。

「什麽都不用,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这座大明宫再怎麽黑暗,只要有她的存在就有一丝光明,若是无她,他反倒待不下去。

楚婉却不同意,「在这里,我只会成为你的阻碍,和别人用来威胁你的日标。」

他微眯著眼,「谁告诉你的?」

「事实很明显,刚刚才印证了一回。」她笑著摇首,眼底写满了悲哀。「拖著我,你在大明宫里的日子不会安宁的。」这事还需人说吗?她再笨也看得出她是他左右受制的主因。

「没那种事。」不愿她想得太多也不愿看到她有这种眼神,他很想将她眼底的那些都抹去。

她拉来他温暖的掌心,将它贴在面颊上,「我不愿再只是株依附你的莲,更不想成为你的弱点或是牵绊,我要帮你。」

是该做些什麽了,她不能停在原地不追上他,她不是他的负担,他若有野心,那麽她便有,她的野心是来自於他。道人说她是水,水随形塑,既然朵湛将她放进了宫斗的这个框框里,那麽她的本质,是否也已随著环境和境遇而改变了?

「帮我?」她怎麽会突然有这个念头?

「你若要站上西内之巅,我会帮你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