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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书籍名:《战鬼》    作者:绿痕




“二师兄。”

门扇几乎是立即开启,敏至浩悄声地步入门内,又赶紧将门给关上。

“查出来了?”伤势已差不多复元的轩辕岳,紧闭着跟在榻上盘腿打坐,不需他开口,也知他的来意。

“那名战鬼名叫七曜。”敏至浩低首向他禀报。

气息原本平顺的轩辕岳,在听了后,蓦地张开双眼,惜愕地重复那个令他意外的人名。  ‘“七曜?”怎么……会是他?

“你认识他?”敏至浩不解地看着他的表情。

满新愕然的轩辕岳,下了榻后,在房内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停地思索着他所知的那个七曜,与上一回那个不但以一箭伤了他,还回以他独门金刚印的七曜。

“二师兄?”

“我没事。”他烦躁地插手,“你下去吧。”

当门扇合起的声响自身后传来时,全盘忆起往事的轩辕岳:忙不迭地走至行李旁,在包袱中翻找出多年前,千夜曾交予他的一条巾,他紧盯着那条曾由他与千夜—同施法以护巾主安危的绫巾,在巾角一隅果然找到了个令他眼熟的人名。

自习得了术法后,他很少为任何人施法庇佑安危,独独做过的一回,是在几年前,是他应千夜之求,为个素未谋面之人施法以护那人性命周全。那时听千夜说。她要施法的对象。是个必须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武将,为免他可能会战死沙场,因此她来求他破例。

他忘不了,那时她手执绫巾来找他时的模样,不明白在术法上从不用心勤练的她,为何会为一个陌生人而埋头苦练,进而习成了如何使用式神之法,更在日后术法大成之后,头一个就暗中派出了式神,好去保护那个听她说只见过一面的男子。

但他知道,当时出现在千夜脸庞上的那份光彩,绝不是那凄冷的安阳宫所能给她的,他也明白,她那份属于小女儿家羞涩的心情。

自她派出式神去保护七曜的安危后,日日,她靠着式神的回报,得知七曜远在战场上的一切,七曜身旁大小事、喜怒哀乐、一言一语,她所了解的七曜,比任何人都深,而保护七曜的她,也比从前来得快乐。

可他从没想过,那时千夜想要保护的对象,竟会是今日的大敌。

恍然明白千夜为何会出现在战场上,以及她又为何会与七曜走在一道后,轩辕岳颓愕地坐下。

夜色将褪,天曦将至,在他一旁的灯座座上,一小截燃烧得将至底的蜡烛,焰心不安分的左右摇曳,他看着它,仿佛看见了千夜那短暂的生命,似乎如它一般,就要走至尽头。

不知该为她悲或喜的轩辕岳,不由地扭紧了手中的绫巾。

“就因你知道时日无多了,所以,你想为自己圆个梦吗?”

*  *  .*

带着心事的步伐,走来有些沉重。

带着心事的步伐,走来有些沉重。

与六阴差会晤过后。衣衫上沽了夜露的七曜,不断回想着才他们所商谈的内容。

排阳关久攻不克,因此统领阴界大军的无妄决意绕过排阳关,希望借由他来为他们开道,避开沿途上罘术士的阻挠,在他两脚踏上皇城后,直接为大军开启阴界之门进攻皇城。

他要考虑。

因为,只要由他来开道,那么,他将是带领阴界攻进人间之人,他虽已与人间脱离关系,不再属人间之人了,但在某方面,他也不承认自己是属于阴界的那一方。他之所以会回人间,是为复仇、是为赎罪,站在这嗳昧的立场上,无论他帮衬的是哪一边,似乎都与他的出发点无关紧要,再加上,他的心头。还有一抹阻碍他作决定的影子。

那抹影子的名字叫千夜。

抬首望着楼上厢房掩映的灯火,想起她对他所说过的那些话。他的心房不禁因她而变得柔软。

但在楼上房内,口中不断呕出大量鲜血的千夜,此刻却无暇思考那么多。

感觉自己好像要将体内的血液都吐尽了似的,费力吐息的她,疲惫地倚在椅间,拿出一张又一张的绣帕边拭去嘴角的血丝,边将沾染在椅上的血给抹去,她开始担心,不管她再怎么忍、再怎么藏,再这般呕直下去,七曜总会有察觉的一日,而他若是知情了,她该怎么办?

扬首看向凉风舒适的窗外,夏日的热意巳不再,蝉声也渐渐远去,夏将尽,秋将至,她的时间不多了。

不意往旁一望,不知何时进屋的七曜,正阴沉地勾着一双眼站在屋内一角,寒意将他的眼瞳凝成两潭寒冰。

“这情形有多久了?”压的低吼自他的口中进出。

她随即反应过来,忙把手中沾了血的绣帕住身后藏,但一缕新滑下她唇角的血丝,却像是田穷匕现,藏也戴不住。

“你瞒了我什么?”他震怒地大步上前,扯过她藏放在身后的手,在见着那条染血的绣帕后,他更是厉色骇人。

“没有。”她深吸口气,频频思索该如何全身而退之余,下意识地不敢看向他问的双眼。

一指抹去她唇边的鲜血,他蓦地眯细了黑瞳,一把揪起她,拉着她往外走。

“走!”

