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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狮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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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书籍名:《醒狮印》    作者:绿痕




封贞观别有深意地瞥了坐在远处的段凌波一眼,“因为某个人就要掉人地狱了。”

“地狱?”

“待会儿要不要陪我去闹洞房?”封贞观笑扬着眉,一手指着厅内远处等会儿那对新人即将独处的新房,邀请他们一块儿去看戏。

宫上邪兴奋地凑到他们两个的身旁,“有热闹可以看吗?”

“有,当然有得看。”他在这里坐了整整一晚,就是等着要看那对新人入了洞房后的盛况。

封贞观说得一点也没错,此时此刻的段凌波,心情就像处于地狱最底下的第十八层里,因为到场来向他祝贺的文武百官的脸上,此刻全都带着活该的笑意,而那些他千叮咛万叮咛不要她们来参加婚礼的情人们,居然一个也不漏地全都跑来了……这些人是存心来找碴和给他难堪的吗?

他也不过是成个亲而已,朝中的官员就几乎全体到齐,太子党与啸王党的人马在宴上暗暗较劲分据一方就算了,他那几个死党居然每个都闪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地出糗,也不出来帮他缓和一下宴上那两派人马快打起来的局面,而那个命令他娶妻的战尧修,更是干脆只送了一份薄礼来连人都不到,摆明了根本就不想来这趟浑水。

好不容易挨过了漫长的喜宴,终于被人双双送进新房里后,段凌波倚在门板上,沉沉吐出一口快闷死他的大气。

他头痛地抚着额,经过今晚喜宴上的两相较劲后,他相信打从明儿个起,朝中这两派人马一定会明争暗斗得更过火,而他往后的麻烦也势必会愈来愈多。

算了,将来兵挡,水来土掩,先让他熬过今晚喘口气冉说,可是就当他才这么想时,在房内高烧的红烛照映下,他又发现他还有一个麻烦还没解决。

一身簇红艳丽的新嫁裳,谨守礼教端坐在新床上等着他来掀盖头的新嫁娘,提醒了他刚刚不只是参加了一个朝中的暗斗大会,他自己也顺道成了亲。

已经累得没力气再会应付一个女人的段凌波,随手扯下身上绑饰的红采绳,不但懒得和他的这位新娘寒暄一番,就连遵循古礼以秤杆掀盖头的手续也都想省了,直接走近刚过门的娇妻身旁,伸出手就想直接掀起她的盖头,打算和她早点办完事也好早点补充这阵子不够的睡眠。

不过就当他伸出的指尖方才碰及掩盖在她头上的红巾时,一记猝不及防的巴掌便袭向他丝毫无准备的面颊。

清清亮亮的巴掌声中,被打得一愣一楞的段凌波。抚着脸颊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名他连脸蛋都还没看到的娇妻,没想到她送给他的见面礼,居然是一记狠辣辣的巴掌。

麻烫感在他的脸颊上缓缓地泛漫开来,将他先前慵懒疲累的心神全都打散了,也将他被灌了不少水酒而有些迷茫的神智彻底打醒。

“你……”他难以置信的声音拖得老长,“打我?”普天之下,会有女人舍得打他?

似印清柔绵软的嗓音隔着红巾缓缓逸出。

“这记巴掌是在告诉你,我并不愿嫁给你。”被迫嫁给段凌波的似印,清晰明确地表明她的心衷。

段凌波挑高了一双剑眉,有女人不愿嫁他这个抢手的男人?她会不会是说错人了?

可是当他转身环顾这间只有他们两人的新房老半天后,发现她不想嫁的人就是他没错。

自认为在情场里打滚了多年的段凌波,想了想她的话意,马上明白了他刚要的这个新娘似乎对他有点成见,他随之换上了这些年来对付女人的专业架势,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就槁定她。

“爱妻……”他深情款款地朝她轻唤,并且不着痕迹他将手覆上她那双洁白的柔夷。

“别碰我!”似印动作飞快地将他那双不规矩的大掌打飞。

又碰了一根钉子的段凌波,低看着自已被打红的手掌喃喃地问:“不能碰你?”他刚娶到手的这个老婆,是不能碰的?

她又严正地向他声明,“一根寒毛也不许你碰。”

“不能碰的话……”他坏坏地搓着下巴,刻意倾身在她面前邪恶地问,“咱们怎么圆房?”

“无耻!”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记巴掌,在话起话落间,再度袭上相同的一个面颊。

被打得直皱眉的段凌波,瞪大了眼对这个说打就打,也不事先通知一声的女人直瞧。

怪事,她怎么每次都打得那么准?她是在那张红巾外还加装了一双眼吗?哪有人隔着红巾还能打得这么准的?

还有,他到底是说错了什么?他所说的事,难道不是洞房花烛夜该做的正确事项吗?

连连被人打了两次的段凌波愈想愈火,再怎么难缠的女人只要落到了他的手上,哪个不是乖乖的化为绕指柔?

