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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籍名:《摘星》    作者:绿痕




她啧啧有声地摇首,「我可以向你担保,就算你找来全国各地的译文能手,你也找不到能够译这本兵书的人。」

律滔努力地囤积著耐性,「为什麽?」愈听疑点愈多,为什麽这个女人不能乾脆一点,一次把话说清楚?

她终於讲到重点,「因为那部兵书,是先夫的家传之宝,书里除了是用古吴文写成之外,它还掺杂了许多难解的谜题与符号,普天之下,只有先夫葛氏一族的族人能译。」

「请问葛氏一族识得此文的人有谁?」得来全不费工夫,砚在只要去找到葛氏一族的後人就行了。

「葛氏传到这代,只剩一人。」啸月夫人朝他伸出一指,「这世上,也唯有她才能译那部兵书,只是她愿不愿意帮你,那就得看她的意思了。」

「那个人是谁?」眼看答案就在眼前了,律滔不禁追问得更紧。

「小女。」她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这麽简单?他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去寻人,就只需要敲敲她家後头的门,就可以找到他所需要的人了?这运气恐伯也太好了吧?好得让他不禁想怀疑一下。

「夫人可否为我引见令媛?」津滔暂且压下满腹的兴奋与怀疑。

「可以是可以。」啸月夫人不宣可否地耸耸肩,「但我得先告诉你,先夫曾留给她两项无价宝。」

「太阿兵书的译法?」他只能猜出其中一项。

「那是其中一项,而另一项……」她顿了顿,别有用意地朝他眨眨眼,「是智慧。」

「智慧?」这又是什麽意思?还有,她一睑幸灾乐祸的表情又代表什麽意思?

你见了她後就知道了。」啸月夫人并没有给他解答,反而朝他摆摆手,示意今日的会客就到此为止。

律滔在她离席前叫住她的脚步,「你还没告诉我太阿兵书的主人是谁。」重点没提到,但她的废话可是扯了一堆,以为三两下就可以把他敷衍打发过去?

「正是小女。」她笑意可掬地回过头来,「那部兵书的主人,就是她。」

兵书的主人就是她的女儿?那位姑娘……不会也像她一样这麽难伺候吧?

嗅著一室冉冉飘绕的薰香,律滔忽然觉得有点忧郁。

第二章

过了啸月夫人那一关,得到会见兵书主人的许可令後,律滔在啸月夫人两脚一走,便立刻把握时间捉来葛府的下人,软硬兼施地套来一堆关於那名唤作葛沁悠的女人的大小消息。

听说,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将自己关在书斋里写作著撰;律滔开始在心底自动衍生出一副静若处子的形象。

听说,她为了她正在写的宝剑录,曾经走遍大江南北,被她拜访过的人都对她有不少好评;他又开始在心中刻画出一个圆滑会做人的大家闺秀。

听说,她的嗓音极为纤细,身子瘦弱风柳;这让他联想到弱质纤纤。

听说,她对自家下人都拘谨有礼得如外人,不但寡言少语,也鲜少在脸上出现笑意;他又自动联想到了羞涩腼腆。

当他被领至书斋见人时,却意外地扑了个空,虽没在里头见著她,但他可对那宛如藏经阁的书墙,结结实实地开了次眼界。

他甚感钦佩地看著那一柜柜涉猎甚广的书籍史册,如果她曾把那些千百本的书全都看过一回,那他恐怕要在对她的印象里再增添学富五车这一项。

走出了让他看得头昏眼花的书斋後,先前领他来找人的下人早就不知哪去了,於是他也老实不客气地在偌大的府院中搜索他所要找的人,就在他快把整座葛府给逛遍时,他来到府後的花园。

一幅奇异的画面占据住他的眼瞳。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飘荡在空中的莲足。

荡秋千,她在荡秋千。

虽然这是京中富贵人家女子们时兴的活动,并不足为奇,也没什麽好大惊小怪的,可是……

她正用不要命的高度与速度在荡秋千!

律滔心惊胆战地看她以疾快的速度,用看似危险的姿势来回在高空晃荡,每当她高高摆荡起,他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息,眼看她愈荡愈高,他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很担心她若是两手一个没捉稳握索,下一刻,她就将被力道凌空甩飞出去,再重重落地,摔得难以拼凑。

但在看著她做高危险动作时,他的心神却也不由自主地游离。

秋阳底下,宛如缎质般泽泽闪亮的乌丝,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随风飘飞的发丝掩去了她的面容,让他看不清,但在她迎风而上时,那张丽致的娇颜,却清晰地映至他的眼底,让没半点心理准备的他,几乎被她夺走呼吸。

略过她粉雕玉琢的容颜,他的眼眸被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吸引住,下意识地跟随著她的摆动而游移,忘了该怎麽自她的身上离开。

她的眼睛像星辰。

莫怪圣上会策封她为星辰郡主,她就像是遗落人间的一颗迷途的星子。

正自得其乐的沁悠,在发现有人站在花园角落旁观时,放缓了力道减下秋千的速度,而後借力使力,在荡向高处时凌空跃起,并以完美的姿势安全落地。?

