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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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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书籍名:《喜相逢》    作者:绿痕


所以就连睡个觉也不得安稳?

已经很习惯她从噩梦中惊醒的逢恋殊,站在床榻旁整理着自己衣裳,边聆听着她的喘息,边无奈地摇摇头。

她头也不回地问:“又梦到有人向你浇水了?”也不知怎么的,她这个姐姐老是和水那么有缘,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一日不是从水做的噩梦里醒过来的。

“这次是直接被灌水。”绛棠一手杵按着额际,两眼无神地回想着梦境,“那个男人居然灌了我整整一瓢的水……”若是没及时走出梦境,她敢打赌,她一定会被那些水灌到肚胀撑死。

太过分了,就算是常梦到同一个梦境那倒也罢了,可是这些年下来,她梦里的情境是愈来愈过火,那个她老是看不清长相的男人,不但每天在梦中把她浇水浇得湿淋淋的,这回她还在梦里被灌得像只喝水喝得过饱的青蛙,让她一大早醒来就觉得好想吐。

恋殊回头看了看她苍白的小脸一会,然后倒了杯刚冲好的热茶,试探性地将它递至她的面前,看她的脸色果然如预料中的急速变得更加青白惨淡。

“姐姐,你的惧水症会不会因此而变得更严重?”她要是再多作几次这类的梦,只怕往后她连水也不敢喝了。

“拿远一点。”绛棠忙不迭地掩着小嘴,努力阻止自己不要吐出来。“我才刚在梦里喝完一瓢,现在我看了就觉得好恶心……”恋殊同情地叹口气,转过身将已招叠好的衣裳,动作利落地装进布包里。

绛棠不解地看着地的动作,“你在做什么?”

“收拾行李准备搬家。”她的语调闷闷的。“你也该起来收拾你的东西了。”

“搬家?”绎棠的睡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被迫大清早就得思考起这让她想了就头大的事。

“表舅今早通知我,叫我们今天就离开这里。”恋殊委屈地坐在床边,嘟着小嘴宣布她们又要被人踢出家门了。

“怎么突然叫我们离开?”绛棠随意绾了绾发,起身坐在她的身旁仔细的问她。

“还不都是那个一天到晚嫌我们浪费他们米粮的表舅吗?”恋殊愈想愈有气,“那个女人也不知是从哪个亲戚那边听来的,说什么你在金陵城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所以她就决定招我们扫地出门,叫我们改去投靠他们。”

她微微挑高了黛眉,“我有未婚夫?”怎么她从来没听过有这回事?

“姐姐,你说这下怎么办?”恋殊忧愁地握着她的手,实在是很不想又这样再次住进一个不认识的亲戚家里。

“先等等。”绛棠抬起一手先要她缓一缓,“我的那个未婚夫是谁?”

恋殊紧蹙着眉用力回想,“好像是表舅他的表妹的表姨的表侄子,还是表什么的……”绛棠叹了口气,两手紧按着她的双肩,“请简称表哥。”

“好吧,反正就是个远房的表哥。”

“表舅已经通知他们了吗?”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绛棠并不感到惊慌,只是抚着小巧的下颔思考着。

“通知了。”恋殊为她觉得悲惨,“你未来的婆婆还叫你快点起程到金陵,好让她看看未来的儿媳长得什么样。”

“瞧你,干嘛绷着一张脸?”绛棠好笑地轻捏她的脸颊,“你不是已经搬家搬得很习惯了吗?”

她吸吸鼻子,“可是这次是你要嫁人,往后就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绛棠气定神闲地轻笑,“你用不着担心,我会把你带过去当嫁妆,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外头流浪的。”

“表舅他们也真是的。”恋殊抹了抹脸庞,更是为她抱不平,“也不想想你这名满江南的织锦娘,这些年来所织的锦为他们带来了多少财富?一旦嫌饱了荷包,他们就急着想把我们踢出去,而这次更过份了,居然还打算嫁了你以图一劳永逸的打发咱们姐妹俩。”

她娇美的脸蛋上也添了点无奈,“人性就是如此,没什么好怨的。”

“我可没有你的气度。你想想,自从爹娘死了后,咱们被几个收留我们的亲戚踢出家门过?”这些亲戚个个都是势利鬼,看她们姐妹无依无靠,就想尽法子把她们请来家里安顿,然后在利用完她们后就马上翻脸不认人。

“二十多个吧,我没仔细的算过。”她淡淡地应着,一脸不是很在乎的表情。

“为什么每次被人赶的时候,你都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不但顺着他们的心意不让他们为难,还看起来被他们赶得心甘情愿?”恋殊实在是难以理解。

“那是因为我可不想为了这些绿豆眼的势利亲戚弄坏了我的名声。”绛棠朝她挑挑眉,唇边漾着细笑。“他们要赶便罢,想利用我生财也成,我只要我的名声可以留给人探听就行了。”愈是苦难,她就愈是坚强,而这样一来,她也就愈让人心怜和嘉许,在人前的名声也就更好听了。