他就不怕他搞不定这个女人!

“先来个见回吻!”他舔舔嘴角的血丝,蓦地伸出两掌一把将她提过来,首先就想先看看这个敢打他的女人到底是生得什么模样。

“你找死!”似印一手紧按着脸上的红巾不让他揭开,一手拨开他的禄山之爪,便朝他的胸口送上一拳。

“够劲,我喜欢。被她激起无比斗志的段凌波,一手抚着胸口,不死心的又去揭她的盖头。

似印这回不但是双手齐用,就连双脚也用上了,一边使劲地抵着他,一边摸索着搁摆在床上的嫁妆,朝他一个个掷去。

新房外,只听见里头又是巴掌声又是兵兵作响的瓷器碎裂声,三名本来打算进去闹洞房的男人,都很识相地蹲在房外不敢妄动。

“姓云的,”宫上邪推推蹲在他身旁的云掠空。“新房里头那两个人是在做什么?”

里面的人是在打架还是在拆房子?哪有人这样过洞房花烛夜的?

“嗯……”也是一脸纳闷的云掠空,百思不解地抚着下巴沉思。

一只花瓶突地破窗而出,险险地落在他们三人的脚前,让他们三人皆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哇……”在更多的家当都一一被当成武器扔出来时。

宫上邪边闪边叫。“他们两个到底是结了什么深仇大恨啊?”

“贞观,为什么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这么激情?”云掠空冷静地以掌拨去上头不断掉落下来的瓷碗残屑,一边问那个从头到尾都冷笑个不停的封贞观。

“他们不只有今晚会这么激情,往后的日子还有得瞧呢。封贞观眉开眼笑地伸手接往一只被打碎飞来的镜子,十分乐意见到里头约两个人如他所预料的开打。

云掠空抬首看着那扇已经破破烂烂的窗子,“难得凌波那个情场老手也会踢到铁板。”头一晚就这么热闹,凌波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喂,我们还要闹洞房吗?”想看又怕被飞来的暗器砸到的宫上邪,压低了身子悄声询问着这两个本来是想一起来闹洞房的同伴们。

封贞观凉笑地摇着头,“留给他们两个闹就够了。”他可不想进去被战火给波及。

“贞观,别再笑了。”云掠空一手敲着封贞观的头顶,一手扯住想攀窗偷看的宫上邪,“你也别想进去凑热闹,都跟我离开这个危险地带。”

在窗外约三位观众悄然离去后,窗内的战火也有稍稍停火的趋势。

段凌波直喘着气瞪向似印,“扔……扔够了吧?”现在房里除了那张又重又沉的花桌外,其他能扔的东西全都被这个女人给扔光了。

似印也喘得换不过气来,“还……还有东西可以扔吗?”

“没有了……”段凌波摆摆手,又累又喘地向她建议,“咱们先休息一下行不行?”

“好……”几乎用光全身力气的似印,此刻非常赞成他这项诱人的提议。

心机狡诈的段凌波,趁她虚软无力的坐在床榻上想喘口气时、无声无息地欺近她,在她来不及阻止下只手掀开她的盖头。

褚红的红纱巾随风缓缓飘落,明亮的烛焰将房内两个人的容颜映照得一清二楚,任谁也无法在流光中躲藏循逃。

红巾落地时,段凌波睁亮了眼,硬生生地怔住。

怎么会是她?

杏花雨间的回忆凶猛地撞向段凌波的脑海,这张在他夜梦里纠扰多时的俏丽面容,此刻竟如梦似幻地近在他的眼前,将他一直收藏在心底的情思一一挑起,那些已被他忘却、早以为是零星所落的悸动,就像阵春风,缓慢而又轻柔地开始拂过他心房的每一处。

“你……”他犹不甚置信地朝她伸出手,以指尖轻触她那微凉的唇瓣,抚着那张在他记忆中,曾和他的指尖依依缠绵过的芳唇。

似印动也不动地望着他,他的指尖所带来的回忆,令她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忘却了她的身分,她嫁给他的目的。

和她初时满心的不甘。

怎么会是他?

在他的眼眸、指尖里,似还记得那春日花丛间的一切。

原本,她早已打算将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这辈子深埋在心底,听从司马相国的摆布,认分地当个陌生男子的妻,用她所有的力量去保护他,不让他死在她的手上或是司马相国的手里,而后再像只春蚕般,将她保护的丝网吐尽了后。

便结束地短暂的一生。

望着他明澈的眼瞳,某种感激又痛苦的热泪,不受限制地涌进她的眼眶里。

为何她所等待的良人会是司马相国欲杀的人?在出阁之前,她早就告诉过自己,为了那个她所嫁的人,她绝不会爱上他,因她不希望她的爱会害了他;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他?

恍然间,她仿佛又听见了她在杏花雨里所吟诵的那首诗谣,那首她今生一直在等待着而又不能实现的盟诺一——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