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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二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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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籍名:《天字二号房》    作者:绿痕


因此当她执行完她爹所给的第一串名单,完成了上头十来件生意后,蔺言的大名,立即如她爹所愿地在江湖裏传扬开来,而后,身手甚好的她,在未至二十岁前,已是杀手排行里头赫赫有名的一员,入行数年后,渐渐地,她开始对杀人这一事感到麻木。

直至有一日,那夜天上圆圆满满的月儿,被薄云挡住了一半,在她完成买家所要她做的生意时,一名目睹她行凶杀人、年纪约是十来岁的小孩,在她杀了目标准备离去时,拿了颗石头自她的背後扔向她,当她回过头,面对著那孩子眼底愤恨的目光时,她不禁有些茫然。

她不懂,这世上,不就是杀人与被杀而已吗?就算今日她不下手,日后,自然也会有别人取代她的位子来杀此人,眼下她会如此做,不过就只是为了谋生而已。

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怎么也无法忘记那孩子眼底的深深仇痛,和他那憎恨她的目光按理,那时她是不该留下活口,好任那孩子日後可能找她报仇或是去报官的,可因那孩子的目光,她破天荒软下了心首次未斩草除根,而她,也是她唯一回没照规矩办事。

只是她的一时心软,却让那孩子在数年之後,因为要找她报仇而去习了邪派的武功,并在长大成人功夫大成之后,找上蔺氏一门打算为父报仇。

她还记得,那一夜,师门裹的人皆不在,那名长大了的少年乘机溜进庄内,并在庄里找着了她,当下立即将那一双记忆中憎恨她的眼神认出来的她,在愕然过後,也许是因为一时突生的内疚,或者就只是一时忘了该还手,她就这样,任那名少年硬生生地捅了她一刀……

後来因伤而躺在榻上的她,听人说,当夜她爹就将那名少年杀了,并命门下的人前去那名少年的师门灭门。在听到这消息时,一个念头怱地浮上她的心坎。

她原以为的江湖,就只是杀人者也要有被杀的准备。可实际上的江湖呢?它其实是永远的冤冤相报,永不会停止的复仇再复仇。

躺在榻上的她,在养伤的那半年里想了很多很多,就在她伤愈之前,因她爹曾派人前去灭了那少年的门派,另一门为友门报仇的门派,亦派了大批人马来到府中杀了她爹为友门报仇。

杀与被杀的漩涡,是天意,也是人为,更是种一旦跳进就再难以离开的一种诅咒。

只是这一回,她并没有报仇,她没踏进这永生不变的诅咒里。

她没有。

因她不想再过那等染血的日子,她也不想再时时都将性命活在刀口上,永远都在报仇与被报仇的日子里打转寻不着个出路,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也许,唯有这么想,她才不会觉得她的人、她的心,总是遭人给刦了两半,也不会再看见她那时而圆满,时而残缺,又杀又救的矛盾人生。可自那日记住了那名少年的目光後,不知怎地,她总在有着月儿的夜晚,始终觉得那曾目睹她行凶的沉重月光,老是压得她就快喘不过气来。

在亲手葬了她爹之后,她不给任何原由的解散了师门、遗散所有弟子,并放出风声退出杀手这一行,离开了故乡从此不再以杀人为业。

可即使是如此,历历的往事却总是在眼前徘徊再徘徊,它们从不肯自她的梦境裹离开,而那孩子当年的目光……

「蔺姑娘。」

将不堪的回忆拉离脑海后,蔺言甩甩头,一手拎起地上的药箱准备去看下一户的病患,不知她心底在想些什么的老人,只是在叫住她后,以虔心的目光望着她。

「你是个好姑娘。」

看著他感激的目光,站在门边的蔺言沉默了一会儿,在替他带上门前,她低声在嘴边轻喃。

「我不这么认为。」

一手接过一扇门二捕头邢净奉上的香茗后,天水一色坐在客椅上,一个头两个大地瞧着手中这三日接连发生在京城蚀日城,与外城吞月城里所发生的最新大案。

「乾尸案啊……」他原以为这案子只有蚀日城才有,没想到居然连吞月城也跟著发生。

根据他手中目前已掌握、却少得可怜的线索,犯下近二十件乾尸案之人,这三日来专掳落单的少女,且在掳人之后,既不勒索要钱,也不对任何人或是官府开任何条件,当天掳人即当天故人,可被释放的少女,在获释归来时,却皆已丢了性命,身上之血全遭吸乾,仅仅只剩乾尸一具。

为了这桩大案,虽说总府衙门已尽力封锁消息了,但这事仍是渐渐在蚀日城内傅开了,眼下蚀日城里人心惶惶,相信再过不久,这座吞月城也很快就会跟着风声鹤唳。

两手合上公文后,天水一色将头一转,无力地再次看向那个像是不知是吃错药或是转了性格,一点都不对此案投入关心、更不主动去追查凶手,只是微张着嘴,两眼目光涣散,人在这而心不在这的左刚。

她最恨年纪比她小的男人……这下该怎么办?