看她以那种方式降落地表,律滔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落地後的沁悠,随意将长发往後一甩,一手持著裙摆,不似寻常女子般的莲步轻移,反而踏著稳健的步伐直直向他走来。

望著她走来的模样,律滔不禁联想到某位词人曾写下的词句。

窈窕燕姬年十五,惯曳长裙,不作纤纤步。


他忽然发现他先前对她所建立的印象,似乎都已经改观了。

静若处子?删掉。

弱质纤纤?剔除。

大家闺秀?外表像而已。

沁悠落落大方地来到他的面前站定,微微仰著螓首,爱笑不笑地瞅著他。

「你过了我娘那一关?」真难得,娘亲居然没多刁难他,这麽快就让他放行。

羞涩腼腆这个印象,也马上被他刷掉。

瞧她看人的这双眼,坦坦直视不闪不躲,对於他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她也没有女子该有的娇羞,反倒还兴味盎然地打量著他。

他开始觉得,她们这对母女,似乎早就对他的到来有所预期,并且严阵已待许久。

等了老久却没听见他有句回应的话,或是有所反应,沁悠不耐烦地两手环著胸睨视他。

「虽然耐心是种美德,但你要一直沉默到天荒地老吗?」她刻意挪出时间来见这位贵客,可不是来陪他一块发呆的。

津滔努力排除心中因她而起的种种杂念,习惯性地先对她漾出一抹笑意。

沁悠默不作声地分析著他脸上公式化的笑容。

好假。

又可说是……皮笑肉不笑,只是在做人。

「你配不上那柄剑她摇摇螓首,眼中充满了失望。

「什麽?」对於她没头没脑的话,律滔直揪紧剑眉。

「你的辟闾。」沁悠垂下螓首,揉揉仰望过久而有点酸涩的颈项,「你没有资格拥有它。」像他这种人,辟闾跟在他身边算是可惜了。

律滔著迷地看著她颈後漾出的一片粉嫩肤泽。

「曾有人对我说,宝剑还需赠英雄。」好不容易命令自己收回目光,他笑意淡淡地说出他能拥有辟闾的原因。

她抬首直视进他的眼底,「你不是英雄。」

地选择不欺瞒。

是的,他之所以会想要太阿兵书,的确就是为了野焰。

野焰虽然在西戎治军做得不错,战役也场场告捷,可是,野焰却还是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自信。

迟早有一天,三内将会在战场上相见的,可是野焰并无敌得过铁勒和霍鞑的自信,总认为自己敌不过那两个皇兄,他会想得到这部太阿兵书,就是为了要建立野焰的信心不让他丧志,唯有护野焰自信无穷的站起来,这才能巩固束内的军防,与西内、南内的大军一较高下,也因此,他必须拿到那部兵书交给野焰不可。

沁悠甚是遗憾地耸耸香肩,「我说过,不给也不借,所以野焰恐怕收不到你的这份礼了。」他要送礼那是他家的事,与她无关。

早就预料到她会再度拒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律滔不以为杵,也不肯轻易就打退堂鼓。

他拉长了深富磁性的暖暖嗓音,低首朝她探问。

「听说……你在写宝剑录?」方才与那些下人在言谈问,他就已经获得了所需知道的情报。

「是啊。」她回答得很爽快。

他更是弯低身子,与她眼眉齐对,「如果你愿为我译兵书,我就将辟闾借你把玩数月,让你完成宝剑录。」

「谈条件?」盯著他黑黝的眼瞳,她挑了挑黛眉。

「成交吗?」他沉沉低笑。

「那本宝剑录,我可以不写。」她笑吟吟地再度让他尝到踢铁板的滋味。

生平首次,律滔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别再来找我了,我不会把太阿兵书交给你,当然也不会为你译文。」沁悠觉得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於是伸指向他指点,「我家大门在那个方向,慢走。」

「拒绝我的理由?」律滔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她欲走前拉住她的柔荑。

「我一定得让你死心就对了?」她没料到他那麽执著。

「没错。」就算他拿不到手,也会有下一个人来向她拿,而他非常不愿那部兵书落到舒河或是朵湛的手里,因此他非拿到手不可。

她叹了口气,「好,我就给你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