“上哪?”他的力道拉得差点站不稳的千夜忙拖住他。

他简沽地扔下两字,“皇城。”

“去那做什么?”她惶然地张人了美眸,不住地拍打着牢牢紧锁的腕项。

他冷声低哼,“你担心我会对你父皇不利?”尽顾着他对那些无谓的人做些什么。在她眼中,他就那么无情?

“我是他的女儿。”花了好大一番气力才袖回自己的手,在他吓人目光下,她抖索着身子,边说两脚边往屋里退。

“走。”不消片刻就重新将她掳回的七曜,强硬地勾挟她的腰肢,拖着她住房门走。

“我不回去!”惨白着一张脸的千夜,挣不开犹铜墙铁壁的他,情急地在他耳畔大叫。

他下定了决心,“我要将你交给皇甫迟。”向来,他就由着她去,可事事顺着她的后果呢?她这般呕血已有多久了?她不吃生气不食黄符又为她带什么后患?若是再由着她去,只怕哪天她不声不响的死去了他都不知道。

怀中的她身躯猛地大大一震,而后恐慌地抬眸子,不断地向他摇首。

勉力找出理性的他,停下脚步,拍抚着浑身哆嗦的她,一掌抬起她的面颊,直视着她心懂的阵心,“你要活下去。”

“我说过,我不要——”她抗拒地掩着两耳,一想到回去后又被迫吃人,她就百般无法接受。

怒气攻心的他大声地截断她的话,“不管是以什么形式都好,活下去!”

“把我交给我师父后呢?你要上哪?”不肯依从的她用力捉紧他的衣衫,眼底盛着满满的恐惧。

“将你交给他后,之后的事,你就别再管了。”他一顿,复而甩去眼中的犹豫,“还有,我与你父皇之间的事你别插手。”

“别把我带回去……”在他又开始想挟着她步出门外时,无计可施下。她唯有放声的喊:“就算回去了我也活不过二十的!”

房中有片刻的静谧。

七曜的脸色转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

血气激越的她抑下全身的颤抖,小心地自他怀中退出,两手紧紧环抱着自己,在不耐的他穷凶极恶地拧着眉又想上前捉她时,她只好吐实。

“我只有二十年阳寿。”

本欲上前的七曜,两脚似铁栓牢牢栓住,怔定在原地无法动弹,那穿过他耳膜的字句,像柄利刃,就在这么毫无准备的景况下穿刺过他的耳,也不管是否血肉模糊。

擂鼓般的心音,在他耳畔轰轰作响,在这夜,房中所燃的灯火。依旧摇曳,依旧蒙胧美丽。那夜,川中莹莹闪烁的流灿灯火,和她腕笑婷婷的模样,却像个欺骗他的美梦,忽地在他的记忆中消逝得飞快,转眼间绝尘而去,空留给他一身被弃的揪愁。和怎么也抹不去即将失去的悸怖。

“你……今年多大岁敷?”心跳得极快,他的两手不禁开始打颤,被蒙骗后的愤怒,像破闸的涛流,在他的心田四处泛滥成灾。

紧咬着唇瓣的千夜忍不住垂下螓首,不想让他知情这个她极力想隐瞒的实情。

“说!”他森冷地暴喝。

“决满二十了,我生在初秋。”

她快死了?

前些天夜里,她才噙着泪亲口告诉他,她想和他在一起,而现下,他却被告知……她巳时日无多?

七曜颠颠倒倒地退了两步,神摇魂荡,不敢置信地瞧着她心痛的脸庞,她那无可奈何的眸光,投映至他的身上,感觉是椎心的。在这刹那,愤怒、谎骗,全都被他抛至脑后,跟底心里存留着的,只是眼前这个看似快凋零的人儿。

他不禁要责怪自己,为何在她不再吃食生气时不加追问,为何每回在她面色有异时不追根究柢,就算她身上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他都可以将它挖出的,他为何不做?为何。要等到这等没有回头余地的当头,才来面对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别带我回去,让我留在你身边……”两手紧掩着口鼻的千夜,忍抑着泪不住地向他恳求。

然而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他只听见了才她所说死刑的刑期。

才被种植下的柔情,来不及成长茁壮,便硬生生地拔离了心土,纵使不舍,纵使他极力想将它植回原处,可它却在离土后就调萎,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往常,她不是一直告诉他,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吗?为何轮到了她的。她却一点转曰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耳边,依稀还存着她曾说过的那句话。