一早就被蔺言泼了盆冷水的左刚,直在心底回想著蔺言的容貌,可无论他再怎么想,他就是想不通有著张年轻少艾面容的她,怎会无端端虚长了他五岁。

身为女人,拒绝男人的理由百百款,关于这点,他早在心底就有谱了,自认韧性很坚强的他,早对她可能会对他搬出的拒绝理由想好了应对之道,他甚至也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无法拐到她,那就算是硬缠他也要缠到底,可,偏偏年纪这一关……

虽说他是完全不介意蔺言大了他五岁,可她看上去就是介意得紧……啧,真是头痛,他压根就不知该怎么破解她这种对男人的年纪歧视。

再次瞧了瞧他那等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天水一色朝一旁的邢净招招手。

「他这样有多久了?」这大概是他认识左刚以来,头一回见左刚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奇了,以往那个生性冲动、且满腔正义热血的左刚,今儿个是上哪去了?

「回大人,约有一日了。」去叫过左刚几回,却怎么也叫不动他的邢净,看了也忍不住叹口气。

天水一色皱著眉,「他曾这个样吗?」

「不曾。」好不容易才把他给逮回一扇门里,可他却镇日啥都不做,只是一个劲地神游太虚去,还不时吁长叹短的。


「他是为了什么才摆出这副德行?」任天水一色再怎么想破头,就是想不出生性粗线条的左刚能有什么心事。

邢净愈说愈沉重,「女人。」倘若他没想错的话,左刚八成是为了今早那个他想去追的姑娘而如此反常。

听了他的话,天水一色也跟著开始头痛,半晌,他摇摇头,决定不再继续坐在这儿枯等,还是赶在天黑之前把正事办完了再说。

「姓左的,你发春发完了没有?」他起身走至左刚的面前,扬起一拳抡向他的头顶。

「天水?」左刚大梦初醒般地眨著眼,一脸纳闷地问:「你怎在这?」

「我已来这快一个时辰了……」居然视而不见到这种程度……惨了,往后左刚要是心底都挂记着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的话,他是要怎么骗左刚去帮他办案?

「你又来做啥?这里是一扇门,又不是你的六扇门。」

「我来办差的。」

「这又没你的差。」

「可你今日天逮着的人,口中可能有我要的线索。」天水一色一把拉超他,推著他往衙里头走,「好了,你给我醒醒,先同我一块办完正事再去发你的春也不迟。」

「你要问什么?」被推着一路走向衙裏看管犯人的牢房处,左刚在天水一色抄起犯人名册审视着时,有些好奇地凑过头去。

「乾尸案。」他以指弹弹名册,将两目瞥向牢里的那三人。

「乾尸案?」还不知道有这案子的左刚,瞄了一眼今早逮着的三个倒楣鬼,「这与他们有关?」

天水一色先是把乾尸案的公文塞给他,再走至牢前盯著那三人。

「应当有,若我的线报没错的话。」今儿个一大早的,六扇门便接获一封匿名信,信中所写的同伙的人名,正是那三个碰巧被左刚逮著之人。

「哼!」关在里头的白衣男子,不待天水一色开口问,即大声地把话撂在前头,我们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你认为你的嘴很硬?」天水一色不以为然地挑挑眉。

「你休想从我们这套出半点消息!」其他的两个人也跟著附和。

「好啦,情况就是这样。」天水一色转身拍拍左刚的肩头,「左捕头,该你上场了。」对于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向来就是专找别人来代劳的。

大致了解手中案件之后,左刚搁下了手中的公文,招来看囚的捕头替牢门开锁,接著他走进牢内,低垂着头,一手握向腰际的捕刀,心情低落地开始向他们三人说明。

「今儿个早上,我心仪的女人对我说,她最恨年纪比她小的男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皆一睑茫然地再转看向左刚。

「可偏偏呢,我的年纪就正好小了她足足五岁,因此我的心情很下好。」自艾自怜的语调里,稍稍掺了点无法消弭的火气。

这……这关他们什么事呀?

他抬起头,发泄性地瞪向他们,「因为我的心情不好,所以,没道理你们的心情可以比我的好。」

「……」这根本就是迁怒嘛!

「天水一色要什么消息,你们哪个想说的就快说,不然,我就砍下你们的人头,让他带回去招魂再慢慢说。」也不管被风尾扫到的那三人无不无辜,他在下一刻便摆出准备砍人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