“你干嘛老是顾忌着你的颜面?”她没好气地瞪着这个特爱做表面功夫的女人。

“古往今来的圣贤们都是这么做的,我们该向圣人们看齐。”绛棠笑拍着地的头顶,下榻穿好了鞋袜,也开始打包起行李来。

恋殊跟在她的后头对她晓以大义,“你实际一点行不行?就算你在人前做人再怎么成功,可是老是这样被人赶来赶去也不是办法啊,光靠个面子又不能过活。”

“别跟我计较这种小事了,反正咱们下一个家已经有着落了,先找到我们的下一个家在哪里要紧。”她懒懒地挥着手,不但没把恋殊的话听进去,反而还开始在心底设想着到了下一个新家后,她该怎么做好表面功夫博人欢心。

“姐姐。”恋殊扳过她的身子,慎重地看着她的眼眸,“你真的愿意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她轻耸香肩,“我只求咱们能有一顿温饱,至于要嫁谁,那倒不要紧。”

“倘若你要嫁的是只癞蛤蟆呢?”说到这个她总会担心了吧?哪个姑娘家会不在意自己要嫁的人长得是什么德行?

绛棠巧笑倩兮地轻点她的鼻尖,“那么我一定是那只癞蛤蟆身旁,受人称赞且又惋惜不已的美丽天鹅。”


“老实告诉我。”恋殊简直快被她打败了,“面子重要还是幸福重要?”

她眨眨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恋殊无力地垂下肩头,“你这爱面子的女人……”她就知道这个女人除了会织锦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人前扮贤淑。

“对了,我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说了老半天,她还不知道她要嫁的那个人是谁。

“聂青翼。”恋殊无奈到极点地奉上未来姐夫的大名。

阵阵寒意突地自绛棠的背脊窜过,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股熟悉的感觉,纷纷涌上她的心梢。

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下意识的联想起那个梦境来?就像是一脚又踏进了那个梦境般的感觉,绵绵密密地充斥了她的脑海,她还有一种喝水喝过多而欲呕的冲动,令她不但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心跳也格外地剧烈,而且觉得非常不安?

“怎么了?”恋殊关心的盯着她略微苍白的芳容。

她掩着小嘴,“我突然很想吐……”

恋殊皱着眉,“这名字会让你觉得恶心?”她不是只有听到跟水有关的东西才会想吐吗?怎么连个人名也会引起她的反感?

“嗯。”她郑重地颔首,“非常恶心。”

“儿子,你娘的盆栽快溺死了。”

望着独子聂青翼站在院里浇花的背影,心痛复心怜的染意迟掩着老脸,对那些被她儿子照顾得奄奄一息的盆栽们,忍不住再掬一把同情泪。

手中还拿着水瓢浇水浇个不停的聂青翼,在听见娘亲一如往常的呜咽哀叹后,不情不愿地微微停止了手边的动作,回过头看着这个又想来阻碍他浇水的人。

染意迟摇头再摇头,“咱们院里的盆栽就剩那么几盆没被你给浇死,求求你就高抬贵手,不要再散播你那过多的爱心好吗?”要是连这几盆宫中钦赐的盆栽也被他给浇死,那么他在风藻宫里当官的爹回来时,一定不会饶了她。

每日清晨的这个时分,满脑子就只有为花浇水这件正事大业的聂青翼,依旧专注地为摆在地上的盆栽浇水,在浇完捅中最后一瓢水后,他才濒洋洋地回过身,习以为常地说出他一贯的理由:“它们看起来很渴。”天方破晓的时刻,正是花草树木吸收天地灵气的最佳时分,他得赶在这个时间好好照顾它们。

“渴?”她无力地瞪大眼,一手指向天际,“麻烦你抬头看看,天上那个正落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阵阵寒意袭来,白茫茫的天际间,凄清飒冷的北风将纷纷降下的雪花吹舞得恣意飘扬,细细密密地掩盖了大地,好似将这银妆的雪色世界铺上了细白绵密的厚重毯子,将冬季深藏在那如絮飘下的雪光银花里。

“雪。”聂青翼抬首看了看,继而两眼怀疑地瞟向她,“老娘,你的眼睛出问题了?”雪下得这么大,她却看不出来?

“有问题的是你!”染意迟忍不住掐紧他的颈项,“你到底是哪根筋出了岔子?大雪天的,你在浇什么花?”

她这个儿子真的有毛病,从小到大爱玩水戏潮她都随他去了,可是他这爱浇花的举动不但二十六年加一日的不改,而且他还相当不挑季节、不捡天候,时间到了就准时地来院子里报到,根本就无视于他所浇下的泉水,因为天候过于寒冷又在盆栽上结冻上一层冰。每日每日下来,那些盆栽所累积的冰霜已是厚厚一层,就跟他石头做的脑袋一样,任什么也敲打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